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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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脾气爆一个性子倔,两人谁也不服谁,大眼瞪着小眼僵持之时,一旁的傅南岸低低地叫了声邹安和的名字。
    安和,他的语气温和,别和小孩子生气。
    傅南岸顺着知知的声音朝那边看去,半蹲下来:确实不是你撞的人,但在医院里跑很危险,知道吗?
    知知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傅南岸又笑了下,说:邹医生也是担心你,万一在这里摔倒了,那疼的不还是你吗?
    傅南岸天生有种温和的气质,看到他时便会觉得心神都安定了下来,他好像比池照还会哄小孩子,三两句就让咋咋呼呼的知知噤了声。过了好久,知知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对不起,傅南岸微微掀起嘴角,说,乖。
    他想去摸知知的头,没找好位置碰到了前额,毕竟眼睛看不见,哪怕听觉再灵敏,位置判断也比不上正常人。微凉的指尖擦过皮肤,知知下意识地抬起脑袋,又蓦然瞪大了双眼:叔叔,你眼睛
    是的,傅南岸很坦诚地回答他,我已经看不见很多年了。
    一直到这时池照才反应过来傅南岸是个盲人。
    他知道他是眼科的病人,但太优秀的人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缺点,更何况傅南岸有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他的眸子是浅灰色的,哪怕你知道他看不见,也会觉得他在认真注视着你。
    知知又继续追问:看不见之后世界会变成黑色的吗?你会觉得害怕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二连三,傅南岸答的淡然:不黑,不怕。
    他的笑容太温柔了,像小钩子似的抓挠着池照的心尖,他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像是心底的一颗种子突然生根发芽抽条长叶,又迫切地想要开出一朵淡色的花。
    直到早上查房结束,池照才终于缓过了神来。
    所以你就回来给我夸了快一个钟头的傅教授?查完房回办公室的路上,钟阳秋揶揄着问,不是之前还说我形容得夸张?
    这不是之前没见到真人嘛,池照很坦诚的,听说和亲眼见肯定不一样。
    钟阳秋啧了声:一见钟情?
    哪儿能这样?池照摇头,就见过一面,还不熟呢。
    相处三年了,池照的性向早就不是秘密了,他从来没觉得喜欢同性是什么可耻的事,但见一面就说喜欢那太肤浅了,那只是见色起意,馋人家身子,池照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想认识下他。池照总结道,笑得很坦荡。
    不错不错,可以可以,钟阳秋笑着眯起了眼睛,帮池照出起主意来,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主角和对方初见之后,一般会恰巧发生点什么意外,比如东西正好掉在了对方那里,大多还是很珍贵的东西,这样他们就能
    停停停,池照无奈地打断他,你这剧情也太老掉牙了。
    钟阳秋这人哪里都好,待人热情,为人仗义,和谁都能打成一片,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大概就是他有一颗与外表极其不符的少女心,一米八的北方汉子,却尤其热爱狗血言情剧。池照被他荼毒的久了,马上转移话题:邹老师可是说了下次查房的时候要重点提问我们,那些知识点你都掌握清楚了?
    草,钟阳秋的表情变了一变:干嘛非得要提醒我这种伤心事。
    我这不是让你早做准备嘛,池照说,我记得你上次被提问就没答上来?眼科的老师们都挺厉害的,跟着走一趟能学到不少东西。
    哎,我知道,就是之前基础没学好,现在跟着吃力,钟阳秋点头,语气里全是羡慕,要是我能像你学习那么好就行了,也不用担心被老师提问了。
    他问池照:有什么学习经验传授一下?
    多看书,池照无奈,你那书都是白的。
    我尽量,哈哈,钟阳秋干笑了下,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很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还是你傅教授的故事有意思,来,兄弟和你分析一下,你和傅教授现在的情况
    池照:
    眼看着话题又要顺着傅南岸进行下去,池照无奈,叫了声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学习方法。
    钟阳秋问:什么?
    池照真诚地说:少看那些恶俗的电视剧。
    他确实对傅南岸有点意思,但并不屑于由意外和傅南岸产生联系,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打直球的时候,喜欢那就大大方方地去认识,去接触,池照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耻的。
    再说他怎么说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样貌出众,追求的人也不少,怎么也不至于像言情剧傻乎乎的主角似的,掉个东西还正好被男主角捡到!
    下午六点,下班前的查房。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很安静,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冷白的灯光照在地上,是医院里特有的那种安静。池照挨个推开病房的门,一个个确认病人的状况,一排病房区走远,最后来到了知知的病房。
    知知家里很有钱,在医院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父母还给他安排了单间,池照隔着布料摸了下白大褂侧边的口袋,捏到里面还有颗糖,一手插.进兜里拿糖,一手打开了病房的门。
    知知,看看是谁来知知?
    池照的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噤了声,知知正站在窗台边缘,踮着脚尖头往外探。
    知知危险!池照赶忙走过去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语气严肃,不要离窗台这么近,很危险的知道吗?
    眼科的病房都在二楼,窗户没加围栏,但这么个小孩儿站在窗边还是太危险了,就算是二楼不小心掉下去也是大事。
    怎么不说话?
    知知没有应声,池照以为他是不服气,想要再说他两句,却发现原本闹腾的小孩抿着嘴唇,眼睛是通红的。
    池照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知知了?
    哥知知哑声叫了句,眼泪啪嗒啪嗒往裤子上落。
    往常这个时候病房里应该还有知知父母在的,池照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把知知揽在怀里,手掌抚摸着知知的脑袋:爸爸妈妈有事没来?
    知知垂下眼眸,过了好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孩这是想爸妈了,池照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天天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哪可能不想父母不想家呢。
    其实知知是个很懂事的小孩儿,他每周最期待的就是父母过来,但在父母离开的时候从来不会哭闹,他知道父母工作很忙,他不闹人。
    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知知太懂事了,有时父母反而注意不到他的情绪。
    池照哥,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啊?知知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板上的拖鞋,视线没有聚焦。
    池照连忙揉了揉他的脸蛋:怎么会。
    那他们怎么都不愿意来看我?
    知知的嘴巴往下一撇,眼泪再次盈满了眼眶,池照伸手帮他把眼泪擦掉,又给他剥了颗糖塞进嘴里:爸爸妈妈要努力工作呀,不然怎么让他们的宝贝过上更好的生活?
    硬质的水果糖碰到牙齿,知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以后眼睛看不见了也是他们的宝贝吗?
    当然是。池照认真地说,知知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糖在口腔里逐渐化开,知知也终于不哭了,他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于是池照让他躺在床上,单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好了好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要好好保护眼睛,不然爸爸妈妈也会心疼的。
    嗯。
    这会儿的知知格外听话,眼睛乖乖的闭着,睫毛在池照的掌心蹭着,小孩子精力有限,这么大哭了一通早就困了,呼吸很快就慢了下来,手还不自觉地拽着池照的白大褂,跟个宝贝似的。
    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孩。
    池照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白大褂从他手里揪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扫过胸前,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池照怔了一下,等等,他胸牌怎么不见了?
    胸牌上印着照片和身份,是每天进出科室和打卡的凭证,白大褂每个人都有好几件,胸牌可是每人只有一个的,补办很麻烦。
    池照把帮知知掖好被子,出门去找,找了一大圈却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找到钟阳秋那儿:你见我胸牌了吗?
    没见啊,钟阳秋说,这东西能掉哪儿,别针别的结实着呢,你是不是忘哪里了?
    真没有,池照说,我早上进病房的时候才别衣服上的,这一天什么都没干,怎么会等等。
    池照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今天跟着老师查房写病历,和往常的每一天无异,唯一不寻常的大概就是早上撞进了傅南岸的怀里?
    回想起白天钟阳秋的话,池照尴尬地揪了揪耳垂,不会真的这么凑巧,掉到傅南岸那儿去了吧?
    第3章 不结婚很难收场
    撞掉个胸牌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池照中午才义正言辞地说过这种事不会再自己身上发生,下午就被打脸,再怎么说都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
    钟阳秋很快反应过来,一脸揶揄地看着他,池照不自然地咳嗽了两说,说:我去找找。
    尴尬是有那么点尴尬,但池照直到这会儿池照都没想过胸牌会真的被傅南岸捡到,五院的胸牌不大,也就两个指头那么宽,掉在地上都不一定会发出声音,池照想了想,打算再去病房那边找找,还没走到地方呢,就收到了钟阳秋给他发来的消息。
    [看大群。]
    五院的实习生有个大群,各个科室轮转的都在里面,平时会发布一些公告消息,偶尔也用作失物招领的功能,池照给钟阳秋发了个问号过去,随手打开置顶的大群,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他的胸牌!
    有好心人捡到了他的胸牌,还拍照发在了群里。
    胸牌说是小玩意,补办起来却挺麻烦,池照松了口气,正要私聊那位同学,又看到那同学在照片底下发了一行字。
    [这是谁的胸牌?请下班之后来心理科一病区找傅南岸教授领。]
    池照:
    不是吧,还真被钟阳秋说中了。
    回想起钟阳秋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池照的脸上一热,钟阳秋的消息也旋即发了过来。
    [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
    [我就是大预言家啊!]
    [还不快去找傅教授拿你的胸牌?]
    池照池照能说什么呢?
    钟阳秋的嘴跟开过光似的。
    池照回复了个省略号过去,预言家钟阳秋又回:
    [不结婚很难收场。]
    虽然被钟阳秋调侃了一番让人挺羞耻的,但真被傅南岸捡到了池照也不可能不去拿,他确实不屑于故意搞些小动作凑到傅南岸跟前,但现在意外发生了,也只能说明两人有缘分,晚上下班之后池照去到心理科找傅南岸拿自己的胸牌,可惜这时候的天公不作美了,傅南岸并不在办公室。
    池照去护士站问:请问傅教授去哪里了?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回答他:好像是开会去了。
    开会?池照的心底有点遗憾,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可没数,小护士摇摇头说,傅教授忙,没有这事儿有那事儿,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傅南岸的名声响,来找他的人也多,很多病人专程从外地过来找他来看,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找不到人。优秀的人总是忙碌而充实的,池照理解,也只能无奈离去,他叹口气地说那我明天再来找他吧,小护士却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等等,你是不是叫那个什么池照?
    池照一怔:你知道我的名字?
    啊,小护士在面前的盒子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个胸牌递给他,喏,这是你的胸牌吧,我说看着你怎么有点眼熟呢。
    小小的胸牌被递到了池照手上,小护士随口说:傅教授很细心的,他不是说让你过来找他拿胸牌嘛,怕你来的时候他不在,走之前嘱咐护士站这边儿看着点儿呢,怕你白跑一趟。
    傅南岸一直是这么温和而细心的人,即使有非常重要的会议在身,约定好的事他也一直记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胸牌,池照拿过胸牌说了声谢谢,别在胸前的时候又觉得整个心都软下去了一块,临出门的时候他又把刚别上的胸牌拆了下来,握在手里回到了寝室。
    胸牌找到了,回寝室之后又免不得被钟阳秋调侃了一番,钟阳秋问池照有没有见到傅南岸本人,池照说没有,钟阳秋一脸遗憾地摇摇头:这可太可惜了。
    池照啧了声:这有什么可惜的?
    错失了大好的天雷勾动地火的机会啊!钟阳秋还在用平板追剧,闻言暂时抬起了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你听我分析哈,按照这个电视剧里的发展,你们这第二面就应该是
    不用不用,池照一点都不想听他讲那些烂俗偶像剧,头也不回地去到了阳台的洗漱间,我没兴趣!
    嘴上说的言之凿凿的,洗漱完躺在床上,池照却没忍住又掏出那块胸牌来看。
    小小的胸牌放在手心里,重量轻到可以忽略,池照反复把玩着这块胸牌,眼前闪过的却是傅南岸那温和的眉眼。清隽的嗓音在耳边不断回旋,或许真的是钟阳秋的调侃刺激到他了吧,池照脑袋一热,直接从大群里找到傅南岸的微信,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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