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自古红颜多薄命（三）

    仙儿？
    这又算是什么称呼？
    不过这清冷的声音有几分熟悉，许纤纤连忙回过头去，看向来人，她的目光本来还有些疑惑，随后却不由张大了嘴，难以抑制自己的震惊感。
    是一个青裙女子，面容看上去不过十八芳华，清丽绝世的容颜，一时让日月失色，许纤纤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一个人...不，一个妖有这么好看的模样。
    “竹叶青！”
    许纤纤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呆立了片刻后，全身上下却开始绷紧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美色当前，却并不能被其所惑。
    那个蛇妖能大能小，法力滔天，而且从其在血腥遗迹时的出手来看，已经能够分割空间，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灵境生物，也就是阿瓦隆的传奇阶。
    甚至还要高。
    “仙儿，你怎么了？”竹叶青本来站在不远处呼唤着红裙女子，但看到对方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又不由走了过来，青瞳里闪过一丝担忧：“是受的箭伤还没好吗？”
    前些天与蒙军厮杀，一时没保护好仙儿，让其被暗箭所伤了，可还好不是要害。不然的话，她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向姐姐解释。
    “不...不...”背后的确又隐隐作痛之感，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因为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摆在面前，许纤纤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低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竹叶青低下头，有些古怪的看了眼许纤纤一眼，还是回答道：“仙儿，这里是武胜县，是你带我过来的。”
    “我...？”
    许纤纤不由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时候与竹叶青这么熟悉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又是什么阴谋？
    ‘不...不对，这里是历史的投影，面前的竹叶青并不是真实的，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
    就在思索之际，许纤纤的脑袋里突然闪过大量片段和记忆，像是电光，又像是幻影，让她有些头疼的捂住了额头。
    “...仙儿，你没事吧？”竹叶青表情透着担忧，张开手似乎想要抱住对方，但眼神中又透着顾虑，最终只是扶住许纤纤的肩膀：“你身上有伤，青木玄法不能使用太多次了。我知你喜欢救人，但是也要量力而行，你先好好休息下吧。”
    “...恩，好的。”
    许纤纤揉了揉额头，在对方的搀扶下，往附近的一处木房走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了。
    钱塘保和堂的医仙，许仙儿，青木玄法的继承人，救死扶伤的圣手，这次为了治病救人，冒险来到这片战场之上。
    “谢谢。”
    坐在有些坚硬的破烂木椅上，许纤纤接过竹叶青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后，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现在的身份有些复杂，记忆太过混乱，让她一时没有完全接受，只是静静的消化着脑海里闪过的各种片刻和记忆。
    ‘这也太过讽刺了些吧？我杀人无数，品尝过无数亡者的怨气，为何到了这个历史的投影里，却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种矛盾的记忆和身份让她有些迷惑。
    许纤纤冥冥中有着感应，在这个历史的投影中，似乎潜藏着不少她未曾知道的隐秘。
    ......
    翌日，午后。
    在蒙哥大汗的号令下，蒙古国大军开始发动灭城之战。
    蒙军每攻一地，除非宋军提前投降，否则攻陷之后必然屠城，劫掠财富与粮食作为军队补充，而战时所俘虏者除了杀之虐之外，大多用来驱使攻城。
    用异族俘虏当作消耗品，作为掩护攻城，既可上攻守城者之心，也可下攻城墙之险。
    此时的蒙军将领，让这些俘虏和掠来平民身上绑着厚重的木石，被牛驴牵着，上万衣不蔽体的民众，在数千蒙军的驱使下，不得不往武县城的位置走去。
    这些俘虏之中，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是反抗的都死了，一人带头，元军就能连坐杀万人，砍杀牛羊一般轻巧随意。
    屠十万人城都如同屠鸡仔，蒙军之残暴冷酷，不只是让欧洲人深深体会到恐怖，也让宋人同样体会到这一点。
    所这剩下被驱使的，已是完全精神崩溃，再无力反抗之人了，甚至稍微走慢点或者跌倒了，都将迎来身后蒙兵的无情砍刀。
    “都给我快点走！”
    “若是慢上一步，若是赶回头，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这上万的俘虏走了一路，地上的人头也落了一地，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充满恶臭，以及恐惧的血腥味道。
    知县这时候早已坐镇在城墙之上，他旁边还站着县尉，不过前两天还只是副县尉。——上一个县尉死于两日前的守城战了。
    至于许纤纤则是与竹叶青一道，站在城墙的角落位置，遥遥望着远处那极为残酷的画面。
    凭借望气之法，她能看到那近乎凝成实质的黑龙，正盘旋与大地之上，即使是散发着些许的气息，都让她体内运转的青木玄法近乎停滞。
    龙气对一切神通道法，都有着极强的压制性，这是世界规则的具象化。神通再强，强的过天道吗？
    对面龙气磅礴，而己方的大宋龙气则是带着些赤红，体型十分渺小衰弱，有着几分摇摇欲坠之感。
    宋失其天命，而草原得之，现在只是在进行着这个转移过程。
    许纤纤只是望了会气，就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连忙停止了下来。
    她随后说道：“这武胜县是守不住了...”
    “是守不住了。”竹叶青一袭青衣，望着黑云压城，青瞳里没有太多情绪：“我们一路过来，能守住的城池，一个都没有。”
    她本是妖魔，感受不到人类的恐惧和死亡。要不是许仙儿医道圣心，执意要救死扶伤，她也不会一路跟着过来，甚至为了护其周全，与草原黑龙作对。
    蛇的最终体态就是龙形，所以黑龙天生就对着她有些克制，要不是有着特殊秘法转圜天机，可以稍作蒙蔽，恐怕她早被天降雷灾所杀了。
    天怒所降下的雷灾，可不是修成地仙时所遭遇的雷劫，雷劫是只有一次，尚有一线生机渡过，而雷灾则是直到灵魂陨灭，都会一直不停歇的落下。
    许纤纤似乎察觉到竹叶青所想，只是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妖魔非是人类，千年修行不易。”
    与她曾认识的竹叶青不同，这个竹叶青的青瞳中，总是若有若无带着一些忧郁，以及捉摸不透的哀怨。
    完全与那个杀伐果断，谈笑间食人心的大妖魔不同。
    “仙儿，你这话又是何意？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竹叶青青瞳一闪，表情有些不悦，“只是我就算多杀几个蒙军将军，引来天地的诛灭雷灾，你也必然会受到我的牵连。你又不是妖魔，也不是人仙，凡人之躯连一道雷击都承受不住。”
    “我知道啦，你自是关心我的，不然以你的法力，早就可以抽身离去了。”
    许纤纤伸出玉手，非常熟练的挽住竹叶青的手臂。
    这是身体记忆的本能，而非她的意志所行，但是手既然都伸出来，她也不好再突然缩回去了。
    对于红装女子的亲昵举动，竹叶青双颊微微有些泛红，但这情形转眼即逝，只是轻咳两声后，才冷声的道：“少在这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关心你哩，只是你是姐姐的道侣，自然不能看你白白死在那些蛮子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