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惑

    晚饭时分，一行人围着营火等待着炙烤的肉食熟透。
    泰克林建造的营地错落有致、井井有条，重视防御的营地按照地位高低分为三块，就餐时，大抵也按照这个顺序依次进行。
    比如，最先进食的是泰克林与他的商队头目们，然后依次是矮人与混血蛇人。这种社会阶级层次分明的进食秩序，也让夏洛特颠覆了原本从书中获得的印象。
    在那以前，夏洛特还一直以为矮人族是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夏洛特也意识到矮人与人类一样，是一个社会阶级分明的文明。
    他们的国度中以战士与牧师的地位最为崇高，当然，最为优秀的工匠同样具有非凡的地位，再其次就是农户与平民，位于最末的则是商人。
    除了商人的阶层外，几乎与人类毫无差别！
    除此之外，据说在矮人社会中还有独特的施法文明，他们被称之为符文法师。与一般的施法者依靠魔能与精神临场施法不同，符文法师会将早就构筑好的法术置入特殊的载体之中，那些载体多数是亲魔性良好的宝石，到了战斗时，符文法师便能将事先准备好的法术刹那间轻易释放。
    有点类似于法师制造的魔法卷轴，但是其中的工艺却又更加精湛与高超。
    作为商队的恩人与贵，夏洛特等人并不在就餐顺序的序列内。此刻，他和希尔维亚领着两个学徒坐在营地的中心，等待着特制的肉干在浓汤内煮沸。
    那滋味其实并不如何，但对于旅途而言，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
    不过这点对冰风堡一行并不成立，这两年来，希尔维亚并不是时刻会陪伴几人旅行。她时不时会离开幽暗地域，利用传送法术前往冰风堡处理些事情。顺带着，也会补给一些精美的食物。
    此刻，她就伸出手，从虚空中分别取出一瓶冰镇的红酒和果汁，顺带着，还将一碟精美的新鲜糕点放置在铺开的野餐布上。
    薇薇安与洛丽塔立刻贴心地为两人倒上小半杯红酒，又各自给自己的杯中添上了饮料。然后洛丽塔眼珠骨碌碌一转，就想将手伸向精美的糕点。
    她的小心思没能得逞，夏洛特毫不犹豫地拍开了她的手。
    “你的食物在这里。”夏洛特指了指即将煮开的肉干，“记住了，这可不是在野餐！”
    洛丽塔可怜巴巴地瘪着嘴，眨巴着水润的眼睛看向了希尔维亚。
    若是十年前那个如人偶般的希尔维亚，哪怕是洛丽塔在地上撒泼打滚都不会搭理她一下。但现在的冰湖公主却微微歪着头，愣怔地想了片刻，然后从碟子里分出一部分糕点分别赠予洛丽塔与薇薇安。
    当看到两个小法师露出雀跃的表情时，希尔维亚唇角便也泛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姐姐，你实在是太宠她们了，这可不是在郊游踏青啊！”夏洛特用特制的隔热汤勺舀动着沸腾的浓汤，半抱怨半玩笑地说道。
    “是吗。”希尔维亚端着红酒轻泯，柔美的双眼像是两轮明媚的弯月，“那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是酒精的效果还是什么原因，希尔维亚看着在大锅前忙着盛汤的夏洛特，想着他抱怨自己太过宠溺学徒们的模样，双颊便像是被夕阳染红的薄云般染上了浅浅的红霞。
    她想到羞处，冰湖般的眸子便冰雪消融，泛出了温柔的水光。唇角的笑意也像是初春的枝丫般，娇嫩中带着怯意。
    “老师真是个大坏蛋！”
    咬着糕点的洛丽塔鼓着脸颊，用怨念十足的眼神瞪视着夏洛特的背影。这一次，便连向来文静的薇薇安也情绪低落地瘪起了嘴。
    “如果你们再啰嗦几句，说不定连最后的糕点也吃不了多少了。”夏洛特一边舀着汤、一边敷衍地回答，“啊，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艾儿便从原本的白玉石书籍化为幼女形态，一把从两女的盘中抢过部分糕点往嘴里直塞。
    当看到洛丽塔与薇薇安如同护崽的母鸡般拦住各自的盘子后，塞得满嘴的艾儿又将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了希尔维亚。不过这一次，她犹豫半响，终于还是没那个胆量硬抢，只能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讨好表情。
    夏洛特不再关注身后几女的互动，他专心舀着浓汤，将肉干分别盛入小碗内。他看似专心地做着厨房的工作，实际上却在想着心事。
    一开始就说过，因为矮人们过于耿直的性格，在他们的社会观念中十分瞧不起争分夺利的商人。
    那么问题来了，泰克林.寒铁——这个自称拥有高贵熔铁堡王室血脉的贵族——为什么会跑去经商？
    别说他是脑子不灵光的傻子，他若真傻又怎么懂得用憨厚的外表去糊弄那些族裔；可奇怪的是，他也不像是毫无天赋的战士，虽然无法精确确认对方的年龄，但若是真像泰克林所言他才七十八岁的话，那以矮人五百年左右的生命周期来看，他确实算得上是天赋顶尖的战士了。
    可假设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一个地位非凡、天赋卓绝的贵族怎么会出来跑商？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支商队里还有不少实力非凡的矮人战士，错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压制住数量多出一倍的混血蛇人奴隶。
    综上所述，这支矮人的商队处处都透着疑点！
    夏洛特将肉汤分别递给几女，他捧着自己那份热烘烘的肉汤，看着不远处在篝火上炙烤着跃鹿的泰克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另一边，泰克林似乎察觉到夏洛特的目光，他晃了晃快要烤好的跃鹿，朝夏洛特回以一个憨厚的笑容。
    夏洛特翻了翻白眼，撇着嘴不再观察这个有趣的矮人。他想，无论这支商队有着什么秘密都与他无关，反正他追寻的只是阿尔薇拉之眼。除此之外，其余的一切暂时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假使这个奇怪的矮人想打自己一行人的主意，那夏洛特与希尔维亚分分钟就能让他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夏洛特重新将注意力倾注在晚餐上，他与几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间或与希尔维亚讨论些学术上的话题。正在一碗浓汤快要见底时，泰克林.寒铁那沉重的脚步声便从身后响起。
    夏洛特回过头，看到这个貌似憨厚的矮人带着真诚的笑意，举着一只肥美的跃鹿腿来到了夏洛特这边。
    “嘿，夏洛特兄弟，瞧瞧我给你们送什么来了。”泰克林将烤得炙黄的跃鹿腿放到餐盘上，“我手下的好弟兄们猎到的，天天吃肉干也快要腻了吧？不如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他说着，一边晃着左手提着的酒坛，摆出一副要与夏洛特畅饮的模样。
    戏肉终于来了！
    夏洛特露出不出所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