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月下

    星夜有光，孤月高悬。
    十里亭下，有酒飘香，王书一人独坐桌旁，轻酌慢饮，滋味惆怅。
    “认识你了一天，这个时候忽然觉得，你确实是有些魔尊的味道了。”
    尹天雪的声音从天而降，她的人也是从天而降。
    她轻功高绝，凌空飞舞，犹如仙子临凡……
    如此曼妙的优雅的一幕，王书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头也不回的道：“坐。”
    尹天雪就坐了下来，就坐在了王书的对面，看着王书道：“有心事？”
    “纵横江湖十四载，谁能没有点心事？”
    王书笑着给尹天雪倒了杯酒道：“潜心佳酿，尚可入口。”
    “既然是佳酿，自然可以入口。”尹天雪两指捏住酒杯，另外一只手放在杯底轻轻托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点了点头笑道：“果然好酒。”
    王书笑了笑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呵呵，行走江湖，唯酒与武可与我为友。”
    “好寂寞的人生，好干脆的人生。”
    尹天雪的手指轻轻地在杯沿转动，轻轻开口道：“相比之下，我的人生就简单的很了。从小父亲就不重视我，因为我是女子。女子注定不能继承家业，所以，我哥哥得到的永远比我多。哥哥很疼我，我不介意他得到的比我多……我仅仅只是想要得到一点……仅此而已。哪怕，只是属于父亲的，一丝半点的疼爱也好。”
    “后来，发现了尹仲的事情之后，我就学武。那是我心中的执念……武功，尹家的女子不需要学武。”尹天雪的笑容很美，并非纯粹的美，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毕竟，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学了尹家的武功之后，成了别家的人……这在江湖之中，本就是很普遍的事情是吧？”
    王书点了点头：“传子不传外，传媳不传女，本就是江湖派别之间，最理所当然的共识。虽然是人就可以看出来这是狭隘的门户之见，可门户之见，在这江湖之上，大过了天。”
    尹天雪笑了笑道：“不相信命运，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为此而努力，就是我前半生所经历的一切……”
    王书静静地看了尹天雪一眼，笑道：“挺好。”
    “挺好？”
    尹天雪一愣：“哪里好了？”
    “人都不知道满足，每一种与众不同的人生，都是挺好的。”王书道：“平凡人普普通通的活了一辈子，犹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一生平平淡淡，是很多人的向往。然而在他们自己看来，自己的一生实在是过于平淡了，他们希望能够得到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他们也想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成为风云的中心点。一言一行，都让人重视，出门前呼后拥，风光无限！”
    尹天雪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王书倒了一杯酒，轻轻的抿了一口道：“而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一生刀光剑影，本就是平常之事。学了武，见了血，杀了人，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走在这条路上的你我，是否也曾想过去拥有普通人的人生？平平淡淡，一生到老，远离阴谋诡计，逃避刀光剑影，彻底的离开这风云的中心点，成为朝生暮死的平凡人？”
    王书一笑：“每个人都不知道满足……每个人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都会觉得疲惫。普通人如是，江湖中人如是，或者我们不知道的某些人，同样如是……其实，不愿也好，不平也罢。不管是这一生，都只能如此，还是其他的什么……我们走在路上，试图往其他道路上跳跃的时候……只是因为，我们在原本的道路上，走的有点疲了……以为换一条道路，就可以走的平坦一些……走的省力一些。可事实上……不踏足其中，远远不能尝其艰辛……”
    尹天雪静静的看着王书，目光眨也不眨，王书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却是一语不发。
    良久之后，尹天雪这才开口道：“这不像是一个魔尊该说的话。”
    “这像是个什么样的人，应该说的话？”
    “饱经世事沧桑的老人。”尹天雪看着王书道：“若非是已经尝试过人间百态，如何能够拥有如此看透尘世的目光？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你猜。”王书一笑。
    “恩……自从你说出这两个字开始，我就认为，你大概只有八岁。”尹天雪捂着嘴笑。
    王书摇了摇头，也有点哭笑不得，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我的事情，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够知道，或许，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未来这种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而真正的到了那一日……不管是你还是我，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有接受而已。”
    他说着，饮尽了杯中酒，笑着说道：“喝完了，天也快亮了……”
    “我父亲，甚至仍旧没有发现，你在我房间中，留下的字。”
    尹天雪的语气幽幽，面色之中带着一丝哀怨。
    “今天早上，总会发现的。”王书伸手道：“走吧，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哪里？”
    “不要小看魔尊！”
    王书一笑，尹天雪犹豫了一番之后，把手放在了王书的手里，肌肤之亲，总是得有的。牵牵手这种事情，未来人前人后，估计是少不了了。
    感受着王书掌心的温暖，尹天雪却意外的并没有任何的抵触，反而有一种，久违的感动。很难说，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些无可名状，有些，让人怀念……
    王书拉着尹天雪离开了十里亭，然后来到了一片荒湖之前，在湖边的一棵树上，轻轻地敲了六下，节奏分明，极为特殊。
    地面就在此时，骤然开裂，露出了其内隐藏着的阶梯……
    六个白衣人，从中钻了出来，手持刀剑，看向王书和尹天雪。
    看身形步法，这些人的武功皆为不凡，尹天雪看向了王书。
    而那六人此时则轰然跪倒：“参见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