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有人的地方才是人间

    苍伶瞪大了眼睛，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牟聿的手，将他手中的银行卡夺走，生怕再慢一秒钟这张银行卡就要到了老板的手里，“他开玩笑的，我去挪，我现在就去挪。”
    苍伶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一溜烟的钻进了驾驶座，车子迅速的消失在了牟聿的视线中。
    十分钟之后，包厢内。
    苍伶特意选了一间靠窗的包厢，坐在他们俩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热闹的街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夜晚散发着魅力，车水马龙的路口，川流不息的走着形形色色的人。
    牟聿瞧着那已经有些破皮的沙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落了座。
    “这里的烤全羊可好吃了，我在网上都约不到。”苍伶兴致勃勃，先给牟聿准备好了碗筷。
    服务员将一大盘的羊肉端上了桌，还有好几道下饭菜，不一会，桌子上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菜品摆满。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牟聿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家店已经有些年头，装修老旧，可是恶劣的环境并不影响它的生意，他们一路走上来，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每张桌子都是满的。
    “嗯咯。”苍伶点头，将一份蘸料递到了牟聿的面前，她拿着筷子指了指窗外的一处地方，那里有一盏探照灯，在喧闹的人间像是一个标杆，“那儿，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大学四年，我就是在那度过的。”
    牟聿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他这么多年一点都在关注她，自然知道她的母校，可是，这里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或者是储池来回复她的动态时口中说的一个名词。
    “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混得还挺开的。”苍伶笑了，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苦涩，“那个时候，我们一个社团的人经常聚在一起，碰上谁生日，总是要来这里大吃一顿，再去找个ktv唱一整晚。”
    苍伶回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蓦然又有些伤感，“还是那个时候的人简单，不问家世，不问地位，只要三观相合就可以玩到一起。因为都是穷学生，所以消费不起太高的娱乐活动，来这美食街，找一家最好吃的店子，一两千块钱，可以让十来个人吃得饱饱的。”
    苍伶一说起这个，脑海中仿佛又有了那些画面，“你都不知道，苏小橙那个人，平时咋咋呼呼很豪爽的样子，其实酒品可差了，一喝多了就喜欢抱着人乱亲。还有俞宸……”
    俞宸的名字脱口而出，可是苍伶却又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到这，就停了下来。
    牟聿眸色深了一些。
    “哎不说了。”苍伶说着，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两瓶啤酒，“喏，你是知道的，我的酒品也不好，今天晚上我们就随便喝点。”
    牟聿没有拒绝，他正要拿着开酒器去打开盖子，却听见苍伶那边已经成功地用牙齿咬开了瓶盖。
    她很不见外的将打开的啤酒瓶放到了牟聿的面前，自己又另外开了一瓶。
    故地重游，原本跟自己说好了不要伤感，可是一想起这些物是人非，她还是止不住有些悲伤。
    去年的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还是俞宸啊。
    她曾经也想过或许自己无法和俞宸一路走到底，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能够从一而终的人已经很少了，可是，她设想过很多，最坏的结局不过也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俞宸会死。
    苍伶仰头，直接对着瓶子喝了大半瓶的酒。
    牟聿一直盯着她，却没有阻止。
    这段时间，她照常吃饭，照常睡觉，在人前，仍旧是那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可是，他知道，她一直在压抑。
    俞宸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他的傻女孩，真的将那个男人印在了心里，可站在他的立场，又无能为力。
    他无法去跟一个死人争，也自知过去的那五年时光他无法抹去，只能选择尊重她的那些往事，对她更好，一点点去治愈她的伤。
    “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苍伶放下了酒瓶，问他道。
    “也不算。”牟聿回答，“我在云南当兵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条件。”
    “你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苍伶夹起了一块羊肉，沾了酱，送进了嘴里，“我能在外人那里知道的，都是你退伍之后的事，我有点好奇，像你这样的人，在部队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牟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清凉的酒液到了嘴里，润了润喉。
    “我大学读的是军校。”牟聿淡淡回答，“军校里，除了一些成绩特别优异和想报效国家的热血男儿，还有一些……是因为家里管不住的，被迫送进来的。”
    前者是段衡和黎昕，后者，自然就是秦桑。
    “秦桑是个刺头，刚进去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和他打了一架。”
    “肯定是你赢了。”苍伶想都不用想，“秦桑那个小身板，估计都经不起你一拳吧。”
    牟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拿着杯子的手一停，没有肯定这个答案。
    “我与他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慢慢的，段衡和黎昕也加入了我们的阵营，我们一起从军校毕业，通过层层的选拔，被分配到边疆驻地，进入了野战队。”
    “那之后呢？你是因为要继承家里的亿万财产，所以被迫退伍？”苍伶好奇。
    牟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四年前，我们奉命去拦截一支携带违禁品跨越边境线的雇佣军队伍，那次行动中，出了些意外。”牟聿的喉头动了动，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怅然，“任务成功了，可是有一个战友因此牺牲，我也受了些轻伤，痊愈之后，我申请离队，他们三个舍不得我，就跟着我一起从战场转到了商场。”
    苍伶听得一愣一愣的，嘴里的食物都忘记了嚼。
    比起牟聿的青春，她的那些过往，好像就成了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在她还在为了情情爱爱烦闷纠结的时候，牟聿已经在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一想到这么画面，苍伶的心里就肃然起敬。
    “来。”苍伶举起了酒瓶子，“敬你，也敬所有的兵哥哥，感谢你们牺牲了这么多保家卫国。”
    牟聿勾起嘴角，他举起酒杯，轻轻地与她的酒瓶碰了碰。
    苍伶喝了一大口，她盯着面前这个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发着光的男人，即便两个人已经如此亲密，竟还是有些不太真实。
    “你今天，为什么会选在这里？”牟聿转移了话题。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那些景色，楼下原本牟聿停车的地方已经支起了摊子，年轻的男女们围着一张桌子，或热闹的喝酒划拳，亦或是安静的品尝美食，岁月静好的模样，画面极美。
    “牟聿你看。”苍伶脸上的笑容真挚，“有人的地方，才是人间啊。”
    “在这里，不会有种规则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大家可以放肆的吃喝，谈天说地，没有那么多的保安，可是大家都遵守秩序，可能都没什么钱，但是都笑得很开心。”
    牟聿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些年轻的面孔，个个意气风发，三三两两，干净纯粹。
    苍伶又喝了一口酒。
    “盛世，nova，南湾别墅，它们都很高端，无数的人，将这些当做南市上流的标志，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盛世，多少人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在nova吃一顿饭，在南湾买套别墅，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这些，也曾经是我以前的梦想，可是突然有一天，你突然闯进了我的生命中，这些东西，一下子就离我那么近。”
    “它们很好，可是，就是少了一些人情味。”
    这个阶层里的人，狠绝到可以将人命不当一回事，冷漠到婚姻只是一桩生意，淡薄到各自为营，为了赢，可以对无关紧要的人举起利刃。
    “这些日子里，我都活在你的世界里，而今天，我想来带你看看我的世界。”苍伶没什么酒量，一瓶酒下肚，她已然有些微醺，她伸出手去，抓住了牟聿的手。
    “我跟他们一样，就是如此平凡的人，而你，牟聿，你生来高贵，我们从来都没有站在同样的高度，跟我在一起，你真的甘心吗？”
    牟聿沉默。
    他盯着她的手，犹豫了几秒，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