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高桥启介一怔，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已经被风谷玉门温和的目光看穿了，于是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风谷，神明大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风谷玉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拿着纸扇轻轻点了点高桥启介的胸口，道：你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高桥启介神情一松，向风谷玉门说了声感谢。
    上野良子和中田海也凑了过来，寸头小黄毛问道：高桥在和风谷聊什么呢？
    风谷玉门道：高桥同学问我神明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那到底是不是存在的呢？上野良子和中田海眼里是闪烁着的好奇心。
    风谷玉门展了展狩衣，吸引着他们的目光，我是神官，你们问我神明是不是存在？
    风谷玉门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们俩，在我的世界，神明当然是存在的。
    跟同学聊了一会儿，风谷玉门就告辞了，请同学们自己逛一逛神社。
    樱井神社说实话不大，不过沿着参道边上的步道出去，也能看到竹林、樱林和池塘等景观，这些都是对外开放的，不过菜园子和后邸就不是了，被风谷长文用玉垣挡住。除了山野闲趣，娴静气息，也没有什么好称道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风谷玉门和来参拜的人准备的水和面食。面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只要先卤好一锅汤底和臊子，面煮好之后浇上浇头就可以食用，比饭菜要更方便一些。
    一开始是只有夏目在帮忙，但后来忙不过来，五个妖怪也被叫进来帮忙。
    猫咪老师本来也信誓旦旦地说帮忙，但被夏目贵志连续两次抓包偷吃，就被赶出厨房了。
    忙碌了一个中午，最后无论是人还是妖怪都累得不想动弹。
    风谷玉门一人塞了一颗冰镇的番茄，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番茄一瞬间就把人从燥热当中救活了。
    好舒服！
    就连一直在帮倒忙叫着要吃肉的猫咪老师也忍不住喵喵喵地吃得欢畅。
    风谷玉门把他们请到房间里去吹空调，然后款待了他们一顿大餐。
    因为还维持着人类的模样，所以告诉爷爷说是朋友也没关系。只不过风谷长文看着饭桌上小的只有十一二岁，老的都有六七十岁的朋友，心情有些犯嘀咕。
    事后还偷偷问风谷玉门：你从哪里认识来的朋友啊，怎么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
    风谷玉门只好含糊一阵，说是意外认识的，本想糊弄糊弄过去就算了，但谁知道风谷长文也没多问。
    风谷长文了却了一桩心愿，今天看起来简直像是了无遗憾的佛陀一样，看什么都慈祥，看什么都觉得好，这种小事，当然就不会在意了。
    朋友们陆续辞行，热闹的神社便逐渐安静了下来。夏目贵志今天帮了不少忙，眼见天快黑了，风谷玉门本想留他留宿，但夏目贵志拒绝了。
    塔子阿姨还在家里等我呢，后面有机会我再来留宿。
    想起喜欢念叨的塔子阿姨，风谷玉门也就不勉强了，今天辛苦贵志了。
    夏目贵志摆了摆手，道：玉门还经常帮我对付妖怪呢。
    目送着夏目贵志和招财猫离开神社，风谷玉门也彻底放松下来。
    人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繁琐。要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处理不同的事情。有时候很多东西都会超越人的想象，会让人陷入困境，但各式各样的人，总会有人带来不同的温暖。
    被温暖的除了风谷玉门，还有神明大人。
    瑰丽云层在天空堆积出淡紫色、橘红色，深深浅浅，似火烧又似泼洒油彩。
    一身狩衣的年轻神官站在神明的殿前，欣赏着黄昏的盛景，也欣赏着已经大变样的神社。
    今次来的人不算多，但大多数都被风谷玉门的祭祀感染，留下了相信的种子。凭借仪式与祭礼，笼罩着清泉山与神社的结界中都流淌着浓郁的灵气。
    神明大人落在神官身边，陪着他静静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玉门，谢谢你。神明大人看着自己神官，真心实意的道谢。
    年轻的神官微微躬身，道：也许前路很艰难，但我会陪着神明大人一起的。
    振作起来，神明大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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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故乡之夏
    自从风谷玉门正式继任神官之后, 神明大人的心灵彻底得到了安抚，不仅说话好听，也总是会笑。
    呱太有时候看到了, 都忍不住感叹：神明大人真的很喜欢主上啊。
    这是理所应当的吧，菱角用剑削着木头，他最近剑技有了新的进境，可以在一根木头上雕刻出数百个汉字。不过拘泥于木头本身的材质问题，往往需要先削去表皮, 才能开始雕刻。
    风谷玉门让他先练着, 等到什么时候顺手了, 可以不用削去树皮就能在木头上雕刻出文字, 他的剑技就练成了。
    龟仙人擦拭着自己宝贝拐杖，道：神明大人守护了风谷家好多年，只有主上具备看见的才能，喜欢也是理所应当呀。
    风谷家与神明大人结缘很久了，彼此守护着, 却无法交流。神明大人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神官, 终于在这一刻, 迎来了风谷玉门出生。
    如果神明大人足够强大, 风谷玉门此刻或许就已经被他的偏爱变成了人间神子, 成为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可现实是倒过来了。
    虚弱的神明被强大的神官供奉着，勉强恢复了一些力量, 摆脱了普通妖怪的命运。
    只有妖怪，不够强大的妖怪才会在脸上盖上一张面具, 以面具的概念维系着身份。夏目混进妖怪里面就经常这么干，用麻纸绘制图腾，以面具的概念维系妖怪的身份, 只要面具不被摘下来，就不会被识破。
    而强大的妖怪，除了特殊场合、个人爱好，是很少会有往自己脸上盖面具的行为的。他们并不需要面具来维系自己的身份，使自己不至于跌落到混沌当中失去意识。
    而樱井神有多虚弱。
    虚弱到需要借助纸面来维系神明的身份，保持自己的意识，不会陷入混沌的迷茫当中。如今神明的纸面消失了，这才代表着他重新获得了力量，寻回了自己的身份，能够稳定地维持自我。
    妖怪也好，神明也好，乃至人类也好，一旦虚弱到混沌不清，无法认识自我的地步，就会渐渐死去。
    自我是个很虚无的东西，往往需要借助其他力量来定位和寻找。人类或许可以以父母、子女、朋友、学生、国人等身份来锚定自我，给灵魂施加枷锁，从而使其稳固，变成一个多面体的人。
    而妖怪对自我的维系是很艰难的。这也是神明需要信，而妖怪需要畏的原因。借助人类对自己的认识反过来认识自我，从而将自我塑造成一个多面体的妖怪。
    人类死亡之后灵魂如果不是进入黄泉之国，停留在人间的话，失去了所有的束缚和支撑，就会自然消散。为了生存下去，灵魂就只能选择生前最在意的东西来重新支撑自己，也许是爱，也许是恨，也许是遗憾，这就会有不同的幽灵出现。
    如果风谷玉门不出现，樱井神最终应该会和露神一样，消失在世间。
    风谷玉门倒没有这么多想法，正如神明钟爱他，反过来他也敬爱着神明。
    以强弱来对比，自然是风谷玉门更强。但强大不是被敬重的理由，弱小却崇高才是应该被敬重的。
    樱井神社的祭典结束了，又迎来了漫长的暑假。风谷玉门与木之本桃矢约好，八月中旬再去友枝市看他们。
    七月的末尾是八原的夏日祭。
    正式的官方庆祝活动自然比樱井神社的祭典要盛大得多。夏日祭的准备活动更是早就开始了。
    樱井神社更新换代，要为神明大人打出名声，重新获得信仰，夏日祭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不论是夏日祭的表演，还是夏日祭的庙会，樱井神社都可以参加。不过最终风谷玉门还是决定在夏日祭摆个神社的摊子，卖一卖护身符之类的小玩意。
    才完成一场献给神明的演出，风谷玉门有些提不起劲来准备下一场。
    虽然是护身符，如果不可爱的话，能吸引来的顾客也会大大减少，毕竟护身符的效用没人能看出来，但可爱不可爱，那可是一眼就能明了的事情。
    风谷玉门花了几天时间和神明大人一起做了一些小玩意，有小小的香包、木雕、挂饰，都是看起来很可爱的东西。
    经过神明的手，自然就带有神明的气息，哪怕风谷玉门不继续处理，也是天然的护身符。
    准备好夏日祭的东西之后，夏目贵志来约风谷玉门出去玩。
    有一个书画展览，据说会有名家的手记，夏目贵志说，玉门不是一直对古物很感兴趣吗，可以一起去看看。
    风谷玉门确实对古物很感兴趣，在不那么浮躁的古代，人类一生可能只会专注在一件事情上，把一件事情做到最好，这就是匠人精神。
    而倾注了匠人的心血的作品就很有可能会遗留下传承的精神，这些对风谷玉门其实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很有趣。
    观看一件作品，就如同品鉴一个人的一生。他的兴衰荣辱、悲欢离合都在他的精神当中留存下来，风谷玉门能够品味道很多很多东西。
    好呀，那我下午去找你。风谷玉门答应了，不过什么书画展会开到八原啊，不都是大城市比较多吗？
    夏目贵志在电话的那头翻了翻宣传册，道：是一个叫小春细野画家举办的，好像是祖籍就是八原的人，所以很想把家人的画作在故乡展览，啊，真好啊。
    确实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所以下午的时候，风谷玉门就和夏目贵志一起去了展馆。
    在展馆门口相遇，就看到展示牌上的宣传语，故乡之夏展览会。
    展示牌上的底部写着小春细野的故事，背景就是八原的夏日，阳光与树木，河流和天空。
    确实感觉不错呀，风谷玉门说道，贵志，肥猫今天没跟你一起出来吗？
    夏目贵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猫咪老师不太想出来。
    其实是因为听说风谷玉门在，所以不愿意出来。猫咪老师称风谷玉门为恼人的小鬼，而且每次都要打起来，但是每次都被压制，所以不想看到风谷玉门。
    风谷玉门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道：行吧，既然他不来，那贵志，看完画展我带你去吃冰激凌吧！
    夏目贵志低低地笑了起来，猫咪老师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要生气了。
    其实猫咪老师已经在生气了。虽然不想跟风谷玉门见面，但是又很担心夏目贵志，胖嘟嘟的招财猫早就偷偷跟在夏目后面，就躲在展馆的柱子后面。
    可恶！背着我偷偷吃冰激凌！
    进了展馆之后，就是一幅幅装裱整齐的书画。
    八原的展馆不大，展馆是在一个购物中心的顶楼，而且是免费。故乡之夏是圆梦的展览，显然这位叫小春细野的人只是想有更多的人能看到这些书画。
    风谷玉门和夏目贵志低下声音，从第一幅画开始看起。这个点正是上班的时候，除了放假的学生，几乎没有成人。
    但是却有一个年级很大的老爷爷也在看展，这个老爷穿着白衬衫，白衬衫就松松垮垮地垂下来，让他看起来有一些清瘦。
    他的脚步很慢，风谷玉门和夏目贵志没有多久就超过了他。
    故乡之夏书画展的展品年代不一，有的可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有些还是近期的作品。有些作品的署名是小春细雪，有些作品的署名是小春细柳，有的则是小春细野。
    这似乎是祖孙三代的作品。
    从风谷玉门的眼光来看，小春细柳的画技是最高的，但最动人的确实小春细雪的作品。他的画作用墨简单，文字也只能称得上有个人风格，但却有一种强烈地震撼人的情感在其中。
    他笔下的一花一草就掩藏着夏日的生机，很是传神。
    贵志喜欢谁的画？风谷玉门问道。
    夏目贵志仔细看了看三幅摆在一起的祖孙三代的月夜图，最终目光定格在小春细雪的月夜图上，道：我太懂这个，就个人喜好而言的话，我最喜欢小春细雪的作品。
    这也是所有展览当中最旧的一幅作品，小春细雪应该是三人当中的祖辈。
    玉门哥呢？
    我也一样，是很令人感动的画作。风谷玉门的目光却最终没有被月夜图吸引，而是落在了月夜图底下玻璃展柜当中的一副小春细雪的煮茶图。
    画面当中是一个人在煮茶，茶水咕嘟嘟地沸腾着，从那个人的表情来看，茶香一定很好闻。
    这幅一座凉亭、一个人、一壶茶的煮茶图上，风谷玉门却看到了第二个人。
    彼时，一定有一个人坐在那个人的对面，两个人一起欣赏八原的风景，一起和茶，一起聊天，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风谷玉门不知道小春细雪是画上的那个人，还是画上不曾出现的那个人，但这幅画上，倾注着小春细雪对友人的喜爱与思念。
    这思念与喜爱是如此的浓烈，把这一副煮茶图生生浸泡出了烈酒的香气。仿佛和他们不是在喝茶，而是在饮酒，趣味相投至此，不用一滴酒，画里的人就已经醉去了。
    风谷玉门不由得笑了起来，夏目贵志也看了过来，却不知道风谷玉门为什么发笑。
    看着夏目贵志的疑惑的目光，风谷玉门笑道：这画里还有一个人。
    听到了这句话的不仅有夏目贵志，还有走到这边的老爷爷。
    看得出来吗？那个老爷爷出声问道。
    风谷玉门点了点头，是友人吧，这样的喜爱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差点迟到。
    爱你们，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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