第464章 不会了

    如果当年没有救下那个少年，如果没有将他带回去，那么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是不是？
    她的父母不会死，那些人不会发现他们，她不会成为孤儿，不会经历那么多痛苦……
    都怪她，把他带回去，还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都怪她，再次遇见，她忘记了一切，奢望太多，所以遭到了惩罚……
    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一起流失，她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可那样的疼痛，却不及心中那痛的万分之一……
    有眼泪不断落在她脸上，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看着他慌乱愤怒的脸，听着他恐惧的呼唤，一瞬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是她无法深思，意识在渐渐抽离，她的视线在焕散。
    刺目的光亮里，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目光冷厉的少年……
    她想唤他一声，却张不开口，她想要靠近他，却无法伸出手……
    她明白了，原来一切祸端，都是因他而起。
    她想和他说，如果时光能够倒回去，小满真希望当初没有负气离家，没有遇见那昏暗小巷口的那个少年，没有将他带回家……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他。
    如果……
    可以的话，她宁愿一辈子活在迷惘中，不曾在那个酒吧遇见过一个叫霍苍的青年，不曾在莫家举目无援的时候被他所救，不曾在孤身一人的时候，听他说那一句让她死心踏地的的话……
    “莫小满，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真好听的话啊。
    她那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喜欢的人，养一个可爱的孩子，那么希望从此以后，不要再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可是，他要给的家，并不是她想要的家。
    他只是想给过去的‘莫小满’一个家， 不是她。
    原本，她有影儿，有厉爵，她应该满足的。是她奢求太多，渴望太多，原本她早就应该满足的……
    这就是代价么。
    她想，也好。
    以后，再也会去奢求……
    不会再贪心了。
    家……也不需要了。
    ＊＊
    窗外，大雨瓢泼。
    医院的长廊里，寂静无声。
    突然一道巨响声，打破了这一方平静。
    一道血人陡然出现在走廊里，疯了一样冲过来，不断的呕着血，脚步踉跄，仿佛下一刻就会体力不支倒下去，却一直冲到了手术室外。
    “霍总！”唐夜脸色如纸一样苍白，他没有受多重的伤，此时却无法跟上霍苍的步伐，最后在手术室外停下。
    四周一片静谧。
    整层楼，居然没有一个人。
    霍苍站在手术室外，他浑身湿透，鲜血和着雨水，在他脚下凝聚成一滩被稀释的血水。
    一路来的恐惧与慌张，似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冷静而冷漠，超乎唐夜的想像。
    唐夜莫名的感到心惊肉跳，就听到霍苍说：“阿夜，你进去看看。”
    四周静得出奇，狂暴的雨滴不断的拍打在窗子上，成了这一层楼惟一的声音，却像急促的鼓点落在人心脏上，让人生出无边的恐惧。
    唐夜见惯了生死，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在这个时候，竟从心底里涌上一丝寒意，瞬间将他笼罩。
    他颤抖的手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进去。
    很长时间，唐夜都没出来。
    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霍苍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浓烈了些，身上的多处伤口正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血，他仿佛一个血人，站在手术室外，凝固了般纹丝不动。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满是鲜血的手，始终颤抖着。
    而他的眼中，正在被某种暴风雨般的恐惧与阴霾袭卷……
    他木然的站着，心中还有一丝希望，他在等着唐夜出来，可是浑身从里到外，只剩下彻骨的寒凉。
    胸膛之中，恐惧漫延。
    他无数次站在这样的门前，等着命悬一线的那人出来，却没有哪一次，这样茫然过。
    他甚至觉得，纵然这扇门永远不打开，唐夜永远不出来，他永远不知道一个结果，也是可以的。
    他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等到那个人自己走出来。
    他想起了那十几通未接电话，他想，当时莫小满想和他说什么呢？
    是不是她正在遇险，是不是她正等着他去救她……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
    他不知道。
    他喃喃自语：“有什么话，等你出来，再和我说。”
    “嗯，我不会把你送走了。”
    “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手术室的门，又一次开了。
    霍苍看着一脸惨白的唐夜，淡淡道：“她怎么不出来？”
    唐夜身体一震，张了张口，艰涩的唤了声：“少爷……”
    霍苍点头：“她在生我的气，是么？”
    唐夜红了眼睛，事实上，里面什么也没有。
    除了莫小满的衣服，和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
    霍苍道：“阿夜，我……”
    他缓缓捂住了胸口，艰难而急促的喘息着，仿佛一瞬间身体上所有的伤口都涌上了上来，全都聚向胸膛那一处，那里像被人生生撕开一般疼的剧烈，浓烈的血腥味令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让他几乎窒息……
    血管里鲜血涌动的声音清晰无比，像奔腾的河流在耳边响起，似乎想要从血管里涌出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胸膛里气血翻滚，那撕裂般的痛楚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猛地咳嗽了起来，鲜血如喷涌一般落下，染红了雪白的地面，吓傻了旁边的唐夜。
    他艰难的扶着门，想要走进去，耳边似乎响起了莫小满的声音，轻轻地唤着他……
    “霍苍……”
    霍苍。
    霍苍……
    那声音越来越大，一声声响在他耳畔，他不断的咳着血，面前的唐夜似乎在说着什么，他却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只有那人的呼唤，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
    最终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走出手术室的那一瞬间，听到了莫小满的声音。
    他不禁伸出手去，想要去抓住她，下一刻，便被铺天袭来的鲜血淹没……
    “霍苍！”
    他听见她绝望的哭泣声，而后，嘭地一声，他栽倒在手术室门口。
    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