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少女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有几缕发丝落到了他的脸上，轻抚着他的肌肤。他看见少女红润的双唇微启。
    “接受别人的帮助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一方通行沉默不语地将头转到一边，柔软的白发凌乱地散落在床上，仿佛快要和那洁白的床单融为一体。
    星野白羽不紧不慢地说道：“跟你说一件我小时候的事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学园都市，当时年仅五岁我的已经是lv4了。lv4程度的精神控制系能力，虽然比不上你的，但也是一个相当麻烦的能力。”
    一方通行的表情有些动容，他不再回避着与星野白羽对视，而是凝视着她的清澈而美丽的蓝眸，安静地聆听着她的话。
    “当然了，我并不讨厌这个能力，反而非常庆幸。因为这个能力正是我来学园都市之前就期望获得的能力类型。但一个五岁的孩子拥有这种能力，果然是不会受欢迎的吧，无论是面对大人还是小孩。”
    星野白羽勉强地拼凑出一个笑脸，继续说道：“而且当时的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超能力，我无时无刻都可以听见身边所有人的心声。根本无法控制地，日夜不停地听见别人内心深处的声音。”
    “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星野白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落寞，一抹忧伤从她的眼眸中闪闪而过，她苦笑着说道，“我第一次理解这个理论的时候，并不是通过教科书，而是通过别人的内心。大人们赞扬着我的才能，但我其实是知道的，他们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害怕。害怕被我控制大脑。”
    “现在想想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有错的，当遇到了能够随意操控别人意志的人，大家会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那时的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一方通行有些惊讶地说：“完全看不出来你经历过这些，我还以为你的童年一定是在精心呵护中成长。”
    “其实你想的也没错啦，除了刚来学园都市的那一段时间外，我确实是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和照料。”
    一方通行猜测道：“因为你控制好自己的超能力了？”
    星野白羽摇了摇头说：“我能够完全控制好自己的超能力还是之后的事情。”
    她突然一扫脸上忧伤，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一般，露出了甜美的笑颜。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向我伸出了援手。她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即使那个时候的我对她的态度很过分，屡次拒绝了她的帮助，但她还是就不顾一切地牵起了我的手。”
    一方通行看见星野白羽灿烂的笑颜，不禁思考着她所说的那个好友对于她来说是具有很重大意义的人。
    “所以我敢这样断定。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不需要互相帮助的人。我们啊，都是不完美的普通人。”少女的蓝眸中流光溢彩，似有万千星辰尽坠其中，璀璨夺目。
    “普通人。”一方通行失神地低喃道。
    星野白羽看向一方通行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虽然刚才一方通行来救她的时候，星野白羽觉得这个黑色的项圈配上一方通行那张漂亮的脸蛋，令她感觉到一种桀骜不羁中又带着一丝禁欲的色气。
    但是这个项圈对一方通行……是沉重的枷锁。
    是他被人直接一枪命中大脑的结果，是他已经无法自由自在地随时使用超能力的证明。
    因为无法随时开启‘反射’，敌人太多的他连睡觉都无法松懈大意的模样，星野白羽已经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现在一方通行只能依靠电极才能正常地生活，如果离开了代理演算就连正常的说话、行走都无法做到。学园都市的第一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谁会想到？
    但一方通行绝对不后悔。
    星野白羽非常确信，这次不是猜测。是因为她在一方通行被子弹击中后操控过他的大脑电流信号，所以她非常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少年的内心想法。
    那个时候一方通行确实做好了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一个女孩的打算。
    那么到底是出于赎罪，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理由还重要吗？
    毫无疑问的，他的罪恶依旧没有洗清。他犯下的罪恶就算因为拯救别人而真的牺牲了生命也不会洗清的，并不是因为杀了的人数比拯救的人数少了这种简单的问题。
    人命可并不是可以用数字衡量的东西，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是宝贵而独一无二的。正因为是他们的独一无二，所以才无法洗清。
    但是。
    如果因为一方通行有罪，他应该偿还，他受伤是罪有应得的这些理由。
    就可以将他拼上性命守护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女孩的这种行为；想要保护一个无辜的生命的这种单纯的愿望；即便现在成为了大脑重残的患者也不发一句怨言的这个状况，一律全盘否定的话。
    恕她无法认同。
    所以决定了。
    星野白羽温柔地说道：“还记得你住院的第一天，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一方通行将手挡在眼前，用带着磁性的嗓音低声说道：“……不记得了。”
    星野白羽忍不住吐槽道：“喂！你绝对是故意的吧，以你的记忆能力怎么可能会忘记几天前的事情。”
    但星野白羽并没有继续纠结于此事，仿佛是在开战就无条件地举起了白旗一般，她满脸笑容地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可奈何。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会负责的！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大脑的办法，在那之前，你就是我的病人。如果病人在被医生治好之前就出了什么其他意外的话，那么这个医生可是会很困扰的。”
    像是对自己的长篇大论进行一个最终总结一般，星野白羽说道：“如果你不想再让我多管闲事的话，就好好保护你自己，别再让自己受伤了！一方通行同学。”
    星野白羽已经决定了。
    她会一直待在一方通行身边，她会帮助这个有时间限制的最强能力者，她会去寻找治疗他大脑的方法。
    一定可以的。她可是号称“人脑掌控”的lv5。无论花费多少时间，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可是为了寻找治疗她哥哥的方法一直坚守了十一年，却依旧不知道何为放弃的蠢材。
    但蠢材也有蠢材的优点，就算希望再渺茫，也无法将她打倒哦！
    在找到治疗一方通行的方法之前，她会作为负责演算的备用电脑陪在一方通行身边的。
    寂静的病房内，只能听见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星野白羽低下脑袋，伸手慢慢地靠近一方通行脖子，指尖轻柔地划过黑色的项圈，她清澈的目光随着指尖停留在项圈上面。
    这一刻，仿佛时光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了。
    ……
    一方通行回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往事。可能是因为这个笨蛋跟他说起了她自己过去的故事吧。
    最开始的时候，那个被大家称为一方通行的人，过去也有人味的名字。姓是两个字，名是三个字。非常平凡无奇的名字。
    然而对他来说最大的灾厄，是他的能力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强得多。
    朝着他冲过来的同龄少年们在一碰到他的瞬间，骨头就折断了。教师过来阻止，教师的骨头也断了。
    大人们对他群起围攻，结果是全灭。到最后，警卫及风纪委员赶过来，仿佛正对抗着强盗般，对着十岁的孩子以各种超能力和新时代兵器展开攻击。但是这些人也一样全灭。
    而站在所有人炮火的中心的他，只是感到害怕而已。
    害怕遭到暴力对待，害怕那些人恐惧的眼神，害怕独自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就像唯一的异类一般。
    感到害怕的他惊慌地举起双手乱挥。
    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是极为理所当然的反应。
    最终演变成的结果就是。
    没有窗户的无人攻击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穿着机械重甲的增援警卫，为了保护受伤的同僚而死守岗位。简直就像电视上常播出的怪兽电影情节。他就像一只被众人所害怕的丑陋怪兽。
    幼小的心灵开始察觉，自己的指尖一碰，人们就会受伤。自己的心中有点不耐烦，人们可能就会送命。
    为了避免毁灭，他必须将感情封锁在心中，不对任何人展示。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就是成为一个不管受到他人如何对待都不动如山的人。
    但是幼小的孩子已经犯下一个大错。
    他的做法相反地让他变成像冰一样不顾他人死活的人。一个不管受到他人如何对待，也能完全不发一句怨言的人，一定是个对他人的人生完全不感兴趣的人。
    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引导的情况之下，他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那天，就在那一天。
    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的研究人员找到了他。
    [你确实是最强的能力者，但是如果只是止步于最强的话，身边的环境将会永远维持现状。不过，如果是胜于最强的绝对力量，你的生活或许会有改变。]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如是说道。
    既然不能随便与他人产生争执，那就创造一个不会产生争执的环境。只要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他人认为与自己起争执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就行了。
    只要自己不单只是最强，而是绝对无敌。或许可以不再令他人受伤，也可以不再令他人感到恐惧。
    自己将获得他人的认同。
    他伤痕累累的内心这样期待着。
    然而结果是什么？
    他杀了9639个妹妹们。
    然后，他又为了拯救剩下的一万多个妹妹们被子弹击中大脑，失去了语言机能与计算能力。
    到底在干什么啊。
    明明就算没有拥有绝对的力量，甚至连最强都可能不是了，也是可以获得别人的认同的。
    这个少女就这样不去关注他到底有多厉害的超能力；就这样以平等的立场面对他；就这样把他当成一个也会受伤的普通人来对待；就这样为了让他安心而默默帮助他……
    明明就算她不做这种事情，自己也可以应付的。
    是的，他只要随时警惕着身边潜在的威胁就行了。只要，任何一秒钟都别松懈大意就行了，即使是在睡梦中。
    只要随时准备着切换电极的使用模式就可以了。一旦开启了能力使用模式，无论来的是十几人的小混混还是一支正规的军队都无所谓！
    十五分钟的时间。呵，足够让他们全灭了！
    为了这种事情而让她自己受伤的少女果然……
    是笨蛋。
    将手臂挡在眼前的一方通行嘴角微微弯起，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浅笑。下一秒钟，这个笑容便完全从他的脸上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涟漪。
    很可惜的是，一直盯着项圈看的黑发少女似乎并没有捕捉到这抹难能可贵的笑容。
    “你们在干什么？星野震惊地看着你们。”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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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塑造的女主不能只是躲在一方身后，而是互相保护、并肩作战的存在！
    顺便一提，我修改了第二章，加了风斩冰华的戏份，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