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天马跑起来的速度很快，不惧地形所限，就更加速度卓绝。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碰到深山老林里的妖怪。
    而且这个时代的妖怪也很猖獗，堂而皇之跑出来吃人的、劫道的，甚至圈养了整个村子当成与预备粮的。
    风谷玉门也无可避免开杀戒，一路上杀得他心中极其不痛快。
    连樱井春流都渐渐沉默，在抵达妖灵大圣可能存在的村落之后，樱井春流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喜欢现代。
    虽然神明和妖怪都渐渐消逝了，但现世的气息却比现在澄净太多了。樱井春流伸手接住战国时代的阳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谷玉门道：妖怪是在人类的畏当中诞生的。和平的时代，畏就会消减，这个时代，当然就是这样。神明大人也不要伤心了，你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不是吗？
    樱井春流笑着点了点头。
    妖灵大圣所在的村落是一个贸易的聚集点。
    因为有妖灵大圣的庇护，整个村庄没有威胁，所以往来的商人都愿意在这里停留，或是修整，或是买卖，自然而然村子就变得更加繁荣了。
    风谷玉门原本还打算问一问，不过看了两眼，风谷玉门就知道这里就算没有妖灵大圣，也一定有另外一个强者。
    风谷玉门不知道妖灵大圣住在哪里，但问问了村民就是了。
    村民道：你们是说仙人吧？仙人就在桥的那边，不过能不能见到，就看缘分了。
    风谷玉门道：经常有人来求见仙人吗？
    是啊，我们受仙人庇护，平日里不会打扰仙人，但总会有其他人慕名而来，要求见仙人。村民道，不过仙人也不会每个都见，大多数来访的都找不到的家。
    风谷玉门谢过那个村民，沿着他指引的方向找到了妖灵大圣的家。
    还没到门口，就有两个一只狐狸一只狸猫两只小妖怪敲锣打鼓掀开门帘，高呼：欢迎贵客，贵客请进。
    三只眼睛的高大女仆上前接过了天马的缰绳，风谷玉门和樱井春流对视一眼，有些惊讶，跟着两只小妖怪往门中走去。
    穿过门帘，入眼之处繁华景胜，巨大的荷花开满了庭院，那荷花比人还要高，盛开的花朵如同莲台一般。
    走过莲叶组成的夹道，远远的，便看到一个阁楼。
    狐狸和狸猫放下手中的锣鼓，一溜烟的跑到门边，当做门童。
    进了阁楼，风谷玉门便看到一个清瘦的留着三缕长须老人，这老头长得十分不羁，头上光光，只有一根倔强的毛发盘旋着，像天线一样。这老人正泡好了茶水，邀请风谷玉门和樱井春流入座。
    风谷玉门和樱井春流入座，妖灵大圣才道：贵客降临，蓬荜生辉呀。
    樱井春流捧着茶碗疑惑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妖灵大圣开心道：你们走近村子我就感觉到了，都是老相识了，你们一来，我就感觉到了。水月星满，我们有五百年没见了吧。
    妖灵大圣看向风谷玉门。
    风谷玉门端着茶碗的手顿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妖灵大圣惊讶地看着风谷玉门，又看看樱井春流，随后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风谷玉门却不肯放过他了，问道：妖灵大圣，还请说清楚。
    妖灵大圣打了个哈哈道：年纪大了，年纪大了，记错了而已。
    我乏了我乏了，送客。妖灵大圣伸手一卷，一股狂风自虚空中起，将两人卷起，往屋外赶去。
    风谷玉门一个不防，和樱井春流一起，被他从房子里赶出来，随后那门帘一关，整个屋子表消失不见了。
    风谷玉门额头青筋直跳，上前一脚踹了过去，一脚下去，便有一个结界出现，将他的脚挡住。里面妖灵大圣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我认错人了，不是你，不是你。
    整个结界都从眼前消失，显然是妖灵大圣想藏得更深一点，以免被风谷玉门揪出来。
    樱井春流看着风谷玉门，疑惑道：水月星满，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从妖灵大圣嘴里将自己与水月星满这个名字相挂钩，风谷玉门便生出一种奇妙的感应。他皱着眉头，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
    这危机不知从何而来，但如同阴云一半笼罩着他。
    风谷玉门道：我说与你听过。你还记得钱婆婆所在的神隐世界吗？那是以满潮玉为根基创造的世界，而世界的创造者，就是水月星满。
    樱井春流也想起来。
    风谷玉门揉揉头，大声道：别躲了，滚出来说清楚。你五百年见到的是我吗？
    妖灵大圣的声音远远传出来，道：不可说，不可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风谷玉门眉头一竖，伸手掏出檀纸扇竖在胸前，妖怪也会服从命运吗？
    如果服从命运，你就该挖个坑躲进去，而不是在这里守护村子。风谷玉门对命运之说嗤之以鼻。
    命运之说，不过是无力者的自我安慰。拥有力量的人，从来都是创造命运。
    找到了。
    风谷玉门的檀纸扇灵光一闪，身前便出现了一个门户，他拉着神明走入门户，便再次降临那个开满荷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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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 水月星满
    刚刚被妖灵大圣仍出门去的风谷玉门和樱井春流再次坐在了妖灵大圣的桌前。
    风谷玉门把檀纸扇拍在桌子上, 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的冲动。
    妖灵大圣愁眉苦脸，道：我只是将你错认成一个故人了，你何必纠缠。你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干什么非要问清楚。
    风谷玉门理所当然道：我好奇, 而你又不能阻止我的好奇。
    妖灵大圣叹了口气，如同泄气的皮球，抹布似的瘫了开来, 你想知道什么？
    风谷玉门咧开嘴笑了下，道：不如你从头开始说？
    妖灵大圣是没辙了, 糊弄也糊弄不过去了。
    身为妖怪仙人，他很久没有感觉这么无力了, 这种无力, 几乎能与五百年前的那场大灾相媲美, 不由得恨恨道：水月星满, 你真是天生的煞星。
    这是人身攻击了吧，老先生。樱井春流好奇道。
    妖灵大圣看了一眼樱井春流, 眼睛里只有眼白, 道：这是实话实说好不好！
    风谷玉门敲了敲桌子, 让他不要打岔, 回归正题。
    妖灵大圣又叹了一口气, 感觉把今年的气全叹完了。
    五百年前, 是平安时代。
    比起如今这个时代，五百年前是妖怪的黑暗时代。白狐之子统治京都，掌控百鬼夜行, 威逼天下，几乎要统治整个黑暗世界，成为黑暗之王。但白狐之子并不是妖怪, 而是半妖，并且是人类血统占据主导地位的半妖，寿命有限。
    为了长久维护地位与统治，白狐之子要以黑暗代管光明，他进入现世，抹去了妖怪的血脉，成为了最强大的阴阳师。那个时代，处处是物忌，行走坐卧，吃饭喝水都有忌讳，这便是妖怪的规则，也是畏的来源。
    察觉到白狐之子的伟大志向，也不乏有人反抗。但连当时与之并肩的道摩法师都失败之后，阴阳界便没有人再能阻止他，直到有一个人出现。
    妖灵大圣看向风谷玉门，他就是水月星满。
    白狐之子与水月星满连续斗法数次，都没有打败水月星满。白狐之子成了阴阳博士，水月星满就当了阴阳头。两个人以京都为战场，一个要以百鬼掌握阴阳，一个全力维持平衡。
    不过战场虽然在京都，却不只是京都。白狐之子身后有百鬼夜行，水月星满身后有百神护佑，其中最强者，便是龙神。
    妖灵大圣看了一眼樱井春流，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
    那后来谁赢了？樱井春流问道。
    妖灵大圣笑了一声，道：你猜？
    我猜是水月星满赢了。樱井春流道。
    妖灵大圣诧异道：为什么？白狐之子的威名至今响彻云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水月星满赢了。
    樱井春流道：如果白狐之子赢了，那他应该已经成为了魔神，统治了樱岛才对，但显然并不是这样。
    你说得不错。妖灵大圣点了点头，白狐之子失败了，不过水月星满也没有赢。
    水月星满和白狐之子以京都为战场，每日都有无数的人类和妖怪死在他们的战斗当中。若是一直这样斗下去，不管对妖怪还是人类，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水月星满察觉了这一点，主动退出京都，将平安京拱手相让。
    诶？那白狐之子为什么还会失败？樱井春流疑惑道。
    妖灵大圣笑了起来，带着一种难言的狡诈，白狐之子掌握了黑暗世界，以黑暗世界的规则统治现世，是为了获取无上的畏，摆脱半妖的身躯，成为真正的魔神。
    他身躯已经衰老，就算凝聚了畏，也不可能保持全盛，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借助阴阳术，重新从他母亲狐妖葛叶的腹中生出。
    那时候，他便是天人托生，在世魔神，无人能挡。水月星满只做了一件事。他设计一场意外，让狐妖葛叶为人射杀，让白狐之子的计划毁于一旦。
    若是不能达成术式，白狐之子就算借助畏变成妖怪，也无法维持全盛状态，迟早会有第二个人出现推翻他的统治，让他失败。如果不变成妖怪，那么白狐之子便是再强大，寿命终了，他还是会死。
    水月星满虽然将平安京拱手相让，却彻底破灭了白狐之子的野心。
    以白狐之子有限的寿命，永远也无法达成永世统治黑暗的狂想，即便让出平安京，他也会在几十年间自然衰弱。
    时间是如此无情，命运是如此无情。强如白狐之子，以半妖之躯，征服了黑暗世界，成为现世无所不知的人杰，不还是要在岁月当中消亡？
    妖灵大圣感慨着，却没有惋惜。
    妖灵大圣虽然是妖怪出身，却是妖怪当中的仙人。仙人这个概念是从对岸□□那边学过来的，樱岛的文化从对岸学习良多。
    仙人的概念，便是人间的神圣。不同于神依附着人，仙人吞食灵气，长生不死，身怀神通。
    妖灵大圣见多了天地变幻，见多了英杰辈出，也见多了人类和妖怪。妖怪生于畏，是世界的阴面。
    白狐之子以阴代阳，以百鬼夜行统治京都，进而统治天下，这样的理念并不为妖灵大圣所赞同。
    如果白狐之子成功了，天下妖怪都臣服于他的足下，人类便如同被豢养着一般，收割恐惧和信仰，这并不是妖灵大圣所乐见的场面。也不必往大了说，只往小了说，他也不愿意拜倒在某一个妖怪足下。
    水月星满胜了，却失去了京都。白狐之子收获了京都，却失败了。
    妖灵大圣看着风谷玉门，问道：你如今叫什么？
    风谷玉门将名字告诉他，他便露出一张苦脸，水月星满离开京都不就便消失了，后来听说以满潮玉为根基建立了永眠之国。他受百神庇护，便立志为神明建立桃源之乡，当时为了逃避白狐之子的讨伐，倒是有不少神明都进入满潮玉国沉眠了。
    可惜后来满潮玉的力量衰减，为了避开谋夺满潮玉的妖怪的袭击，守护满潮玉的巫女姐妹不得不封闭了满潮玉国。
    再后来，白狐之子大限已至，地位甚至被天狗挑战。他封印了天狗，却挡不住妖怪们的野心，连平安京的百鬼夜行都解散了。但是风谷玉门，白狐之子死前曾发誓他还会回来，生生世世，必要找水月星满复仇。
    风谷玉门，你如今出现在我面前，那么与你命运纠缠，发誓要生生世世，必要复仇的白狐之子还会远吗？
    煞星！妖灵大圣总结道。
    风谷玉门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妖灵大圣所说的究竟是过去还是未来。
    但水月星满这个名字，却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到底是未来他回到了平安京时代阻止了白狐之子的野望，还是过去的他阻止了白狐之子的野望，又转生到现世来呢？
    时空穿梭的弊端就在这里了，穿梭时空是有代价的。一个人生于一个时代，信息便会锚定在那个时代。倘若不断穿梭时空，那遗留在不同时空的信息便会彼此影响，形成干扰。
    穿梭得时空够多，终有一日，风谷玉门会融化成时间长河的一部分，把自己的灵性崩解散落在无数时代。在每个时代都留下信息，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他。
    时间旅行者太少了。没有人能传授风谷玉门经验，但朦胧之间，风谷玉门还是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凶险。
    生死就已经是无可违逆的规律，时空就更加不可逆反。
    这是个警兆。风谷玉门心中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延续的故事其实是滑头鬼之孙2千年魔京的设定。
    一般来说，清明是正派，道满是反派，滑头鬼之孙则相反。
    芦屋道满的后代承担了从白狐之子这个大反派手里拯救世界的责任。
    第一百零七章 赶出门去
    风谷玉门揉了揉眉心, 妖灵大圣的话虽然没有唤醒他关于水月星满的记忆，但让他感受到了冥冥中的一个身影。
    那影子穿着一身白衣如雪，仿佛有明月落在他身上。他面如白狐, 带着冷漠, 又带着狡黠，有几分邪气。
    水月，我会来找你的。
    玉门, 玉门！
    风谷玉门被樱井春流叫醒，回过神来, 道了声抱歉，道：我走神了。
    樱井春流担忧道：没事吧, 玉门。
    风谷玉门笑了笑, 道：没事, 我看到白狐之子了。
    叮啷一声。
    妖灵大圣打翻了茶碗, 他连忙把碗扶正，掩饰道：他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