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山间

    雷斯没有欺骗夏洛特。接下来，一路北行的夏洛特切身体会到了雷斯提供的信息。
    他们遇见过活不下去拦路打劫的劫匪，看到过有着大量土地却无人耕种的荒地，遭遇过城卫与税收官的刻意刁难，还见到了政治倾轧中失败者的绝望反抗。
    旧的秩序在崩溃，新的秩序在生成。在这新旧相交、权力分配之际，混乱便应运而生。贵族与富商等特权阶级就像一个可怕的染缸，将灯塔染上他们的色彩，曾经宣誓为民众谋利的灯塔迅速堕落。
    灯塔高层与曾经的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孰黑孰白，再也分辨不清。
    但很显然，就夏洛特一路所见，灯塔明显缺乏施政的经验与手段。他们将原本的一些制度废除，美其名曰与圣洛伦索帝国分道扬镳，如果实在无法撇清关系，那就将律法换上一个名目。
    这种在夏洛特看来简直愚蠢透顶的手段似乎多少起到了一点洗脑的效果，灯塔的中高层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们不可一世、洋洋自得，却又因缺乏必要的人才与经验而不得不接纳一部分原本的贵族富商阶层。
    然后，就被那群既怨恨、又无法无天的家伙们彻底愚弄。朝令夕改的律法、显失偏颇的审判，让灯塔的统治显得荒诞而混乱。而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偏偏相比起周边地域征战不休的贵族领主，这儿的秩序居然还显得不错！
    ——这简直就是一个比谁更差的世界！
    见识过冰风堡与埃罗萨那公正有序统治的夏洛特心中感慨良多。短短数年时间，曾经繁荣的圣洛伦索帝国便接近覆灭边缘，而这一切，几乎都是当年水上都事件梅斯菲尔德与埃尔伯特之争的影响。
    一路北行，夏洛特也曾多方打探埃尔伯特与格洛瑞亚的信息。
    前者杳无音讯，寥寥的几次信息最终也被证实是街头巷尾的无稽之谈；而后者，夏洛特虽也打探过几次法师谋杀事件的始末，但不得不说，获得的信息却少得可怜。
    不！应该说几乎一无所获。
    夏洛特很确定那个人应该就是给自己留言的格洛瑞亚，而从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如果不是协同犯罪，那这个神秘人显然实力不凡。
    这两件事完全没有进展，而夏洛特也不可能为了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信息在原地逗留。虽然很在意埃尔伯特的安危与格洛瑞亚的留言，但他赶去埃罗萨的迫切心情却从未改变。
    这一日，夏洛特四人来到了灯塔控制区的中部，他们错估了路程，不得不在野外宿营。
    不过豪宅术的存在，倒是避免了野外宿营的辛苦。这个变化系的法术能够创造出一个高档的别墅，不仅具备舒适的使用功能，而且还具有预警、反击等法术效果，可说旅行中堪称经典的法术之一。
    夏洛特在林间空地利用材料施展豪宅术，而三女则负责寻找水源、猎取食物。
    穿行在山间，洛丽塔利用法术劈开拦路的荆棘，无需侧耳便能听见前方隐隐传来的叮咚水声。就她们这些年来冒险的经验而言，那不仅意味的丰富的水源，还意味着不少的食物。
    山路难走，却比那些荒芜的村庄、混乱的城镇要好过得多。洛丽塔最近闷闷不乐，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犯上了抑郁症。
    她居住的落锤镇虽号称绅士向往的萝莉之乡，但好歹也算民风淳朴，后来到了冰风堡虽纪律严明，但也不算过分压抑。元气少女能在上述的环境如鱼得水，却对灯塔这种人情淡漠、混乱无情的社会感到厌烦。
    倒不是没辙，只是打心眼里提不起劲而已。
    薇薇安理解姬友的情绪，事实上，就连一贯冷静的美少女，也认为危机四伏的地底世界都要好过现在的圣洛伦索。
    薇薇安暗暗分析，得出结论——那或许是因为期待值不同的原因。
    “你说老师的研究如何了？”洛丽塔到底闲不下来，呼吸着山间新鲜的空气，刻意去踩着那些难行的山道，元气少女便很快忘了疲惫，变得活泼起来。
    “不知道，不过我想难度应该很大。”薇薇安慎重地回答，“毕竟连希尔维亚陛下都说过，如果能将冥想法、处理术、魔眼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老师说不定能凭借这三大法举起根源王座。”
    “难以想象，要是老师真的举起根源，那我们岂不是有了两个了不得的大靠山？以前我还一直抱怨老师教我们的星空冥想法难度太高，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功效！”
    洛丽塔咕叽地笑着，薇薇安瞥了她一眼，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该不会想着比老师更快举起根源吧？要知道，我们还没开始学习记忆处理术呢。”
    “唔哇！你怎么猜到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洛丽塔夸张地瞪大双眼，又问身边扯着野花花瓣的艾儿，“艾儿，老师的研究如何了？给我透露些情报吧。”
    艾儿眼珠转动、似在思考，很快就给出答案，“不知道！”
    就在两女觉得这本法术书未免也太不称职时，艾儿又说，“不过他的研究课题可不少，不仅有三大秘法的深入解析，还有全新法术的构思学习。这些年来，他还对命运钱币念念不忘来着。”
    这点薇薇安与洛丽塔倒是有所了解，有好几次夜间请益，她们都看到夏洛特在那翻弄钱币，在一道充满公式运算的虚拟屏内计算着什么东西。那模样，简直就像个走火入魔的科学怪人。
    “但愿老师不会像海伍德大人那样，被命运钱币豁免死亡的能力坑害。”洛丽塔感叹道，她觉得钱币真不愧是钱币，就连恒定的因果律能力，在运用时看上去也像在用自己的生命赌博。
    ——赌赢了就豁免，赌输了就死亡，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公式得出的结论是否正确。仔细想想，这不是坑爹吗？
    对此，薇薇安心有同感。
    聊到这时，山间小溪已经历历在望。深秋初冬，山间的清泉叮咚作响，它们蜿蜒曲折，与被冲刷得圆润的石头相遇时荡出问候的涟漪，又跃动着流向远方。
    因为气候的原因，溪水边飘荡着一层薄雾，配上针叶状的丛林与林间鸟雀的鸣叫，让这一幕仿若仙境。
    薇薇安与洛丽塔几乎停住了呼吸，她们瞪大着眼褚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山间美景，这儿的平静与安谧，让她们觉得外面那些为了权力、利益打生打死的人们究竟是何等的愚昧与可笑。
    可总有人会破坏这难得的平静。
    “那个笨蛋！”艾儿从旁边一跃而出，指着薄雾一角低声窃笑。
    那里不时发出噗、噗的声音，薇薇安与洛丽塔走进一看，便见到一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正在那练习火球术。
    火球在手中浮现，不到一秒就噗的熄灭。年轻的法师额头见汗，身子摇摇欲坠。那拙劣的施法技巧与错漏百出的施法手势让薇薇安、洛丽塔觉得荒诞可笑，配上那副过分认真的模样，让洛丽塔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那边的笨蛋，你是在练习施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