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计划

    正如夏洛特猜想的那样，能够率领反抗军在敌占区生存的奥斯丁子爵不会傻到拒绝夏洛特这个难得的盟友。毕竟无论是夏洛特的个人力量、还是他所代表的政治势力，对奥斯丁子爵、乃至几乎沦陷的洛森特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庞大力量。
    他不仅不傻，倒不如说，这个看上去像个老农更多过贵族的老人远比夏洛特想象中的更具智慧。自从那夜与儿时玩伴霍伊尔谈过后，第二天奥斯丁子爵便邀请夏洛特前往主营议事，当场就十分谦逊低调地向夏洛特表达了歉意。
    “我不知道伯爵这几年一直待在幽暗地域，以至于昏头昏脑地冤枉了您。唉，人老咯，考虑问题都不怎么周全了。要不是霍伊尔提醒，我居然都忘了伯爵您所代表的应该是冰风堡，居然误会了最值得信赖的盟友，万死！万死！”
    对于奥斯丁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夏洛特还能怎么说呢？
    他就不信奥斯丁一开始没想到他现在所代表的是冰风堡而非埃罗萨！
    但这个老家伙却故意在初次见面时表达了自己对克莱德曼的厌恶，却又维持着其中的分寸，不将双方的关系闹得无法挽回。现在想想，奥斯丁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怕是因为冰风堡的特殊性。
    当年水上都事件中，三王曾经订下共同进退面对帝国内部威胁的盟约。但冰风堡之主希尔维亚却坚持一条原则，那就是除非战争影响到北境，否则冰风堡不会主动参与到埃罗萨与洛森特的任何军事行动。
    现在洛森特陷入绝境，但战火却未蔓延到北境。按照当年盟约，冰风堡完全可以束手旁观。奥斯丁估计正是考虑到这点，才会用这种方式激起夏洛特对母族的愧疚之心，好将实力强大的冰风堡公国拖下水。
    至于霍伊尔的来访，现在想想除了他本人的意愿外，只怕还有奥斯丁子爵的意思在内。
    想通这些关节，夏洛特再也不敢小觑这个看似朴实无华的老人。想想也是，能够压服反抗军诸多山头，得到众多失地贵族拥护的老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接下来几天，夏洛特通过反抗军逐渐了解到有关于法加多战役与现状局势的诸多情报，自己本身也在奥斯丁的盛邀下参与到反抗军的决策行动中。但对反抗军试图通过他将冰风堡拖下战争泥沼的各种明示暗示，夏洛特却一概装傻充愣。
    直到几天过后，一则由支持反抗军的外围暗桩带来的一则情报，在这个平静却紧张有序的山谷里引发了一场震荡。
    那是由格彭尔郡暗桩带来的情报，有明确消息称，法加多城破后，莱斯利家族还有两人在那场屠戮中幸存了下来。这两人正是伯伦特与内尔这对兄弟。
    “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主营账中，奥斯丁子爵在召开的军事会议中让暗桩说明了具体的情况，然后开始向反抗军高层询策，“现在大家的看法如何？”
    暗桩提到，在法加多战役失败后，公国继承人希伯特伯爵派出家族骑士护送兄弟姐妹们从各个方向逃离城堡，自己则据城而守坦然赴死。
    然而莱斯利家族的众多血脉中唯有伯伦特与内尔逃出生天，但内尔却在逃亡中被霍森特抓捕。而伯伦特却逃往亚罗郡，在那召集封臣负隅顽抗。
    听到奥斯丁子爵的问策，一名反抗军的指挥官沉吟半晌，朝暗桩问道，“你的消息来源准确吗？”
    不眠不休将消息带到的暗桩忍着疲惫点头，“消息十分可靠。我有一些朋友经营亚罗郡的地下交易，他们确认了伯伦特大人的信息。而内尔大人……我碾转打听到，他确实被关押在格彭尔郡首府的地牢。”
    指挥官点了点头，“我并不是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但是子爵，您想过没有。霍森特人将王族的血脉屠戮一空，他们为什么会独独留下内尔的性命？”
    夏洛特瞥了他一眼，从这个指挥官的语气中，他听不到对内尔的丝毫尊重。想来，内尔私生子的身份让他在洛森特贵族中并不受人待见。
    奥斯丁子爵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夏洛特，“伯爵，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吗？”
    夏洛特沉吟着点头，“一开始我也感觉奇怪，但在看到这位大人的表现后，我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刚刚发话的指挥官皱起了眉头。
    “抱歉，我并没有任何批判您的意思。”夏洛特朝他点点头，“但是在我看来，可能正是因为内尔的身份，才让霍森特人留下他的性命。”
    “您是说？”霍伊尔反应过来，“他们是想通过挟持内尔，好让这场国战变成一场因王位继承权引起的内战？！”
    “特别是在伯伦特召集封臣在亚罗郡继续反抗的现在。”夏洛特肯定地回答。
    那名一开始质询的指挥官不得不认同这个推断，很快，营帐内的高层就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一部分高层认为反抗军留在后方，为伯伦特分担压力对局势更加有利；而另一部分则认为伯伦特以一郡之力对抗霍森特集团军处境堪忧，建议反抗军立刻赶往亚罗郡与伯伦特汇合，不然莱斯利家族唯一的血脉都嗝屁了（私生子不被认可），那他们再怎么玩都没用啊。
    这些完全将内尔排除在赫伯特子嗣之外的人争吵不休，吵到后面意见相左的两派人火气都大了起来。这边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大局观！’、那边说“不救伯伦特，你们还有没有忠义心！”……
    吵到最后，有个看上去挺精明、实则缺心眼的贵族居然当着夏洛特的面，连‘你们不去亚罗郡，万一殿下出了什么事，那洛森特可就得姓克莱德曼了！’这句话都说出了口。
    于是满室皆静，争吵中的众人一头黑线地看着这个嘴上不把门的家伙，又瞅着夏洛特快要黑成锅底的脸色。
    那人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于是嘴里嘟囔着，‘我是说……如果是冬堡伯爵倒没多大问题……不是，我不是咒伯伦特殿下的意思啊，嗨！’然后恼恨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好吧！在这群家伙看来，似乎宁愿将继承权让渡给夏洛特，也好过让内尔这个私生子领导他们。
    最后奥斯丁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拍板决定。既然大家都有道理，那干脆将反抗军分为两部得了。一部分留在后方游击煽动洛森特人反抗，协助主力军分担压力，同时保留有生力量继续壮大；而主力部队则立刻启程前往亚罗郡，增援处境堪忧的伯伦特。
    众人面面相觑，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样最是稳妥。
    但接下来奥斯丁提出的另一个提案——是否要救内尔——则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为了一个私生子根本不值得去危机四伏的格彭尔郡冒险。
    至此，夏洛特再也看不下去了。说到底，反抗军高层虽然大半由贵族组成，但这些人毕竟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将军，指望他们能看到更深一层，那是想都别想。
    “各位。”于是夏洛特只能站出来道，“我觉得内尔是一定要救的。你们想想，既然霍森特想扶持内尔对抗伯伦特，那内尔对于局势的影响就至关重要！你们也不想看到洛森特双王并立吧？”
    营帐中一片交头接耳，半晌，几乎所有人都被夏洛特说服。
    “伯爵说得有道理！但如果救不了内尔，我们就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务必让他不能被霍森特人所用。尽管他也算得上大公的子嗣，但……为了洛森特，也只能如此了！”
    那名高层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夏洛特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情，除了霍伊尔与奥斯丁子爵面露惭色外，几乎每个人都一片凛然大义。最后夏洛特目光与奥斯丁相触，这个曾与自己闹过不愉快的老人微怔，似乎看出了夏洛特的想法，于是颇为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
    最后，众人又就营救人员闹得不可开交。说到底，谁都不愿冒着生命危险，去霍森特驻军的格彭尔郡。要知道，告死者海灵顿可也在那里。
    “既然这个提案是我出的，那就由我去吧！”夏洛特冷着脸打断了众人的争论，“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杀害我舅父的凶手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