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扁舟入港

    回到王府，陈婆一脸的神秘，还啧啧嘴。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的连茶都不想喝了。
    “王爷啊，咱们可不能吃锅望盆啊，何况这盆里的还是个有毒的……”陈婆婆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现在王府里还有个江柏舟，既然皇姐让他来侍奉我，他可能是认定了我，而他刚进府，我就去求娶贺盈修，恐怕江柏舟心里不好受。
    “哎。”我叹了口气，“婆婆何苦拿这话来挤兑我，我的难处，别人不懂，婆婆还不知道吗？”我没想瞒着陈婆，以后贺盈修入府，府里总要有个明白我心思的人才行。
    “奴才知道王爷苦，奴才心疼王爷。”陈婆也叹起气来。
    “别再叹气了，江柏舟呢，我去看看他。”这两天折腾得我够呛，我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干，但又怕冷落了江柏舟，这还没过门呢，就让我头疼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齐人之福不好享啊！
    “这才对嘛！”陈婆婆突然露出了真面目，她来就是为了撮合我和江柏舟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江公子在屋里呢。王爷，皇上刚赏的云锦……”陈婆婆呲着一口大白牙试探我。
    “好啦，我懂啦，叫临风阁的人来为江公子裁衣。”
    “这，依王爷的意思，做几套呢？”陈婆还不放过我。
    “那就……春夏秋冬锦帽貂裘一起做了好吗？”我跟陈婆四目相对，距离暧昧，我都能闻见她梳头的桂花油的味道。
    “王爷，这个衣裳做了，首饰配件……”陈婆得寸进尺。
    “那就，珊瑚珍珠碧玺玛瑙，做个七八套好吗？”皇姐和母皇这些年赏的，大臣们送的，加上我收藏的，没有一屋子也有一车。府里没有男人，这些也就一直堆在库房，现在送给柏舟，也算是美人珍宝相得益彰。
    “这才上道嘛！”陈婆高兴了，“去年安西将军送给王爷的金丝楠罗汉榻一直在库房堆着，恁说……”
    “送给他，你亲自送过去，再做叁四床苏绣的被褥床垫好不好啊！”越说兴致越高是怎么回事？
    “好！”陈婆婆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就好啊！那就冬夏帷幔，香料茶叶，汝窑茶具，象牙折扇也送几套好不好啊！”
    “好！！！！”
    路过的下人居然也加入了我们两个的行列，一起起哄起来。
    “王爷，这些身外之物奴才就可以去操办，可夫妻最重要的啊，还是要恩爱。”陈婆婆对我挤眉弄眼的。
    “我知道啦，难道让你代劳啊？我这就去叁友堂，叫人奉茶过去。”
    跟陈婆说的时候倒是兴致高昂，只是进了叁友堂，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在竹间捣药，我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了。
    “王爷。”倒是江柏舟先发现我，转过身来慌忙行礼。
    “哎”我赶紧拉住他，“我说过，你我之间，无需行礼。”
    “谢王爷。”江柏舟拘束的坐在我旁边，脸上看不出不高兴，但是也看不出高兴。
    “柏舟可知道，我这府上，要来新人了。”还是得我把话头挑起来。
    “王爷爱慕贺盈修贺公子，叁跪九叩向圣上提亲，街头巷尾传为美谈。”江柏舟说话淡淡的，但是却一直躲避着我的眼神。
    “柏舟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我要迎娶贺盈修，柏舟伤心了？”这种时候当然是女人厚着脸皮去逗男人啦。
    “柏舟不敢。”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头越低。
    “柏舟，皇姐要你入府侍奉，可我也不能不顾你的意思，我问你，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我一看他一副又要行礼的样子，赶紧先把他的客套话都堵回去。
    “柏舟若是要说皇命难违圣意不可转圜之类的话，那还是不要说了，免得牧姚听了，伤心。”下人送了碧螺春来，飞速的就走了。这王府皇宫里，装聋作哑是必学的功课，她们听到也装作没听到，何况人家谈恋爱，本来就应该是非礼勿听的事情。
    只不过江柏舟还不熟悉王府环境，一看见来人了，羞得脸都红透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看下人都走了，我才继续问起来。
    “柏舟……柏舟愿意侍奉王爷。”能把这几个字说出来，已经是费尽了江柏舟今生所有的节操。
    “那你告诉我，你是奉帝命不得不从，还是发自真心？”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不愿强迫别人，也不愿别人对我阳奉阴违。
    “你若并不是对我有心，我也一样留你在府中，过个一年半载，帮你挑个你中意的人，让你从王府出嫁。你若是对我有心，我虽不能叁媒六聘娶你做正房，但也会请皇姐册你为护国亲王侍君，宠你一辈子。你可以选择。”
    江柏舟的确是奉旨入府不错，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是愿意的。护国亲王威名远播，深受皇恩，权倾朝野，人人敬服，多少人求之不得。入府几日，又看她宽仁待下，在自己面前还愿意伏低做小，江柏舟也当真是开心。怕只怕自己身份低微，以后会不受王爷重视。可是，王爷诛杀了逆臣贺舒，但却依旧收容她的儿子贺盈修，又在皇上赐婚之后，先来探望自己，如此宽厚又用心良苦，自己实在是不能不动心。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快速的一转，江柏舟没多思量，就跪在了王爷面前。
    “柏舟愿意侍奉王爷，举案齐眉，与王爷相伴一生。”
    “起来。”之前只觉得江柏舟是个难得的美人，现在看他红着脸说愿意，倒是让我心动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不会委屈你的，现在天色还早，我带柏舟出去逛逛，好不好？”我估摸着这会陈婆肯定正在准备给江柏舟的赏赐，府里免不了又要鸡飞狗跳，不如带他出去躲个清净，再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
    “好。”江柏舟这会还心砰砰跳呢，自然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语儿，你跟着本王，灵秀，你去告诉陈婆，让她赶快把府里收拾好了。”我知道陈婆动作麻利，应该能在我们回府之前把该办的都办了。
    “柏舟想去什么地方呢？”我支着下巴问他，他似乎很喜欢鹅黄色，今天也是这样一身，衬得他格外温婉。
    “柏舟不知道。”他摇摇头。
    “也是，柏舟应该也很少出去走动吧。”虽然太医可以住在宫外，可是柏舟一个男人，肯定不能到处抛头露面，估计庆安城都没有好好转过。
    “那就我做主，先去醉仙楼用午膳，然后去余音楼看戏，等日头没那么大了，就带我的柏舟去买些珠玉古玩，好不好？”
    柏舟听我这么叫他，又害羞了起来，只是说听我安排。
    “柏舟这么乖，那就晚上再在摘星楼摆一桌，我和柏舟边看星星，边聊天，好不好？”我得寸进尺的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撤回去。
    “好。”他也就乖乖的接受了我的调戏。
    一行人出了王府就先到了醉仙楼，醉仙楼的酒菜是不错的，我看柏舟也吃的很开心。
    皇姐的眼光独到，江柏舟看着含蓄内敛，其实很有股子俏丽，我不断逗他，他也慢慢的就没那么拘谨了，语笑嫣然，实在是可爱极了。
    “柏舟，你看，多少人在盯着你呢，肯定都是在想，这么个美人，怎么就轮不到我呢。”我凑到柏舟身边说，他身上馨香温玉，不像小倌身上的脂粉香，是干净温暖的香味，就连空气从他身边流过都染上了香味。
    “王爷笑话柏舟。”他侧过头去假装看着街上的来往行人，却又按耐不住转头看我，这一看，看得我心都化了。
    “我的柏舟，真是可怜可爱。”我看着他，从前不是没有逢场作戏过，但是那些曲意逢迎的人，如何比得上眼前的妙人，让我打心底里疼他。
    躲过了日头，我带着他到了庆安卖珠宝古玩的地方，其实这里的都是俗物，跟王府皇宫的是没法比的，可是柏舟少出门，此刻看什么都很新鲜，样子倒像个青涩少年。
    到了晚饭时分，车马来接，带着我们到了城东的摘星楼。到了摘星楼，老板很识趣的把我们领到二楼正当中的雅间。屋内陈设装修，俱是清雅别致。旁边的两个厢房依例是要空着的，端茶送水也只需我的家奴来去，这都是规矩。屋内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今晚明月高悬，我和柏舟临窗而坐，楼下车水马龙，顶上繁星熠熠。一天下来，柏舟也没那么拘谨了，我们两个边吃边聊，主要是柏舟发问，我知无不言。
    “王爷，为何至今一房未娶？”他抬眼看着我，眼里少了畏惧，只剩下风情和温柔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我自小长在王府皇宫，宫中府中都没有什么男人，我那时候还小，太皇帝也没有赐婚选秀。到了16，我就随铁元帅四处驻关，军营里自然也都是女人。不要说郡王府，就连庆安都很少回。到了我皇姐登基，我也回了庆安，但是宫中朝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也没有心思寻夫，就一直到了现在。”我实话实说，也是在没有必要把自己说成是多么恪守古礼的贤人。
    “那王爷是奉旨娶柏舟的？”江柏舟脸上有点委屈了，他希望我们能夫妻恩爱，自然希望我能真心宠爱他。
    “皇姐有密旨给你，却没有圣旨给我，我若不想，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我笑着剥了个虾仁递到柏舟面前。
    “柏舟蒲柳之质，王爷不嫌弃？”
    “柏舟清丽无匹，能得你，是本王的福气。”我看着他说，这也是真心话。
    “我知道柏舟的顾虑，柏舟可知道，这天下，最大的规矩就是皇上的规矩，皇上既然亲自传旨，还让铁将军送你入府，就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是让你我举案齐眉，有圣旨在上，柏舟还觉得自己不配侍奉吗？”
    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劝柏舟宽心，日后贺盈修入府，难保柏舟还是会心里忐忑，贺盈修虽然家道中落，但是是自小养在王府锦衣玉食长大的，柏舟不能跟他比肩，恐怕会难过。
    “王爷。”柏舟不说话，却是笑笑的把我的手牵了起来。
    人就是这样，心安了话匣子就打开了，不用我问，柏舟就说了好些话。
    “柏舟久闻王爷大名，听闻王爷忠肝义胆，军功卓着，以为王爷会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王爷这么宽仁随和。”
    我看他有撒娇的意思，看得我也心花怒放，恨不得把眼前人现在就抱进怀里，可是虽然这里清静，我也不想让他觉得我轻薄，只是盛了碗汤，送到他手边。
    “王爷征战沙场，是不是受过很多伤啊？”
    “这个我不说，要柏舟今晚自己来看我身上有多少伤疤。”我就知道他要害羞，偏偏拉住他的手不许他躲。
    “柏舟愿意吗？”我贴到他耳边问，眼看着他的耳朵都红了也说不出话来，沉吟半晌，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当晚回府，陈婆婆看了看我的眼神，就心领神会，领着下人带着柏舟去沐浴更衣，我也回房哼着歌洗澡。
    江柏舟虽然年纪比我大，但是是未经人事，含苞欲放。下人拥着换了薄衫的他进门，也就都下去了。王府和宫里不一样，宫里有专门司寝的宫人，会教侍郎们如何侍奉，王府和民间也不一样，民间嫁娶，新郎的父亲也会教。而他是皇姐赐给我的，父亲又早就过世了，真是什么都不懂，害羞的坐在桌前不敢看我。
    我走过去，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他在我怀里微颤，真是可爱极了。我伸手去撩他的长发，他下意识的要躲，却又红着脸低着头让我看。
    那一点朱砂，在柏舟纤白的颈子间显得非常扎眼。
    那一点红，像是扎进了我的眼珠，一路烧到我心里，我俯下身，亲在他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