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谁都逃不掉

    现在的朝廷充满了活力，蠹虫被清理掉之后很快被真正的栋梁填补上，当一片天慢慢被撑起来的时候，连以往被欺压得最厉害的地方的百姓都对朝廷开始改观。
    人心不在他那里。
    百姓的心不在他那里，朝廷中坚力量的心亦不在他那里。他收买得了的多数是贪得无厌的野心家，而这样的人在朝廷里能占多少？
    得人心者得天下，他人心都得不到，凭什么和皇帝争天下？
    这么多年他们谁都不愿意正视摆在眼前的事实，一味相信自己的所谓判断，给了自己一个决不能回头的理由，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天命所归，被身边熙熙攘攘的人遮住了眼、塞住了耳，看似奋不顾身实则又傻又蠢地往前冲。
    哪怕前方是没有路的万丈深渊。
    很多人早早成为炮灰，在深渊之下被摔得粉身碎骨，而那些从一开始就不曾被他们放入眼中的炮灰丝毫没有引起他们还在后面一心算计的人的注意。
    直到他们自己站在深渊之侧。
    齐王染血的嘴角咧开，血液粘稠地挂在齿列，声声笑声从他口中发出，因为口中的鲜血而听起来有些黏腻，听起来好似鲜肉被放在石磨上碾转一般难受。
    景生眉头微蹙，眼神迟疑地看着对面，难不成齐王一下子刺激大了，疯了？？
    齐王很快停下笑声，转过身来，面对着景生。吐出来的毒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和嘴角，又流下浸入并染红了衣襟，看起来齐王并没有擦一擦的意思。
    当他转过身看到景生的时候，才好像猛地想起来什么，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
    景生抱着手臂不甚在意，以为他要摸出个暗器还是别的，可当齐王拿出手，握着的只是条帕子。雪白的帕子绣着一朵金色的花，覆盖在暗色的血渍上，立刻被染成了肮脏的颜色。
    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和下颌处的污血，齐王随手扔掉了帕子，昂首挺胸地面对景生，好似身处皇宫那样威严。
    “孤知道你是皇帝派来杀孤的，不过你杀不了孤。”齐王淡淡道。
    景生悄然打量齐王，轻笑道：“哦？殿下这般自信？”
    都已经走投无路了，难道齐王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齐王又笑了笑，他青白的脸色再搭上略有点诡异的笑容，看着大概能把小孩子吓哭。
    景生挑挑眉毛还没说话，齐王刚才拿了帕子出来的那只手猛然抬起，在自己脖子处横手一抹！
    鲜血四溅！
    原来齐王在拿出帕子的同时，指间夹着一块锋利的刀片。齐王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大睁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景生愣住片刻，随即沉默注视着平躺在地、望向天空的齐王。
    齐王终究是齐王，皇族的尊严不容许他死在一介平民的手上。
    如果真的要死，他宁愿是死在他自己的刀下。
    连皇帝都没有杀死他的资格。
    景生默然看着齐王睁着的眼睛里倒映出被血丝切割得乱七八糟的蓝天白云，而后那双眼睛变得越来越暗淡浑浊，到最后彻底失去神采。
    齐王阖上了眼睑。
    景生以为他会死不瞑目，按照常理来看，他应该是不甘心的、充满怨气和阴郁的，然而在临死的时候，景生并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些。
    相反，他给了自己一个平静的死亡。
    比起以前见到、听到的齐王，这个齐王反倒让景生多了一点其他的感觉。
    大概是同情吧。
    但也只有短短一瞬，比齐王凄惨的人多如过江之卿，一个被自己的野心害死的藩王，又何须景生来同情？
    齐王即便身死，他的尸体也必须被带回玉人府，最后如何处置还要等到玉人府和大理寺的处置结果出来再行定夺。
    尾巴们的作用彻底显露出来，好歹之前搬动的还是两个晕倒的活人，现如今搬尸体……算了算了，这可是敢和皇帝打擂台的一代藩王的尸体，虽然晦气，这晦气也挺百年难遇的。
    玉妄走在景生身边，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许许多多逃窜的痕迹，显然那些文臣和侍卫最后选择了自己逃出生天。
    “他们都逃跑了？”景生倒是不觉得玉妄会给他们真的逃跑的机会。
    果然，玉妄抬抬下巴朝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捉住了，届时会押送进京。”
    景生点点头，忽然在一侧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那个被堵住的山洞。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把这个山洞给堵上的？”杨思和齐王那个惊愕到极点的表情景生还记得清清楚楚，“而且瞒得那么严。”
    玉妄噙着笑，道：“暗卫把消息传给窨营后就一直有人盯着，齐王打算起兵前最后一次来此查看时，才决定封上。”
    景生咂咂嘴，一群心眼多得跟蚂蚁洞似的家伙，“齐王既然死了，他手底下的人……”
    应该是会投降吧，对待降兵，朝廷大概不会太狠才是。
    “陛下打算收拢人心，降兵的待遇不会太惨。”
    那就好，景生感觉自己心情好了点。想到自己的任务终于结束，开心地想抻个懒腰，结果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握住了。
    “？”景生侧头看见玉妄毫无反应的侧脸，在看看自己被那个看似毫无反应之人握住的手。
    哼，一本正经耍流氓。
    却还是动动手指，反握了回去。
    齐王身死的消息传入京城，原以为会造成哗然的人们发现，竟然静悄悄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流衡在府中已经彻底瘫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房顶，绝望地喃喃念叨：“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齐王真的死了……他们翻身的机会跟着齐王一起下了地狱……
    他们会被皇帝杀死……谁都逃不掉。
    流衡想过逃走，可他早在齐王起兵造反的时候开始就被软禁在府里，尽管后来在太后的压力下，皇帝允许他出府走走，却在每一次他踏出府门的时候都发现身后有眼睛紧紧盯着。
    一点空隙都不给留。
    更别说守城小将全都记清了他的脸，巡城的人老早吩咐过不能让他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