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颜正雄愣了愣，嘴角慢慢浮起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也是啊……”
    那么多的恩怨，又怎是一两句话便可以轻易抹去的呢。
    也罢，就恨他吧，这样好歹他还能够存在于她的心里。
    此刻，颜夕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都在怀中的男人的身上。
    她看着他的双眸紧闭，脸色愈发的惨白，心中也不由得愈发的焦急，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身体，低颤着声音道，“墨琰，你不要睡，醒醒好吗？”
    诚然，顾墨琰已经昏迷过去，无法回应。
    她轻托着他的脑袋，感觉到手心里的鲜血愈来愈多，心不禁越发的慌乱了。
    “墨琰，我求你，求你不要睡。只要你别睡过去，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吗？”
    颜夕的声音渐渐带了几分哭腔，泪水也顺着她那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
    当年，姥姥也是这般闭着眼眸，安静的睡着了，一如往常那般，而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说，姥姥是太累了，所以要休息了。
    他们说，她要尊重姥姥的选择，要过得好好的，莫让姥姥牵挂。
    他们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场旅途，到了终点，自然就要下车了。
    她明白，她知道，她也能够理解。
    但是，她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寻到了这个男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他停留在她的身边，可不可以不要将他带走？
    他是她生活中的唯一的光芒，她不能失去，也无法失去。
    即便上天要惩罚她，也请不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哪怕不在她的身边，哪怕看不见他，哪怕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要知道他还在这里，那她也能够满足了。
    她的愿望，很小很小。
    她只希望她的爱人一切都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生死不明。
    无论她唤多少次，他都仿佛无法听见一般，没有任何的回应。
    林雨歌半蹲在她的身边，见到她哽咽着声音，一句又一句的呼唤着，像是低低的自言自语一般。
    在她的印象中，颜夕一向是理智果断的，即便是遇到再痛苦艰难的事情，抑或者是受到再严重的伤，也从不哭闹，冷静自持是她的一贯模样。
    而此时的颜夕，却让她那般的心疼。
    她不自觉的轻拍了拍颜夕的肩膀，安慰道，“小夕，你别着急，救护车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她微微垂眸，看着已然毫无血色的顾墨琰，迟疑了一下，遂即便又缓声道，“顾先生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颜夕闻言，慢慢的转头看向身旁的林雨歌，低低的哀求道，“雨歌，你救救墨琰，好不好？他流了好多的血，他不能这样睡下去，你帮我把他叫醒好不好？”
    林雨歌见到她一脸的湿意，双眸也是一片湿润，不由得暗自惊讶了一下，静默了几秒后，便不由得慢慢垂下了眼睫，“小夕，顾先生现在大量失血，需要休息。你应该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叫醒他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颜夕的眸色一顿，勉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艰难一笑，“我知道，可是，我好害怕。”
    他若是醒不过来，那她该怎么办？
    她的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她却怎么也不敢说。
    因为，她怕她一说，他便真的不会醒来了。
    她看着自己那被染红的素手，双眸越睁越大，迅速抓住林雨歌的衣袖，焦急的问道，“救护车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够到？还有多长时间？能不能让他们快点？”
    林雨歌没有想到她一下子会问出这么多问题，一时间也有些无措，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颜夕见到她没有回答，神情愈发的慌乱了，“救护车呢？救护车在哪里？”
    林雨歌慌忙反应过来，连忙打电话给急救中心，很快便得到了回复。
    还有两分钟，救护车便会到达颜家。
    得到了回复后，颜夕的神情微微的有些缓解，只是依然抱着顾墨琰不放，低低喃喃的唤着他。
    林雨歌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对于颜夕来说，这等待的两分钟甚是煎熬，仿佛度日如年。
    她在心中不断的默数着，看着顾墨琰的脸色愈发的惨白，仿佛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她一点点的计算着时间，心仿佛被刀割一样，一阵又一阵的生痛。
    当救护车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的整个人都不禁轻轻一颤，眸中仿佛瞬间便燃起了希望。
    急救人员匆匆而至，将他送至急救车上。
    她坐在一旁，素手紧握着他的大手，轻轻的揉搓着，遂即便又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呵着气。
    只要有温度，就代表他还在。
    她跟着那些医生护士们一起，急匆匆的将他推至急救室的门口。
    当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阵冰凉从脚底迅速浮起。
    她很明白，那是恐惧的感觉，极度的恐惧。
    她看不到他，不知道他的情况，只能在外面等待，闻着医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听着周围病人的哭泣与抱怨。
    她坐在走廊处的座椅上，看着自己那手心里的鲜血，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他在自己面前晕倒的模样，心仿佛被紧紧的揪住了似的，生疼生疼的。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
    他一向是那般的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被轻易打倒？
    但是，同时，她又不禁暗想，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如此的受伤，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也是他无法左右的。
    她好害怕，害怕他会这般的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她好不容易寻到了自己的所爱之人，好不容易才与他结婚，为什么上天要给他们这么大一个难关？
    这样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有他在的世界里，连呼吸都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没有他的世界，纵使得到再多，天空也依然是灰白黯淡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重要的一部分，无法分割。
    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女主说她是一个刺猬，而男主便是她身上的刺。
    彼时的她还无法理解这话语中的深意，只觉得这话语未免有些矫情，如今，她才明白，没有了刺，刺猬便无法存活。
    那坚硬的刺，是它的保护壳，更是它生命中无法剥去的一部分。
    很快，简薇、杜凌炀和乔伊凡几人便陆陆续续闻讯赶来。
    简薇见到颜夕怔怔的坐在长椅上，面色苍白，便不由得迅速走上前去，轻轻的抱了抱她，轻拍着她的后背，缓声安慰道，“小夕，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颜夕的眸子渐渐有了波动，喃喃道，“真的吗？”
    简薇嗯了一声，慢慢松开了颜夕，“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颜夕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好友，一直强撑的坚强仿佛忽而间被打破了似的，声音渐渐慌乱了起来，“可是……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
    她颤抖着将自己的双手递给简薇看，双目渐渐泛红，“这不是我的血，都是他的，是他的……”
    简薇看到颜夕那手心里已经干涸的一大片血迹，眸色也微微变了变。
    虽然她知道顾墨琰是被砸中了头部，但是，她没有想到他出血这么大。
    乔伊凡的面色跟着一变，微微沉了沉声音，“墨琰的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躲避不了一个普通妇人的袭击？”
    颜夕慢慢垂下了眼眸，语气充满了愧疚，“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如果我当初能够反应快点，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乔伊凡的脸色渐渐沉将下来，声音也不由得染上了怒意，“颜小姐，为什么每次墨琰遇到你都没有什么好事？上次是拐卖涉黑组织，这次又是你们颜家的内斗。他是帝皇的继承人，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承载着家人的期望，不可能天天围着你转。算是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让他涉险了？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会流血流泪的普通人！”
    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三番两次涉险，他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他与顾墨琰相处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看他胜券在握，稳坐鱼台，从未见到他为这么一个人而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颜夕的小脸倏地一白，慢慢垂下了眼眸，低低出声，“对不起。”
    乔伊凡闻言，心中的怒气更甚，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对不起有什么用？墨琰他是伤到了后脑，现在正躺在急诊室里生死不明，你再怎么道歉与后悔都无济于事。”
    他见到颜夕的面色愈发的惨白，不由得缓和了语气，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当初是契约婚姻，你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的身份而已。现在你已经得到了锦泰，也掌控了颜家，你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那么就请你放过他吧。你如果不喜欢他，就请你离他远一点，不要给他不该有的奢望。”
    墨琰这个人，对自己的事情，一向是甚少提起。
    倘若不是他发现了墨琰与颜夕之间的端倪，旁敲侧击，恐怕那个家伙也不会向他和盘托出。
    对于这种契约关系，他虽然惊讶，但是也能够理解。
    毕竟都是商场中的人，为了获取一定的利益，去达成一致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向冷情冷性的墨琰竟然真的陷了进去。
    墨琰为了这个女人暗中做了很多很多，而这个女人却对顾墨琰不冷不热，因为厌女症的事情而耿耿于怀，这让他觉得十分不公，不由得为墨琰暗中抱屈。
    那般孤高冷傲的人，倾尽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却迟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如今被这件事一刺激，便不禁将一直压抑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简薇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转眸看向杜凌炀，疑惑道，“什么意思？什么契约婚姻？”
    杜凌炀轻拍了拍她的头，缓声道，“别多问了，该解释的时候，自然会向我们解释的。”
    简薇点了点头，将自己心中的疑虑暂时压下。
    颜夕的身子轻轻一颤，放在膝盖上的素手不由得慢慢攥紧，缄默不语。
    乔伊凡的眸色略微沉了沉，冷声道，“早知道，当时我就拼命撮合墨琰和佳珂好了。最起码，佳珂喜欢墨琰多年，对他也是极好，绝对不会拖累他。”
    简薇一听，顿时就怒了，不自觉的向着乔伊凡走了几步，却被杜凌炀忽地抬手。
    简薇瞪了他一眼，隐隐的有些不悦。
    杜凌炀对她轻摇了摇头，遂即便又转眸看向乔伊凡，淡声道，“伊凡，你说得太过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乔伊凡的俊眉顿时皱了起来，瞥了一眼他身旁的简薇，轻嗤道，“怎么？你这么快就见色忘友了？你可别忘了，在里面躺着的可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
    杜凌炀的面色瞬间便冷沉了下来，双眸紧紧的盯着乔伊凡，“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更清楚，顾墨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为他好，并不一定就是他所期望的。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所对发生的这一切而甘之如饴？”
    乔伊凡怔了怔，神色似乎有些动摇，“可是……明明是佳珂与他更为相配……”
    无论是身世，还是背景，徐佳珂都应该是顾墨琰所合适的未婚妻人选。
    杜凌炀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那只是你认为罢了。况且，他们曾经尝试过在一起，后来的结果，你不是也知道吗？有时候，一切可能就是那么的命中注定，强求无用。”
    乔伊凡顿时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他不自觉的偏移了脑袋，双手环胸，有些气恼，又似乎也有些无奈。
    颜夕慢慢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乔伊凡的面前，在他那疑惑与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了口，“抱歉，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不会离开顾墨琰，这辈子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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