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漫长的夜

    君离以为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他就会痛苦。因为就算锦墨痕赢了，他活下来了。他也再也上不了战场。
    但是他错了。
    就好像你深爱一个人，也许中间在一起过，也许没有在一起过，不论因为什么。最后你回忆起这段感情的时候，一定是笑的。因为你拥有过，爱过。
    因为岁月，你得不到也都释怀了。
    他从此站不起来，会坐在轮椅上，那些喜爱的兵器再也拿不起来。
    但是他与他们相伴多年，他留下了赫赫战史在史册上，他的名字不会消失在历史中。
    日后那些年轻的将士听到他的名字一定也会肃然起敬。
    所以他不遗憾，也不痛苦。
    他的辉煌战史就终结在这里了，也没有终结在这里。
    如果他能活下来，以后听到自己的战史也许会笑。
    君离用了许久才算平定来心情。他吹灭了蜡烛，看着院子中央的司芝。
    “你看着他，我去追林盛。”
    “离……你。”司芝的声音带着吃惊，因为君离身上是有伤的。
    拉住熄灭的前一秒，她还看到君离的伤口在滴血。
    “看着他。”君离的语气不容反驳，说过之后，便向门口走去。
    司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
    她已经不是能劝住君离的那个身份了。
    院子里只剩她和李炎，司芝缓慢的走到了椅子上，坐好，眸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李炎。
    他没有叫过，没有动过，除了能听到他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他怎么就这么顽强呢？
    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却还是没有一丝感觉。
    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是强硬的。
    司芝叹了一口气，在冷风中显得凄凉无比。
    君离捂着腹部的伤口去马厩里牵了马，匆匆的向碧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司芝不笨，她知道冷竹县该怎么处理，更何况，他已经发出了要动手的指令，在冷竹县的几个官也会帮助她。
    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拿回兵符。
    林盛骑着马气都踹不匀了，本来他年纪就大了，更是不擅长骑马，能让马跑都不错了。
    他现在心里害怕的要死，却只能拼命的向碧城跑去，他不能停留，不然事情会更复杂。
    这一夜，夜特别漫长。
    天蒙蒙亮的时候，锦墨琉停下了马。
    “华神医，你就从这去吧，马上就能到冷竹县了。”他下了马，扶着华雀下了马。
    华雀四处看了一眼。
    扶苏关现在也是冬锦的，整个夏杉都改名为冷竹县了。
    这个国家是他们锦墨家的，锦墨琉一定是这样说的。
    “好。”他点了下头。
    “恩。”锦墨琉点点头，上了马，疾驰而去。
    华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叹了一口气，又是数条人命啊。
    锦墨琉是去边关，这个时候墨箴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他不是锦墨痕，还会犹豫一些，锦墨痕心系天下，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能去伤害百姓。
    锦墨琉不一样，他什么都分得太清楚。
    无用的和有用的。
    在他眼里，从墨箴来的人就是没用的，那些人身上已经沾染了墨箴的瘟疫，他不可能让他们活下来。
    他也没错，他只是要护着冬锦那片天地。
    因为冬锦是唯一没有被感染的地方了。
    华雀叹了口气，缓缓向自己的家走去。
    可能是受瘟疫影响，华雀发现街上的人都少了，只剩了一些小商贩还开着门。
    他缓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子前。
    开了门，走了进去。
    走了一段时间，院子里似乎落了灰尘。
    华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眸子有些潮湿。
    他怎么突然间觉得孤独呢？
    这个院子他住了几十年，都是一个人，连一条狗都没有养过。怎么就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就这么孤单了呢。
    华雀关了门，把药箱放到了药材房。开始清理起那些枯萎的药材。
    他从前收拾起这些来从来不吃力，如今只是打扫个药材房竟然都有些使不上劲。
    华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服老不行了。”
    ——
    锦墨琉驾马急速的向冬锦边城跑去，锦墨家的天下，绝对不能有事。
    锦墨痕是真的去散心了，他也是真的放心锦墨琉。
    因为锦墨琉太知道轻重，他只在乎目标，不在乎代价。
    如果是锦墨痕，他必定会心痛碧城那一城的子民，但是锦墨琉就不会，他不会有一丝感情。
    ——
    枯藤谭。
    青鸾睁开眼睛看着卜卜的背影，卜卜不知疲倦的看着绝阳弓已经几日了。
    她叹了口气，转眸看着巨树。
    她只能感觉到他在。
    好几日了，从她来到这里就没有看到他出来过。
    她没次出去寻果子喂给卜卜的时候，都想给他送过去。
    从来不见白渊离开巨树，他有没有吃东西。
    良久以后，青鸾哑着嗓子开口，“喂。”
    “怎么？”黑袍人转瞬出现。
    “他吃东西了吗？”
    “我现在成你手下了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还得听你的话？”黑袍人的语气带着不忿，转瞬又好笑起来，“你嗓子哑了吗？这声音我居然觉得动听。”
    青鸾没有开口。
    黑袍人自顾自的开口，“我喜欢你现在这个声音，你就一直哑着吧。”
    青鸾平时开口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嗓子一哑，就莫名的带了一些脆弱，他当然喜欢听青鸾这种语气了，就好像她虚弱了一样。
    “得得，我去看看。”青鸾迟迟不开口，黑袍人先服了软，消失在了青鸾眼前。
    不消片刻，他又出现。
    “我不知道他吃没吃东西，但是没看到有吃的。”
    “你把果子带过去。”青鸾拿起树杈上的果子。
    黑袍人的声音带着冷笑，“你以为他傻吗？这个季节了，果子会随便出现吗？……还是……你一直以为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这里。”青鸾垂下了眸。
    “你给他，放在那里就好。”
    “好。”黑袍人无比爽快的点了下头，从青鸾手里拿过了果子，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的时间长了些，他才又出现。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又不提条件吗？”
    青鸾抬眸看了一眼他，“他吃了吗？”
    “不知道。”黑袍人摇摇头，“回答我问题。”
    “他在干什么？”
    “睡觉。”黑袍人的声音已经带着不耐烦。
    青鸾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