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辩律

    万物生走出门户，出现在宽阔宏伟的大殿中，两侧三十六个衣冠风流的男女分列，木万古和斑山道人还有海老人赫然在列，这应该是三十六洞天的洞主，肯定是这样。
    白寅洞主在沙洲之战被万物生灭杀，肯定是斑山道人继承了白寅洞主的职位。
    师无双紧随其后出现，然后是玄九策等人，须弥练气士全部踏入天庭，然后藏文也走了进来。
    神色憔悴的柳卓来也走入凌霄殿，看了藏文一眼，他们两个站在了三十六天罡的下首两侧，彼此相对而立，这是五岳正神。
    女帝高踞在上方的座椅中，五岳山神鼎和浮光洞天之鼎在她的身后并立。看到万物生他们走进来，女帝从容站起来说道：「今日天师寿诞，在人间的习俗中，这是天师成年的大日子，朕为天师贺寿。」
    六座灵山环绕天庭，一个个没有授予神职的人在灵山中听着女帝为天师祝寿，大部分人面无表情，不知道具体在想着什么。
    小步慢行的雾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从后面走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启禀天帝，天师成年，是不是意味着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
    雾澜没理会那个苍老的声音，端着面碗来到万物生面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定要吃，一口吃完。」
    万物生接过筷子，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天庭掌管天地人三界，天师是否也在三界之中？如果不是，那应该属于什么序列，如果是，那么是否应该接受天庭的管辖？」
    万物生用筷子挑起面条，只有一根，很长很长，万物生右手高高举起筷子，脑袋向下左倾。
    凌霄殿中的众人眼神凌乱，这吃相也没谁了。弥蛮看着雾澜，雾澜装作没察觉，这是女帝亲自下厨做的寿面，雾澜不想说出来。
    那个苍老声音说道：「既然隶属天地人三界，那就应该接受天庭册封，天师牵引法则有大功，可以册封为神灵，为天庭效力。」
    雾澜小声说道：「这是天都峰主，你懂的。」
    万物生微微抬了抬下颌表示知道，就当狗放屁了，这个老家伙肯定不是啥好鸟，步步紧逼，没有人搭理他，他依然喋喋不休，这是投石问路吧。
    苍昊的声音响起道：「天帝陛下，天都峰主有理有据，不知天帝陛下如何处置？」
    女帝笑盈盈看着吃面的万物生，懒散说道：「不是天庭册封的神灵，没资格在这里置喙，闭嘴。」
    天庭册封的神灵不能说屈指可数，数量绝对不多，三十六天罡是星君，藏文和柳卓来是五岳正神，此外就是不入流的土地公，这个数量不少。
    许半农他们十六个土地公之外，万物生牵引出来一个土系法则节点，女帝册封一个土地公，标准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还有一个五方大帝之一的南极剑尊大帝，这是谁也惹不起的巨擘，映照诸天的强者，谁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帝女说不是天庭册封的神灵就不许说话，有些星君的目光投向柳卓来，这可是苍昊力推的嫡系。
    苍昊停顿，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女帝迟迟不肯大肆册封，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太损了。
    柳卓来如同木雕泥塑，苍昊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南岳正神，你如何认为？」
    柳卓来木然看着前方说道：「我是天帝册封的五岳正神，只听从天帝的命令。」
    三十六天罡交换眼神，六座灵山上的人们惊疑不定，反水了，柳卓来是苍昊强力举荐，才被天帝册封为风云山神，现在柳卓来当众驳了苍昊的面子，这个耳光打得太响了。
    苍昊用力吸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大场面要开始了，绝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乱了阵脚。
    面条味道很好，万物生吃东西不是很挑，回到弥万家族之后也是养尊处优，尝到了不少的美食，不挑食依然嘴变刁了。
    这根寿面绵长劲道，吃起来口感非常好，万物生一口一口向下吞，整根面条吃下去，直接就饱了。
    雾澜喜滋滋接回筷子说道：「没有寿宴，天帝陛下说正餐就是把事情说清楚，让天地人三界明白什么是天条，什么是天师律。」
    万物生转头看着女帝，女帝做个请的手势说道：「天师请。」
    弥蛮在万物生背后推了一把，万物生走过去，站在了女帝身边。女帝慢条斯理拿出一本玉书缓缓打开，青色的玉石上面有白云一样的雾。
    女帝说道：「天庭有天条，用来约束天庭部众，各部神灵各司其职，管理天地人三界众生。上古天条，已经不合时宜，世易时移，先庭祖地破败不堪，天庭应该修订天条，符合当今。」
    银白色的信香已经点燃，银白色烟气凝成了中年人，听到女帝要修改天条，中年人露出凝神思索的神色，苍昊低眉顺眼，偷眼看着中年人。
    女帝转头，微笑看着万物生，万物生说道：「好。」
    女帝的玉手拂在玉书上，书中的文字消失，女帝提笔开始飞快书写，万物生看不清楚，他下意识凑近，看到女帝书写的是天师律，万物生自己书写的天师律。
    女帝神情专注，让万物生敕封，而不是天庭原有人手共同举荐成为天帝，为的就是不是他们制约。
    当年谋划此事的人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但是他们的传人已经腐朽堕落，俨然以为他们就是天地人三界的主宰。
    萧可人在人间出生，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苍昊找到，萧可人一直很警惕苍昊，她不喜欢苍昊的眼神，不喜欢那些给她灌输陈腐理念的老家伙。
    萧可人不断行走人间，她在看，在听，在想，在筹谋。万物生崛起，萧可人指派青阆洞天出手，送出了青木簪子作为觐见礼，把叶归途打入法则赐福之地。
    被万物生敕封为天帝，六座灵山部众群情沸腾，真实的目的不过是失去了举荐之功，没有得到应有的好处。及时册封他们就可以安抚，只是女帝不想这样做。
    三十六天罡、两个五岳正神，加上雾澜这个云师，暂时足够用。不听话的家伙，就别想得到册封。
    天师崛起在先，而且天师家底雄厚，只要天师撑腰，主动权就掌握在女帝手中，谁有怨气在心里憋着。
    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在虚空响起道：「是谁杀我部将？」
    万物生抬头，天禽世界的家伙？凤帝的清亮声音在虚空响起道：「臭乌鸦，有多远滚多远。」
    虚空一双巨大黑色眼眸浮现，黑色眼眸的瞳孔有一圈银色，让这双眼睛看着异常明亮。
    万物生握住青木簪子，女帝低眉说道：「神有天条，人有律法，这是天师律总纲，天禽世界不属于先庭祖地，不是朕的臣民，不许窥视先庭祖地。」
    虚空扭曲，那双眼眸随之变形，那冷硬的声音怒道：「你可知道……」
    女帝说道：「上古就逃离先庭祖地的废物，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走你。」
    那双眼眸迅速消失，扭曲的虚空恢复正常。银色烟霞组成的中年人说道：「天师律后面是什么？」
    女帝继续提笔书写说道：「神观人间，人祈神祐。」
    中年人说道：「中规中矩。」
    女帝没理会，龙飞凤舞的古篆字落在玉书上，说道：「问心无愧，神不扰人。」
    中年人说道：「这就是说神灵不可干扰人间，天庭威严何在？」
    女帝停笔，说道：「天师，有人质疑，如果不能让人信服，天师律无法写在天书上，自然不能发挥约束作用。」
    万物生掏出一把瓜子缓缓剥着说道：「天庭的威严是什么东西？」
    天都峰主怒道：「放肆。」
    万物生说道：「你来告诉我，天庭的威严是什么。」
    天都峰主捋了一下雪白的胡子，字正腔圆地说道：「天庭守护天地人三界，必须让三界敬畏，没有敬畏之心，势必藐视天庭。」
    万物生说道：「敬畏从何而来？」
    天都峰主语塞，敬畏自然是靠赏罚分明，这就引出另一个问题，靠谁去执行？执行的标准是什么？
    天帝在修改天条，开篇就是天师所创的天师律，按照这个思路说下去，首先要承认天师律所说的神有天条，人有律法，然后才能探讨具体的细节。
    中年人问道：「天师认为天庭的威严是什么？」
    万物生说道：「内裤。」
    凌霄殿死寂，六座灵山吵嚷声骤然爆发，万物生说道：「天庭的威严可以有，却不需要时时显露给谁看。
    我所在的罗霞公国，律法不禁的事情就可以做，不触犯法律的人就可以活得相对自由快乐。天庭也应如此，人间事莫扰，不多事就是自身最好的尊严。」
    苍昊说道：「按照你的说法，天庭要来何用？」
    雾澜小声说道：「苍昊，自称是少帝，你懂的。」
    万物生说道：「没有天庭，人间也没见得乱到哪里去。天庭出现，发挥的应该是世俗法律无法解决的问题。这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若是做了亏心事，那还有一句话，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
    苍昊质问道：「神观人间，不就是应该明察秋毫吗？这和你所说的神不扰人明显相悖。」
    「咔！」
    万物生嗑开一粒瓜子，苍昊咄咄逼人说道：「无言以对？」
    万物生把瓜子仁塞到凑过来的雾澜嘴里说道：「观察人间，就非得插手过问吗？那要不要我告诉你神观人间有哪些事情不能看？譬如人间夫妻同房，是不是也在你的观察范围？难道你还要指点人家的姿势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