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她讲的英文。
    因为语言不通，她们几乎没有私下交流过。
    沈妍点了点头，也讲英文：是的。
    一起出来玩吗？我和几个朋友。何珍李努力地讲着英文。
    沈妍把电话给嘉月，让她帮忙传达。
    说韩语也没关系，我让我的助理帮忙翻译。
    太好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济州岛玩，从首尔出发，你在首尔吗？
    在的。
    我们去野营呀！这次来是为了提名吧？我们都被提名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吧？你在韩国不熟悉，我能给你推荐化妆师。
    戚芳其实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化妆师和礼服，她一听到沈妍要去提名拿奖了就上头，怎么会错过这个惊艳众人的机会，远在中国就开始靠人脉联络化妆师，礼服远程挑了一套又一套，选来选去，筛选出了剩下三套，让沈妍到了韩国亲自试试。
    沈妍听了嘉月的翻译，转头去询问戚芳的意见。
    戚芳也不是什么死板的经纪人，她自己定然是要留在首尔做筹备的。但她也愿意放沈妍一个假。
    去吧去吧，你这个年纪也正是爱玩的年纪。何珍李是吧？短暂玩玩可以，别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就回来，我们时间有限。戚芳说。她能这么放心把沈妍放出去，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她知道沈妍的性格。换成谈田田、言自西她们，她才绝对不敢把人直接放手。
    恰好也无聊，在韩国人生地不熟，跟何珍李还算是相处愉快，于是应下了这次邀约。
    嘉月，你和我一起？
    嘉月激动地点了点头。
    沈妍笑了笑，喃喃道：回去得赶紧安排韩语课了。
    明年三月，Astar将开启日韩行程。首站韩国，继而转日本。语言这个难关，她们始终要过的。不说要考韩语几级或者日语a1的水平，基础的听说读写可以做到，基本的沟通能够保障就好。
    沈妍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何珍李说是风就是雨，刚打完电话，半小时不到，就开车过来了。
    准确来说，是坐着别人开的车过来了。
    一车上都是熟人，何珍李，张安宰......还有一个她不熟悉的人。
    沈妍没印象，嘉月却是对她印象深刻。
    全贤娜。
    哪天在club救了沈妍的女人。
    也是那个在韩网上直接暗讽崔正熙不红不认识随便对女孩子乱动手的人。
    大韩民国的宝藏。
    何珍李一见沈妍就热情地邀请她上车，沈妍跟嘉月坐在中间排，何珍李坐在副驾驶，张安宰靠在最后排，倒头就睡。
    何珍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呀，这个人，总是这样。
    不知为何，嘉月看到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又吃到了一个大瓜。
    网上都传，何珍李和张安宰因戏结缘，但两人迟迟没有公布恋情，也没有相关媒体爆料出这样的内容，于是绯闻淡去，不了了之。
    现在看着两人相熟的样子，还有何珍李一边骂着张安宰一边去面带笑意的模样。
    嘉月心想，妈妈，这两人肯定在一起了。
    全贤娜把导航点开，看了眼后镜里的少女，笑了下：我们一会把车开到船上，晕船吗？
    嘉月翻译后，沈妍才恍然大悟，对方是在询问自己。
    她摇了摇头。
    何珍李哎呀一声，说：沈妍，你不记得她了吗？那天在酒吧，你一直靠着她。
    嘉月心想，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麻木着一张脸把何珍李说的话翻译给沈妍听，沈妍果然很惊讶。
    那天在club喝醉的事情她清楚，但是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确是记不清了。
    嘉月有提到过有人出手帮忙，沈妍在心中感谢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但忙到没有空深究这个人是谁，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何珍李这么一说，事情才彻底清除。
    更何况，何珍李还掏出手机，调出相册，里面的照片上，少女正盖着女人的衣服，躺在女人的腿间，睡得安稳。女人拿着酒杯，跟一群人玩得正好。
    自己给对方添麻烦了。
    沈妍连忙道谢，用刚学会的蹩脚的韩语。
    全贤娜转盘一打，笑着回答：不用谢。
    她说的是中文。
    何珍李都感到惊讶，问：贤娜呀，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中文？
    全贤娜看着前方的路，说：一直都会。
    呀，你藏得很深！何珍李一鼓掌，又说，沈妍xi，你觉得她说的标准吗？
    虽然有一股子泡菜味，但发音还是标准的。
    比我的韩语标准。沈妍说。
    嘉月尽职地翻译了这一番对话。
    沈妍怕嘉月太累，也想休息，于是后面就没有再参与何珍李和全贤娜的对话。
    但嘉月听了个明明白白。
    她闭着眼睛，假装在睡觉，耳朵却辛勤工作，一刻也不没有放松。
    你有那个照片？这是全贤娜的声音，有点烟嗓，性感。
    什么照片？何珍李的声音更为女人味，也更清亮。
    刚给她看的照片。全贤娜说，我和她的。
    何珍李哈哈一笑，我talk发给你？
    谢谢。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心。何珍李说，你真的一直会说中文？
    俩人认识也快有五年，她怎么就不知道？
    全贤娜说：遇见她就会了。
    擦。
    嘉月在心里骂人。
    什么走向？
    这剧情什么走向？
    她心里汹涌澎湃，面上不能有丝毫反应，手狠狠抠着座椅的表皮。
    她听见何珍李说：呀，她可不是你之前那些女朋友。
    何珍李知道全贤娜谈过恋爱，圈子里，圈子外。
    大家都默认这件事。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全贤娜说。
    何珍李讲：我很喜欢她，我要保护她。
    我不是坏人。全贤娜说。
    何珍李停顿了一会，说，这就是坏人会说的台词啊，贤娜。
    她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可以帮我拍一张吗？全贤娜又说。
    噗
    嘉月没忍住，发出了声音。她赶紧把气憋回去，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千万不能被杀人灭口。
    她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全贤娜停车把她直接丢进海里喂鲨鱼的画面。
    要知道，全贤娜的知名角色之一，就是变态杀人狂。一个能笑着一刀一刀把人切成片的女人，一个能一边说着爱你，一边舔着刀口上的血渍的女人。看完那部电影，嘉月整整做了两天噩梦，也不敢去看美女一眼。
    师傅说的对，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山下的女人会吃人。
    师傅诚不欺我也。
    她一点也不想成为全贤娜塑造角色的垫脚石嗷嗷！
    沈妍，沈奶奶，你快点醒过来吧！
    此刻只有你的苏醒，才能救我于水火！
    嘉月心中七上八下，不敢睁眼，车停了，有人开门出去了。她心跳加速，扑通扑通，感觉到有人转头，侧身过来，还传出窸窸窣窣的，翻动东西的声音。很像是拉开车的柜子，找出了什么东西。
    一把刀？
    嘉月脑补了一把刀子悬挂在她的头顶，她吓得浑身一激灵。
    她拼了老命颤抖着睁开眼睛，对上了全贤娜似笑非笑的模样。
    全贤娜手上正拿着一根棒棒糖，逗小孩一般晃了晃。
    都听见了？
    她说话的时候，还去看沈妍的睡颜。
    沈妍靠在车椅子上，脑袋歪着，睡得很沉。碎发都落到面庞，随着她的呼吸，小小的发丝一起一伏。
    可爱。
    全贤娜轻笑一声，放低音量，棒棒糖给你，你帮我保密？
    册那。
    嘉月哪里敢说一声不，连忙点头如捣蒜，接过全贤娜的棒棒糖，握在手心都觉得发烫。何珍李跟张安宰一同上了手，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见嘉月睁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二十分钟就开上船了。全贤娜说，大家再坚持会。
    何珍李打趣到：我还从没见你开车这么平稳过。
    张安宰接嘴，说：是啊，上次那个飙车，我都有点受不了呢。
    嘉月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他们对话了，越听她越觉得奇怪。
    她好恨。
    她要是不会韩语就好了。
    不会韩语就不会听懂全贤娜和朋友的对话。
    如果听不懂，她也不会从而进入一个听什么都觉得像是略有深意的阶段。
    开车前，全贤娜把前座的抱枕拿了过来，递给嘉月。
    给她的。她看了眼沈妍。
    嘉月连连道谢，拿着枕头，放在沈妍的身上也不是，直接把沈妍身子略微抬起来，放在她身后也不是。万一给弄醒了呢？
    嘉月左右为难，最后干脆把枕头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把沈妍的身子轻轻一拨，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tvt
    当助理好难。
    当万人迷菩萨的助理更难。
    但是姐姐这么美这么好这么不错，再苦再累也值得！
    *
    沈妍醒的时候，全贤娜刚把车开上船。
    甲板发出颤动，一下又一下，巨响噼里啪啦，吵得人耳朵发疼。
    这要是还不醒过来，那就真的是睡神转世了。
    沈妍见了眼前的情境，给嘉月道谢，嘉月哪里好意思，一双脸通红，忙说不用不用。
    肩膀酸吗？沈妍有点不好意思，人小姑娘，是来给她当助理和翻译的，不是来当枕头的。
    不酸不酸！
    嘉月极力否认。
    我给你揉揉？沈妍说着要上手，她按摩确实有一套，这得归功于电影的拍摄。演过人间各行，于是手艺也学了大半。
    她的手还没搭上嘉月的肩膀，嘉月就先自己表示了拒绝。
    不用啦不用啦！妍妍姐，真的不用了！
    tvt隔壁全女士的笑容都变得刺目起来了呢。
    沈妍也不强人所难，于是笑了笑，把手放下。
    她注意到嘉月手上的棒棒糖，你喜欢吃甜的？
    嘉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东西，该怎么说呢，这完全是个误会。
    不......姐，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下次买糖给你吃。沈妍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于是想了个招数，曲线救国。
    嘉月：qaq
    全贤娜会杀了她吗？
    会吗？
    *
    车在甲板停稳，她们去船舱，沈妍想看看海。来这个世界以后，还没见过大海。她拿了一条披肩，裹在身上，弯着腰出去。
    空荡的甲板，有海鸥停在栏杆上，叫声不断。
    远处是海天一色，一望无际。
    日光正好，大海的水色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细碎的钻石沾染在水面上，光被分割，时间在游荡。
    这个瞬间，有一种时间被彻底放缓的感觉。
    目光落在一片湛蓝上，心也跟着平静了，两世的波折全都被洗尽铅华，只剩下最纯粹的自己和安详静谧的自然。果然不管是哪个年代，也不管是什么地方，山与海，就是人类最好的灵药。
    换来平静，也换来怅然。
    好看吧。有人在她的耳畔说话，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全贤娜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迟迟没有上前。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胶卷相机，huji的，黄色的壳有些亮眼。
    可以拍一张吗？全贤娜说。
    沈妍没想到她的中文说得这么好，她让开位置，以为全贤娜要拍大海。全贤娜看见了她的动作，被逗笑，说，我想拍你。
    她讲得直接。
    沈妍也不害羞，没有哪个演员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是害羞的。
    如果一个演员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是害羞的，那么，她或许就不是一个好的演员。
    要感知到镜头的存在，同时又要把镜头视若无物。
    沈妍看向全贤娜手中的相机，在她举起相机的瞬间，嘴角露出一抹娴静自然的笑容，淡眉似雾，眼中有春与秋。
    全贤娜定格了这时刻。
    换个联系方式？全贤娜说，我把相片发给你。
    不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反正沈妍的微信号里也没有几个人。
    诶，等等。
    她加了何珍李是因为何珍李注册了微信，全贤娜有微信吗？韩国人应该不是用这个软件吧？
    沈妍正困惑着，全贤娜已经把手机伸了过来，屏幕上，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头像是她自己。
    名字叫：贤娜啊。
    沈妍：好奇怪，为什么韩国人都会用中国软件。
    难道这就是大国崛起吗？
    沈妍和全贤娜加了好友，这才想起两个人还没有正式交换姓名。
    沈妍。沈妍右手伸过去，作握手邀请。
    全贤娜伸手，回握住少女，也许是吹了海风，少女的掌心冰凉。
    全贤娜笑容灿烂，说，我知道你的名字。
    全贤娜。她说了一遍中文，又说了一遍韩语。
    念自己的名字，缱绻，温柔，带着无限的耐心。
    沈妍认真地听了，尝试着喊了一声她的韩语名字。
    全贤娜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沈妍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一直拉着手。她垂眸，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瞬间，全贤娜已经放开手，当作无事发生，换了话题。
    外面有些冷，你要进去吗？
    沈妍摇了摇头，我再待会吧。
    那我陪你。
    全贤娜没有任何犹豫。
    沈妍心里奇怪，只能想这个人是个热情大方善良的人。
    她们俩站在栏杆边，看着海洋，一句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