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不要

    旁人像大宝这个年纪，多数人过的无忧无虑，但是从大宝会说话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接触各种各样的教育。
    身为霍家的继承人，他注定和普通孩子不同。
    每天都有学不完的东西，活得比一些成年人还要自律，相对的，他能享受到的童年时光，也极少极少。
    之前几年，父子两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大宝一直很懂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操心。懂事的让霍苍很多时候都忘记了，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他手里拿着一本全英文管理类书籍，上面做了很多标注，有些单词他还不会认，旁边放着一本辞典，翻的有些旧了。
    霍苍伸手翻了翻，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他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翻阅的姿势。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的身体，高大的男人坐在孩子的椅子上，显得局促。但男人丝毫不在意，姿态优雅，仿佛坐的不是小孩子用的椅子，而是什么宝座似的。
    隔了一阵，霍苍放下书，侧身看去，大宝此时就坐在床沿，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睡衣，身形笔直，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腿上，与他遥遥对视。
    父子俩一时谁也没说话。
    最终还是霍苍先开了口——旁人都说他寡言少语，但是大宝更甚，他甚至觉得，如果他不主动开口，那么父子俩有可能这样面对面坐一晚上。
    “这件事情，跟你妈妈没关系。”他说。
    大宝紧握着唇，垂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眉宇间划过怒意，很快又被他压制住。
    这是霍苍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育，无论何种境地，都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他在这上面吃过亏，不希望他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失控的时候像一头野兽一样发疯。
    他担心……甚至害怕大宝变得像自己一样。
    可眼下，看着他极力忍耐的模样，霍苍却宁愿他像别的孩子一样大吵大闹。
    但是大宝却什么也没说，轻声道：“我要睡了。”
    他的态度冷淡而疏离，在控制脾气这方面，就连霍苍自己也自叹弗如。
    听他连爸爸都不叫了，可见这次着实气得够呛，霍苍本来心中有愧，语气便也就比往常软了几分：“霍玄，有些事情，你这个年纪不方便知道，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大宝握紧拳头，压低了声音道：“那你们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吗？”
    情绪一旦失控，就像打开了闸门的水，倾泄而下。他有多期待父母陪在身边，此时就有多失望。一次一次的期望，一次一次的失望，小小年纪的他总归是承受不起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能幸福的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而他的父母，却总是一次一次的欺骗他。
    他亲眼看着自己妈妈将刀子捅进爸爸的身体里，妈妈抛弃他，爸爸也死了，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一切，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妈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都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大宝突然起身，抓住霍苍的胳膊将他往外拖，“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以他的力道，哪里能将霍苍拖动，只是他很少发脾气，每次都是因为自己为父有失，他不忍苛责他，便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被他一路拖到门口，不动了。
    大宝狠狠推了他一把，没把他推动，倒是自己用力过度，反弹回去，踉跄站稳后，他先是一愣，当看到霍苍没什么情绪的脸时，心中委屈铺天盖地袭来。
    他突然就情绪崩溃了，哭着吼道：“你们不要我，我不稀罕！反正我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孩子，没有人会在乎，妈妈不喜欢我，你也不要我……”
    霍苍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猝不及防，微微一愣，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心里会这样想。
    他猛地伸手，将哭泣中的孩子紧紧搂进怀里。大力拥住，像是要弥补什么一样。
    大宝一愣，奋力的挣扎起来，但他哪里能挣得过霍苍，被他紧搂在怀里，原本愤怒的声音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全成了压抑的呜咽。
    “我不要你们，我不要爸爸，你放开我……不要你抱我……”
    房门猛地被推开！
    门口，小宝被莫小满牵着，一脸迷惘的看着哭泣的哥哥，什么都不知道的她看着哥哥哭，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莫小满摸了摸她脑袋，“乖，不哭。”接收到霍苍的眼神，她将小宝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往回走。
    走廊里的灯光将父子两人的身体包裹着，霍苍大手轻抚着大宝的脑袋，轻声说：“我们没有不要你，别瞎想。这话让你妈妈听见，她该有多伤心？”
    大宝抽噎着，想忍住不哭，越忍越是难以控制，抽噎声越来越大，连身子都在颤抖。
    霍苍低头亲了亲他头顶发旋，明显的感觉到怀里小家伙身子僵了僵，一下子哭出声来。
    他放开他，替他擦了擦他脸上泪水，双手按在他小小的肩头，仿佛有什么安定人心的人量，透过他的掌心传递给大宝，大宝渐渐的情绪稳定下来，仍崩着一张小脸，不打算轻易原谅面前的人。
    如果有旁人在，一定会惊叹，大宝崩着脸不说话的样子，简直和霍苍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小年纪，却相当有气势。
    只是他红着眼，眼角还挂着泪痕，小脸也因为憋泪憋得红扑扑的，就显得有些可爱了。
    那脸看着很想让人捏了捏，等霍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捏上去了，抬眸就迎上了大宝吃惊的双眼。
    他索性加重力道捏了几下，嗯，果然是很软。
    说起来，两父子很少交流，以前是因为他自己一门心思只装着莫小满，后来更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莫小满和神祇组织上面，从而忽略了身边的儿子。
    这种父子之间寻常的互动，对他来说颇有些新奇，一时连大宝的情绪也没顾上，捏脸捏上了瘾。
    大宝本来还以为他会说些安慰自己的话，可自己的脸惨遭蹂躏了半晌，也没听到半句自己想听的，倒是脸被捏来捏去。
    他不悦的挥开霍苍的手，狠狠抹了把脸，感觉自己脸快要肿了。他瞥了霍苍一眼，扭开了脸。
    霍苍轻咳一声，看着那被自己捏的发红的脸，心虚的往门外看了看，幸好，莫小满没看到他‘虐待’儿子。
    偏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本正经的道：“气撒完了？”
    大宝不理他。
    霍苍道：“气撒完了就睡觉，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学校。”
    说完就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大宝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走过去一把将门甩上，沉着脸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