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战

    布莱德和沙拉赫的异能虽然强大，但都不是适合于机甲作战的人员，因此被收入了地面部队，并分配到最重要的智脑中心进行保卫工作。
    而控制特雷亚气候的天气系统总控，就在智脑中心地下，由掌控整个特雷亚星球所有智脑的巨型智脑特雷利亚斯负责运行。
    个人战力不怎么强大（战六渣）的欧博，虽然因为布莱德和沙拉赫的关系被塞进了中心的保卫队，却是不可能被分配在主要位置上的。
    跟沙拉赫熟识的副队长特雷亚人索兰左思右想，将刚被家人抛弃的可怜小子派去了底层，跟那些个执意留下来照看无法移动的巨型智脑特雷利亚斯的科学家们在一起呆着。
    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是把欧博丢下去让他帮着给那些脾气古怪的老头子打打下手端茶倒水什么的。
    最起码，跟特雷利亚斯呆在一起，比在地面上拦截霍迪尔军和他们正面交战要安全得多了。
    被誉为智脑之父的特雷利亚斯，霍迪尔军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去用暴力手段破坏它。
    轰隆！轰隆隆！
    欧博抬头望望在阵阵爆炸声中颤抖的天花板，抿唇不语，手里稳稳端着托盘，小心的挪动脚步，躲避上头落下来的一些碎屑，不让碎屑掉进咖啡里，虽然他挺想的。
    “这是开打了吧？呦！听这声音像是星际轨道炮啊！几型的？不知道是城东的还是城北的，希望那帮小子没有落空。”
    餐厅的门是半透明的玻璃门，防弹防碎裂，却不能完全隔音。欧博走到跟前，就能听到将餐厅占用掉当休息室和办公区域的老技术员和工程师们的话语声。
    守在门边的两名队员同情的看了眼被差遣去给老头子们煮咖啡的同僚，按照惯例上前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解除门禁，放欧博进去。
    “哎呀呀！你可回来了！”
    方才大声评论那发巨响的轨道炮的工程师老头乐颠颠的奔过来，端起欧博刚煮好的咖啡，一边喊着好烫好烫，一边匆匆往嘴里灌，然后顶着那张幸福到发红的圆胖脸庞发出无比惬意的叹息。
    欧博浑身鸡皮疙瘩冒出，蹭蹭后退，离开胖老头的红心范围，端着托盘，绕着拼接起来的餐桌，一个一个的发放咖啡和刚送到的午餐——每人一袋奶油面包，欧博最讨厌的食物。
    不爱喝咖啡又不喜欢吃甜食的欧博分发完食物，拿着自己的那份蹲到门边，闭着眼，当喝药一般把苦哈哈的咖啡灌进肚，全当提神。然后，捏着面包的外包装，左看右看，怎么都没胃口去撕那包装。
    叹了口气，欧博决定无视面包，把它塞进背后的背包里，打算等到饿的时候再吃。
    胖老头彭德勒一直在注意着这个新来的少年佣兵。起初见他整天低着脑袋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他跟那帮子在战前便逃之夭夭的家伙一样在动歪脑筋，心下不喜，便没事找事，差使他做这做那的，上去递份资料也要分成两三次来完成，故意整治他。
    少年也不是傻的，发觉彭德勒是故意在使坏后，看了他几眼，倒也没吭气，依旧整日低着脑袋，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干嘛就干嘛，一句怨言也没有，只是瞧着那黑眼圈越来越厉害，脸色也很差，下巴都尖了。
    胖老头开心了没多久，见那小子在霍迪尔军都打过来了地上部分已经全面封锁了他都还没有一点要逃跑的意思，仍然很尽职尽责的跟他们这一帮子不可能逃走的老头子混在一起，才觉出不对来。
    “那小家伙是怎么回事？”
    彭德勒在换班的路上，悄悄向熟识的守卫队员提普打听小打杂的事情。
    头顶炮声隆隆，彭德勒问得又轻，始终处于紧张状态的守卫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谁？”
    彭德勒朝后头远远跟着的欧博呶呶嘴。守卫提普扫了眼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磨蹭脚步的少年，眼神闪动。
    “您说那孩子啊。”守卫大叔叹了声，压低嗓音。“他老哥是个没胆的，前天一听说星门那边战事失利的事情，就和几个雷暴的团员一起跑路了，把他给丢在这里，不管不问，真够可怜的……”
    彭德勒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守卫大叔跟彭德勒已是老相识了，如今又在战时，也没那么多平日里的规矩，见彭德勒不信，嘴一撇，不快道：
    “爱信不信！这事儿，可是已经在咱们守备队里传遍了！疾风的副团长沙拉赫你知道不？就是第一个撞星门的那个疾风正团长他老……咳咳……他伴侣！听说跟他有点关系，见他被他老哥丢下无依无靠的，怕他独自在外面乱跑送了命，才拜托咱们队长把他给收进来的，会派给你们打杂，不过是因为他武力值不够猛。再说了，跟你们在一起，可不比在上面安全多了？我们队长心软，又看在疾风的面子上才把他收下派到这里来，您可别为难他啊。”
    熟知彭德勒秉性的提普这样提醒道。
    彭德勒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好多管闲事，人也有点耿，遇到不平事就总喜欢插一脚，偶尔恶劣性子上来了还会欺负欺负新人什么的，就是个老顽童加老滑头。若不是身任特雷利亚斯的总工程师，大半时间都跟智脑呆在一起不见什么外人也不怎么出去，恐怕一早就升格成老氓流了。
    彭德勒这会儿才知道自己误会欧博了，尴尬的咳嗽，眼睛朝少年偷瞄了好几次，心中暗道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不过可惜，彭德勒明白得有点晚了。
    在彭德勒跟守卫大叔的这场八卦结束后的当天晚上，霍迪尔军攻破智脑研究中心的上层防御工事，打进了地下部分。
    守卫队组织人员死守通道，一面紧急转移位于地下作战指挥中心内部的核心成员以及为了超级智脑特雷利亚斯滞留在此的技术人员。
    彭德勒执意不肯撤离，被得令的欧博毫不客气的放倒，直接送上地心车，从秘密通道逃离混战中的智脑中心。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随着撤退的人员一起跑到了特雷亚星球另一面的位于海底的秘密军事基地深海里，登上飞船准备转移到星盟境内。
    彭德勒遍寻整艘飞船，不见打晕他的少年佣兵，知道这一生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向他道歉了，当场飙泪。
    而此时，欧博仍然在智脑中心的地下掩体里，与沙拉赫一起并肩作战，拖住霍迪尔军前进的脚步，掩护彭德勒等重要技术人员和特雷亚守卫军有生力量撤退。
    智脑中心最下层通往星球另一面的地心通道，是最后的撤离手段了。
    欧博面对密集的激光束攻击和不断涌入的霍迪尔军，眸子里，一片沉静。
    什么都没有的他，现在，心中无所畏惧，以至于沙拉赫不得不紧紧跟在他身旁，不时伸手拉他一把，免得他完全无视朝着他射过来的激光束或是射线什么的。
    幸好，欧博和沙拉赫所在的小队，负责守卫的位置位于通道后方，在前方有两层防线的关系下，处理一些漏网的小型攻击机器人什么的，不在话下，危险性没那么强，这才让沙拉赫才没觉得很辛苦。
    “小心！是终结者！撤退！撤退！”
    混战中的通道那头伴着通讯频道的这声警讯，在一阵密集的攻击之后，发出声声惨叫。显然，前方的防线遭到了猛烈的突袭，损失惨重。
    欧博和沙拉赫所在的第三层防线收到来自第二层防线的消息，让他们立刻、马上，后撤！
    欧博推推脑袋上被沙拉赫硬套上的有些偏大的防护头盔，小声询问身旁的沙拉赫：“现在后撤？他们都走完了么？不是说让我们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在撤离的时候炸毁所有通道么？现在让我们先走，前面的人怎么办？”
    沙拉赫抿唇，没有回答欧博的问题，拿眼去望第三层防线的负责人提普。
    提普开着通讯，喂喂喂的大着嗓门吼了半天，得到的只有隐约的惨叫和各种武器攻击、爆炸的声音，最后，终结于一片兹拉兹拉的杂音。
    提普额角渗出密密的汗水，手上青筋暴出。他抬起头，迎上周围眼巴巴的望着他等待他下令的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队员们的视线，咽了口唾沫，哑声道：
    “原属守备队的人，跟我留在这里，其余的人，去地心车那里，和最后一批留守的人会合，一起撤退。去深海基地前，记得炸掉地底通道，彻底的炸毁。”
    没有人说话。提普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不用等我们。”
    欧博张口想要说什么，被沙拉赫一把拉住。欧博抬头去看沙拉赫，沙拉赫满脸肃穆，用力捏紧欧博的手，冲他摇摇头。欧博咬住下唇，又拿眼去看提普。
    提普被欧博盯得脸红，咳嗽声，躲开他的视线，挥手催促非原守备队的志愿兵们立刻动身，不要再在这里留着碍眼。
    原属守备队的队员们这时似乎才活了过来，勾肩搭背的，将不多的这五个来自普路同星球的佣兵志愿兵或拉或推，硬是塞进了防线后的走廊里，挥手告别，然后迅速的将通道与通道之间的隔离门落下，紧锁。
    “再见，战友。”提普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内响起，沉稳而有力。
    欧博眼前一片模糊，抹了把脸，将通讯器从耳朵里挖出来，紧紧拽在手心里。
    沙拉赫叹了口气，伸手拽住闹情绪的欧博，回视表情各异的另外三人。
    “走吧，去找布莱德，他还在地心车那里等着我们呢。”
    沙拉赫没敢告诉欧博布莱德是因为担心他才执意留到最后等他的，按照原定安排，战力强的布莱德应该保护最后一批技术人员一同撤离才对，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留在地底通道口等待有可能无法顺利撤退的战友。
    欧博眸子闪了闪，脚步挪了下，又停住，回头去看已经被重重厚重的钢门封闭的通道口。
    沙拉赫回望了一眼，低头去看欧博。
    “希尔。”沙拉赫低声道。
    欧博身子颤了下，没有答话。
    沙拉赫继续道：“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欧博愣愣的立在原地，望着被永久关闭的隔离门出神。一会儿想着要去找智脑特雷利亚斯把门打开冲出去和提普他们并肩作战，一会儿想着沙拉赫的话，一会儿又想着要是哥哥在这里一定会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一会儿想起哥哥已经抛下他逃跑了，脑子里一片混乱，耳朵里嗡嗡作响，头又开始疼起来。
    彭！彭！
    隔离门在连续的爆炸声中开始战栗，头顶的天花板发出悲鸣，一副就要倒塌的模样。
    沙拉赫慌忙拽住欧博的胳膊，招呼也在踌躇的另外三个佣兵，匆匆沿着通道朝下层奔去，沿路顺便放下所有还能控制的隔离门，好争取更多的时间。
    沙拉赫他们都清楚，提普他们，永远也不可能通过那些隔离门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