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半追踪

    泰克林原本假装肉痛的花脸黑成了锅底的颜色，抬头仰视夏洛特的矮人脸上扯出的是皮笑肉不笑的难堪笑容。
    泰克林讨厌法师！
    再重复一遍这个很重要的结论与信条！他！寒铁家族之主，熔铁堡的高等贵族——矮人战士泰克林.寒铁讨厌该死的法师！
    从小时候起，泰克林就隐约意识到自己与周围族裔的小小差别。他不像其余矮人兄弟那样憨厚老实，我是说，尽管他长了一副同样忠厚的老脸。
    泰克林总是会打着自己的小主意，自从有一次在落锤家族的铁匠铺，他靠着一瓶熔岩酒低价买到了价值非凡的盔甲后，他就意识到话术与狡诈也是一种非凡的才能。
    于是他决定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奸诈的嘴脸，摆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与同样老实的矮人兄弟们交流，顺带利用各种话术来获得远逾他那个年纪能够获得的资源。
    泰克林.寒铁无疑成功了！他从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依靠话术获取资源强大自己，然后再反哺给自己提供帮助的族裔们，这有什么不对？
    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该死的！无论他怎么隐瞒，他总是会被那双充满了智慧与知性的双眼看穿，以至于有段时间内，泰克林甚至忍着酒瘾不敢去青梅竹马家里蹭酒。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泰克林就觉得法师算得上是他天生的克星。与奸诈的商人不同，再狡猾的商人也会因过分的贪婪而愚蠢地冲昏头脑。可真正睿智的法师却从不会被小恩小惠打动，他们总是了解自己真正需要些什么，并为了那个目标付出让最执着的矮人都瞠目结舌的行动力。
    所以，泰克林讨厌法师！而现在，为了他的目标他却不得不再次与讨厌的法师进行一场让人不快的另类攻防。
    泰克林强迫自己堆出笑容，他仰着头，朝这个从个头到性格都让他感到不快法师面露真诚的微笑，“你这是干嘛呢？夏洛特兄弟，我知道我是有些贪婪，但我说了，我对兄弟从不吝啬……”
    但夏洛特却不吃他那套，他打了个哈欠，十分无聊地摆了摆手，“北境谚语，亲兄弟明算账。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产生任何不愉快。好了，泰克林，别放在心上，我还期待着未来与你的交易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和我的学徒们需要好好休息了。”
    说罢，他朝薇薇安与洛丽塔挥了挥手，一把拉住朝泰克林扮着鬼脸的艾儿往帐篷走去。
    他走了不到十步，身后终于传来了泰克林有些不甘的挽留声，“等等！夏洛特兄弟！在去熔铁堡之前，你有兴趣与我再做个交易吗？”
    夏洛特将泛出的得逞微笑掩藏，回过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交易？”
    昏暗的幽暗地域中，一伙全副武装的部队正在疾行。这支在地底世界不太常见的队伍由矮人战士、混血蛇人射手与人类法师组成，当头领路的是一个体态偏瘦的银发人类与一个神似矮胖冬瓜的强壮矮人。
    自那之后，进行过一场激烈交涉的两人总算达成了协议，志得意满的夏洛特与被逼无奈的泰克林组成了临时的联盟，决定共同对付眼魔这种可怕的怪物。
    “虽然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开心，但你真能确定你的判断没错吗？夏洛特兄弟。”泰克林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询问夏洛特，但矮人天生的粗嗓门与地底世界独特的溶洞环境，仍让他的声音在石壁间隐隐回荡。
    “虽然我对于预言法术的研究并不很深，但我觉得你还是相信一个大师级施法者的判断为好。”夏洛特伸手一招，沿着他食指蔓延的虚幻银线便充满灵性地钻回他手中，顺带着将预测到的信息一一传递到法师的脑海。
    泰克林仍带质疑地皱着粗犷的眉毛，“可根据我的判断，从脚印与气息上看，牛头人的营地应该不在这里。”
    “我们要找的是牛头人营地吗？”夏洛特的回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连没受过任何教育的农夫都知道，国王不会让他的奴隶们住进王宫。”薇薇安用知性的语调若无其事地施以嘲讽。
    洛丽塔朝姬友竖起拇指、亮出虎牙，“说得太棒了，薇薇安！”
    虽然不想承认，但泰克林却觉得那个有着黑长直发的女孩说得很有道理。他撇着嘴、吹着胡须，从牙缝里挤出‘国王’、‘奴隶’之类的反讽语调，耸着肩迈开小短腿跑向夏洛特指引的方向。
    也就是这种时候，夏洛特才觉得对方有那么点中的矮人样子。
    他回过头朝薇薇安与洛丽塔严肃地交待，“等下就要到眼魔的巢穴了，我知道你们奉行实践出真理的理论，这很好！但是，眼魔的实力大多非凡，我可不见得能照料好你们。所以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跟紧希尔维亚姐姐，明白了吗？”
    “了解！”
    尽管觉得只要希尔维亚与夏洛特老师都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存在能够伤害得了她们的存在，但感受到老师话中难得的严肃，两个法师仍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一左一右地侍立在希尔维亚身边，看上去就像黛玛与黛娜两姐妹般乖巧。特别是洛丽塔，虽然她在成为夏洛特弟子之前就在学徒学院中有着混世魔王的称号，但哪怕再没心没肺，她仍然对这个冰风堡之王有着本能的敬畏。
    那不仅是因为希尔维亚深不可测的实力，还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一副冷冰冰样子的希尔维亚就像极北之地的坚冰般寒冷刺骨。哪怕这两年来她的变化极大，但以前的印象仍让洛丽塔不敢造次。
    夏洛特看向队伍中的希尔维亚，冰湖公主不再冷若冰霜，而是神色柔和地朝夏洛特还以浅浅的微笑。她想了想，出于让夏洛特宽心的心情，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主动牵住了薇薇安与洛丽塔的小手。
    这让两个法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露出了比希尔维亚更加不适应的尴尬表情。
    夏洛特忍不住捂嘴偷笑，他不再多言，转身窃笑着跟在了生着闷气的泰克林身后。
    接下来的行动希尔维亚不会出手。正如这两年间旅行的经历一般，错非遇到夏洛特根本无法抗衡的强敌或是意料之外的绝境，希尔维亚只会安静地作一个看，然后在旅程中解决夏洛特关于法术上的各种困惑。
    而拥有如此强力金手指的夏洛特却不再像儿时那般横冲直撞，他在进行一项计划时总是有意识地将希尔维亚排除在外。这不仅是出于理智上提升自己能力的判断，更有感性上隐隐约约的好强。
    夏洛特不想让希尔维亚成为自己的依靠，他想要的是，有朝一日成为希尔维亚坚实的后盾。尽管那样的未来看上去十分遥远、虚幻，但那却是夏洛特内心不甘的野望。
    继续前行，按照指路术的引导，眼魔巢穴历历在望。
    绕过一片地底特有的发光灌木丛，眼前，一个深邃的隧道出现在眼前。石洞两边那雕琢的畸形浮绘预示眼前并非天然形成的溶洞，他们来到了那只眼魔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