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地图死的，人是活的

    资料中记载的是：特务侦察连和工兵排组成观察、捕俘与破障组，战前负责战场观察、抵近侦察和秘密开辟通路，战斗中配合三连完成奇袭任务，战后负责快速设置障碍和抓捕俘虏。
    然而生命树在多次的筹划、沙盘推演和实训后，居然于最后关头胎死腹中。
    在当时那么艰难的时期，耗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创造的一张王牌就这样被扼杀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所以你觉得资料缺失了一部分？”
    “是的，”王扬神色异常沉静，“那份资料上说，当时两位负责人在越军的c-51划中，被俘虏了。”
    “你是说……”
    “所以我们找到的，也很有可能是他们叛国的罪证。”
    爱丽丝的呼吸停滞了一下，接着才道：“那我们可真是白来了一次，为了几十年前的事，去拿双面间谍手中的资料？”
    “我看过当年的资料了，负责人是一对夫妻。但是从生命树工程被废弃而不是摧毁上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并不是故意充当叛徒的角色。现在除了完成任务，唯一重要的就是找出蓝色巨洞。”
    “到处都是森林，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山和树，整座老山里不知道有多少山洞，你打算一点一点找？”
    王扬收起手中的地图，看着窗外道：“赵老爹有句话说得对，地图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我们在这里纸上谈兵，还不如自己到森林里去看看，再问问二狗。”
    爱丽丝看见梁成金走过去的身影，同样皱眉道：“你真不该把他带来。”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不想放他走，那就得让他在风口浪尖里活着。”
    爱丽丝点点头：“你早知道这点，所以才把我叫过来的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我是身在后方的总指挥，就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动摇我们的军心。”
    “我明白了。”王扬笑了笑：“不会有人敢的。”
    晚饭后他们去地下室分了装备。
    以前都是光明正大地发枪领子弹，这些人还没有见过这种地下黑帮一样的分赃方式，一个个抱着装备跟做贼似的心惊胆颤。
    每人的标准装备是款式有点奇特的丛林迷彩，改装的斯太尔狙击枪一把，十个弹匣两百发子弹，mp5冲锋枪一把，三并联十二个弹匣，一把手枪，四个弹匣，幽灵红外瞄准镜一只、m9军刀两把、压缩饼干、牛肉干、能源棒、盐包、黄豆，水壶……
    盐和黄豆来历不明，其余的全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国产的。
    狐狸有点兴奋：“哇操，全都是进口货！”
    然后他又有点不高兴：“赵老爹你不能瞧不起国货啊！”
    白立南暗中踩了他一脚：“蠢货！闭嘴！念书都念到狗脑子里去了，你以为自己还在以前的部队么！”
    狐狸悻悻地揉了揉脑袋。
    从到了冷锋也很久没碰国货了，谁知道在国安的手里也全是进口玩意啊！
    赵老爹对王扬说：“二狗给你们做向导，关于路线的安全问题你们必须征求他的意见，这林子里有些规矩你们可能觉得危言耸听，但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听二狗的，绝对比你们自以为是地行动要活得更长一点。”
    “我知道。”
    “还有，向导的安全由你们全权负责，不要我送你们一个活人你们还我一具尸体，到时候我跟你们没完！”
    “……是。”
    七七八八交待得差不多了，赵老爹叹了口气，拍了拍王扬的肩膀，离开了地下室。可能因为地下室太过阴冷，他的腿脚有些受不住，出去的时候有些蹒跚。
    王扬宣布休息一夜，交代了明天的出发时间，就让他们各自回屋就寝。王扬刚要转身，就被爱丽丝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只见她在赵老爹耳边说了什么，赵老爹就转身离开了。
    王扬看的出这人还有话没说完，直接跟着爱丽丝一起走了上去。
    他们去了一楼的主屋。赵老爹看着两人跟过来，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他们落座。
    “你们在找蓝色巨洞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了。当初那地方啊，我这辈子不想再去第二回，但是二十五年前我还是把自己丢在这南温河了，在这儿陪着他们，离得近些。咳咳，我是不甘心啊……”
    爱丽丝看见赵老爹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开口提醒：“赵老爹，您的烟疤还留在手上呢，要戒就戒干净吧，别抽了。”
    赵老爹像是突然惊醒了，看着她说：“呵呵，果然是个眼神犀利的丫头。”
    他没有再去拿烟，只是叹了口气：“要戒，哪那么容易戒掉呢。闭上眼都是我那些兵蛋子们，牺牲了那么多人，筹备了那么久的工程，还是功亏一篑……那些事，戒不掉啊。”
    王扬总算明白了，这个赵老爹大概是当年自卫反击战的某位将领，而且还很可能是特务侦察连的最高负责人。
    他被赵老爹的神情深深震撼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陪了他逝去的部队整整二十五年？
    “赵老爹，我们查过资料，越南境内虽然有些天然形成的巨洞，但是离这里的距离都很远，所以基本排出了可能，但是这几个字，到底指什么？”
    爱丽丝趁热打铁，不惜连心理战术的手段都用上了。
    然而赵老爹的答案却让人吃惊。
    “我不知道。”赵老爹给他们的答案却是这一句。
    “我不信。”
    王扬说道。
    赵老爹直视他说：“你们手里拿到的，已经是所有的资料。我当时负责所有在外围的工兵蚁，生命树工程的严密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所以那两个人被俘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竟然都是不知道的。
    甚至包括生命树的资料泄露这个讯息，也是在他们的尸体上找到的，它被刻在他的手心上，是后来被释放的俘虏转达的。”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留下线索，仔细去找，也许会发现更多。”
    “那是在战场！”赵老爹的神情忽地转为严肃，“那种时候是你不能想象的混乱和崩溃，部队又接到了紧急撤离的命令。难道让那些想回家想疯了的士兵回敌人的俘虏营背尸体？！”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多耗时间了，回去准备准备，晚饭后就出发吧。”
    爱丽丝知道赵老爹没有丝毫隐瞒，再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收益了。
    “战士们在对外作战时有一个自然的心理反应周期，这是任何演习都无法模拟出的状态，也是短期作战无法完整体会到的经历。”
    爱丽丝像是在回忆什么，接着对王扬说道：“想必你的教官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知道的绝对没有我这么详细。和你们所带的佣兵不同，战士没有为自己私利谋生的信仰，在当时的情况，士兵在战斗中都要经历约一个月的战斗恐惧期，杀害同种族的愧疚感使得这个阶段内最容易出现逃兵；
    接着是两至三个月的战斗亢奋期，那时候动物求生和竞争的本能会让士兵们对杀戮感到麻木，血腥气反而会使他们更加兴奋；
    最后是五至六个月后的作战疲惫、战斗意志消退期。在这个时期，士兵极易产生心理疾病。一线步兵在阵地上落下的皮炎湿疹、疟疾、大面积皮肤溃疡、炮击耳聋和严重的关节炎、胃病等，都会令他们产生厌战、惧战的情绪，严重者甚至会发生自残和自杀现象……”
    “所以呢？”
    “所以，紧急撤销的生命树工程对上面而言也许是不可弥补的遗憾，但对于当时身在这里的将士们而言却是莫大的喜讯。他们太想脱离战争了，在那样的战场上，能让自己活下来，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你在为赵老爹说话？这可真是罕见。”
    “我没有为他说话，我只是说过，不能有任何动摇军心的东西。王扬，忘掉你头脑中那些景象，不是每个人都会向你一样取回他们的尸体。”
    王扬有些不屑的笑了笑，但他心里却知道，他又想起了那次战争。还有，那些属于同伴的尸体。
    临出发的时候，赵老爹已经给他们做了比较周全的安排，爱丽丝、海子和白立南三人留守在南温河畔的基地中，后方补给、通信、空中支援都有很好的保障。
    换上装备后，军校的人加上向导二狗，一共十八人，自然非常引人注目，因此赵老爹指了一条路，让他们趁夜潜入丛林中。
    他们一路疾行，渐渐远离城镇，踏入丛林前梁成金回头望了一眼。
    静谧的南温河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湿暖香甜的气味，勾得人不舍得离开。这座小镇依着蜿蜒的小河而建，四周都是繁茂的树木。镇子的南边有着一大片香蕉林和橘子树，从那里吹过来的风携带着水果的芬芳。
    转过身，他们进入丛林的地方生长着许多古槐，粗壮弯曲的枝干延伸向夜空，树影婆娑，像是在给他们送行。
    要回来，一定要活着走出来。梁成金暗自握拳。
    走了小半夜，他们钻到了密林深处。树木遮天蔽日，不好辨识方向，夜色中走山路也很不安全，他们便找了一处空旷地扎营，没有继续前进。
    这是他们踏进滇南丛林的第一个夜晚。
    二狗找了些易燃耐烧的树枝，升起一堆篝火，十个人席地而坐，大概是因为情绪上有些紧绷，一开始没什么人说话，全都盯着火堆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