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他是真的好奇，虽说唯物主义已经被系统打碎得七零八落，但神这种超乎想象的存在，他还从未见过。
    神的话容清你能扛得住吗？可别被神击破了防御系统。路斯年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担忧。
    容清似乎有些惊诧，他说：这只是个低等位面，经检测没有能够威胁到系统的存在，即便是所谓的神明也无法突破位面壁垒，主人不必担心。
    低级防御系统的作用只是简单消除任何外来攻击并反弹，不存在黑洞诅咒和反噬。
    待到伍德一声令下，契约骑士们纷纷动手，一道道魔气和刀刃砍向路斯年和店铺，堪称铺天盖地，各色的光芒四射，危机四伏。
    但光是声势浩大，还没等那些攻击接触到物品，突然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间，魔气被扭转方向，立刻双双朝着反方向射去。
    越是强大的攻击反弹力越强，顿时一片骑士的惨叫声，他们捂着自己的伤口，脸色惨白。
    围观的众人只看到，路斯年连衣角都没动一下，全程静默，空气中就像自带了神秘的气场一般，而一旦魔气释放出来就通通消散，无影无踪。
    而那些攻击他的人，肉眼根本看不到路斯年的出手，几乎是同时身上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坠落在地惨叫出声。
    天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恶魔大人的动作？
    他没动，甚至没有任何魔气波动！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能够化魔气于无形，暗中伤人，这种操作，即便是神明也做不到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伍德刚刚并没有出手，方才还嚣张无比的一群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站着，四周躺了一地受伤的骑士。
    他瞪大了眼睛，不，他完全不相信路斯年能这么厉害，一定是这家伙设置了什么圈套。
    听说这恶魔手里有很多奇怪的魔法道具，肯定是他耍了手段！
    他愤恨地踢了一脚身边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契约骑士，那骑士闷哼一声，含着痛苦。
    都给我站起来！受了这么点小伤就不行了？别忘了你们的职责！
    到了你们报答光明神的时候了，用你们的血肉来召唤神明吧！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哈哈哈哈，伟大的光明神啊，您忠实的信徒祈求您的力量，您的神力，嗬嗬。
    伍德的声音沙哑，目光狂热得可怕，他禁不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随着他的话语，地上的契约骑士也缓慢站了起来。
    他们的状态分明不对劲，先前最起码还是有个人的理智在的，但如今人人都眼睛发光，动作迟钝，画面诡异异常。
    他们围绕着伍德环成一个三角形状的阵，咒语越念越快，契约骑士们神情癫狂，似乎如果让他们当场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
    神明神明您的光辉您的信徒神明神明神明。
    语速越来越快，几乎到了一种急促的感觉，法阵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白色光芒，亮的刺眼，这些人的身影都被掩盖住，难以辨认。
    路斯年皱了皱眉，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光明神教，说是入魔的□□在做法恐怕都有人信。
    很快，那些契约骑士同时吐出一口血，身体微微漂浮在空中，从胸膛处炸开剧烈的光，位处中间的伍德仰头憧憬无比的看向光芒处。
    一丝丝一缕缕的光芒汇聚而成一个人形的影子，他身形巨大，看不清面部容颜，刺目的耀眼。
    契约骑士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他们齐齐望向人影，眼神肃穆。
    契约骑士的宿命就是为光明神的献身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们一辈子就是为了召唤出神明而生。
    从一开始就被不断灌输这种思想，所有的骑士都以成为光明神的躯壳为荣，哪怕神明只会出现短短一分钟。
    路斯年也很好奇，他微微抬头看向光明神，光芒过于强烈，他禁不住眨了眨眼。
    契约骑士身上的光芒愈发强盛，气息也逐渐虚弱，而与此相反的是，那个巨大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完美符合了人们心中对于光明神的认知。
    高大，闪亮，充满了光辉。
    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对神明的崇敬。
    依靠吸食自己信徒的生命，才会出现的神明，他们感觉不到敬仰，有的只是恐惧。
    像是定在了原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放在光明神身上，而是下面那十位契约骑士身上。
    他们的气息已经虚弱到几乎感受不到，魔核也近乎破裂，光是口中吐出的血液都几乎快染红了衣服。
    如果再继续下去，若是等到神明真正凝结的那一瞬间，可能就会失去性命。
    已经有人不忍心转过头，不想看到如此残酷的一幕。
    天下众人只知道光明神拥有无限的光辉，却不知祂出现的每一秒，都是在燃烧信徒的性命。
    容清打开高级警戒模式吧。路斯年走出了商店的大门，朝着巨大人影，一步一步，很是缓慢。
    是，高级警戒模式已开启。
    随着路斯年距离人影越来越近，系统的强制干预也起了作用。
    只见空中不断实体化的人影突然卡顿起来，就像是没有信号的电视机一样一闪一闪。
    伍德正一脸兴奋，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背后寄予厚望的光明神已经掉线了，他看见路斯年过来，嚣张的大笑道。
    你倒是聪明，可惜现在来求饶，恐怕已经晚了吧？光明神大人会亲手把你除掉的哈哈哈哈。
    他没有注意到，但躲在周围的人群却是眼睁睁看着神明的形状越发虚幻。
    路斯年往前一步，人影就虚化一点，强烈的光芒也朝着相反的方向，重新回到了契约骑士体内。
    骑士的气息恢复很多，已经从死亡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胸膛重新开始轻微起伏。
    很多人很多人，看着这一幕，堪称神迹的一幕。
    光明神带来死亡，恶魔却带来了新生和希望。
    将光明神衬托得神圣无比的光芒，是神明吸取的信徒生命带来的。
    而恶魔周身没有半点点缀，深渊一般的黑发黑瞳，发丝随意散落，却更像是光明，充满希冀的颜色。
    光与暗的强烈对比，让很多人忍不住捂住脸，眼底发酸。
    什么叫神明，能够护住自己的信徒，而不是加害一心相信自己的人。
    那不叫神明，那只是□□裸的贪婪自私，才是真正的恶魔。
    路斯年很快就靠近了那个巨大，已经虚幻的人影。
    站在庞大无比的神明虚影面前，路斯年显得如此渺小，但他周身的气场却胜过一切，让人忍不住就把视线投向对方，牢牢的吸引住。
    伍德被完美无视，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突然回头，正要怒斥路斯年，眼角却瞥到了变得虚弱异常的神明，话语卡在喉咙，半天吐不出来。
    在他心里，早就把光明神视作了无所不能的存在，哪里会看到变得如此虚弱的神明。
    是的，他知道光明神的出现需要牺牲契约骑士，但这有什么？
    为了光明神献身，是他们的荣幸，普通的人类怎么能和神明相提并论。
    这个秘密只有光明神教的红衣主教级别才知道，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愚昧的平民破坏神明大人的圣洁！
    他们天天跟契约骑士灌输为光明神大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还不是为了这个大陆。
    真是该死，可恶的恶魔，不行，这里的人都必须死！绝对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伍德咬了咬牙，眼见着光明神的身影越发虚幻，即将消失在原地的时候，他突然念起了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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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晦涩难懂的神秘语言从他的口中吐出，像是带着一种诡谲的磁场一般，缓缓荡起微波，极有冲击力，就连远处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神志恍惚起来。
    而那些契约骑士反应更加剧烈，浑身战栗，眼睛泛着红血丝，完全看不到人性的存在，眼里只有疯狂。
    嗬嗬献给光明神大人，献给光明神大人。
    本来已经逐渐消散的人影，突然光芒暴增，几乎要将他面前的路斯年吞噬一般。
    主人不必担心，高级警戒模式下无人能伤到你，把那个红衣主教解决掉即可。
    一片静默下，容清冷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第20章
    路斯年没有动，他只是微微抬起头，和光明神目光对视。
    伍德的咒语更加急促，嗓音都有些颤抖，尖锐无比。
    光明神分明被圣光笼罩，脸部什么也看不清，强行对视只会刺伤眼睛。
    但路斯年却没有移开视线，他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神明，许久之后扭过头，朝着远处站着的埃布尔淡淡说了一声。
    让他闭嘴。
    埃布尔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在伍德还没察觉的时候就一剑抵上了对方的脖颈。
    接连不断的咒语停下了，伍德眼神惊恐地望着眼前这柄剑，只差一寸就刺进去了。
    但咒语已经起作用，巨大的人影彻底凝实，他缓缓睁开眼睛，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射出两道金光。
    虚无缥缈，仿佛携带着无穷的神力一般，威严的声音响起：汝为何人，胆敢伤我信徒！
    路斯年很奇怪，他干脆问出口了：不对，我还没杀他呢，那些契约骑士才是你伤的吧？
    人影并没有搭理他的问话，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的固定NPC一样，自顾自说下去：吾为大陆除魔，邪物受死吧。
    说罢，他再没开过口，金灿灿的魔气汹涌而上，将这片空间完全笼罩起来，外人难以判断其中的状况。
    只要往这个方向看去，眼睛就生生的刺痛，更别说看清里面的战斗现场了。
    一时间很多人的心都高高挂起，不停为恶魔祈福着。
    恶魔大人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大人这么强大，肯定会打败那个光明神的！
    什么狗屁光明神，就是一个邪神罢了，亏得还这么多人信仰他，都是被骗的！
    那些红衣主教没一个是好的，说什么应该献身，他们自己怎么不上！
    紧张的氛围之下，人们不由得开始低低咒骂起来。
    之前虽说维斯塔城已经没人再信仰光明神教了，但教派在大陆屹立多年，还是很多人对光明神心怀好感的。
    最起码是个爱戴人民的神明，庇护大陆几千年，打小灌输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但这下亲眼看到了所谓神明背后的自私，残酷的真相一下子就让他们对光明神痛恨无比。
    再一对比，恶魔大人即便是邪神，但祂从未害过人，还保佑了维斯塔城能够在兽潮下存活，给予了他们这么多的神奇魔物，就算是邪神，也是好的邪神！
    他们焦急的看向那处被魔气包裹起来的地方，双拳紧握。
    伍德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嘲讽道：还想什么呢，对方可是光明神！一只见不得人，活在深渊里的恶魔罢了，怎么可能在神的手下活过来，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哈哈哈哈。
    呃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埃布尔的剑已经刺入他的皮肉。
    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呢。埃布尔狠狠道。
    伍德喉咙上下动了动，闭嘴了。
    但他的这句话加重了众人的担忧，时间分明没有几分钟，但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终于，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咔擦一声脆响，魔气散去，众人终于能够得以窥见其中的情形。
    修长匀称的长腿踏出，熟悉的黑发黑眸男子缓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似乎连衣角都没有弄脏，脸上带着常见的微笑，每一步都走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而几秒过后，巨大人影骤然消散，化作点点荧光，什么也没有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安宁，十位契约骑士重重摔倒在地，隐约的呻｜吟声表明他们还活着。
    伍德自从路斯年从魔气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就愣住了，他呆呆得站在原地，连脖子上抵着的剑都忘记了，突然抬头看向路斯年，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这不可能！
    路斯年与他擦肩而过，只扔下一句话钻进他的耳朵：此次骚扰涉及人数众多，极为耽误商店时间，惩罚一万枚金币，限时一周。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像炸了锅一样，欢呼声响彻云霄。
    真不愧是恶魔大人！我就说肯定不会出事的。
    哎哎哎，你们等等我，都快排到我了，让我买让我买。
    恶魔大人我要一瓶可乐，三包薯片，哎，别挤别挤。
    顿时刚刚被打乱的排队又开始了，他们恨不得伸长脖子挤进去多买两样东西。
    躺在地上的契约骑士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他们一言不发，内心种种情绪分外复杂。
    伍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骑士，在他心里这些人就是召唤神明工具罢了，他还沉浸在光明神被打败的震惊里。
    埃布尔早就把剑放下，去维护纪律了，没有光明神的出现，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等他反应过来，眼见着没人注意到他，伍德咬牙，正要抬脚溜走的时候，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骑士，向往常一样上去就踹了一脚。
    躺着装死干什么，还不快送我出去！
    没有人回应，他觉察到不对，一回头发现他们慢慢站起来，垂眸站在了路斯年的店铺前，排在队伍后面。
    喂喂，你们干什么，别忘了你们是光明神教的人！为神明献出生命是你们的荣幸！信不信我把你们驱逐出骑士的队伍啊！
    伍德隐隐有一种事态超出掌控的感觉，他色厉内荏道。
    契约骑士中有一位年纪稍小，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少年忍不住朝他叫道：那就驱逐出去吧，总比失去命好！光明神光明神，天天给我们灌输这种思想，就是把我们当躯壳用而已！
    他的生机刚刚恢复，那种浑身无力，失去理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死亡的边缘走去的感觉太无力了。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有这位大人在，这次没人能活下来。
    他咬了咬唇，打死都不想再回光明神殿了。
    美好的表象被拆穿，内里全是残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