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伊迪

    “克莱尔！你在这做什么？”
    克莱尔不动声色地将黑暗视觉解除，眼中原本的幽光也化为了正常的翠绿瞳色。
    他回过头，朝来者淡然一笑，“伊迪，还没和你好好叙过旧呢。”
    在前方不远处，伊迪腰间挎着剑。大冬天里，他还穿着骑士半身甲，身上披了一件御寒的斗篷。他身材高大，足足一米八的身高比克莱尔要高出半个头，左手手腕随意地搭在剑柄上，右手朝克莱尔招了招手。
    “十三年没来过萨瓦堡，你是迷路了吗？要我送你回房间吗？”
    “你觉得一个法师会轻易地迷路吗？”克莱尔朝伊迪走去，“我只是睡不着，在城堡里到处转转，顺带着回忆过去而已。”
    “这可说不好！按道理，一军统帅也不会迷路，可据我所知，前两年公主殿下没有塞西莉亚的帮助能在草原上划个大圈，直到最近还在恶补地理学知识。”
    “小心公主给你来上一剑。”
    伊迪哈哈大笑地张开手，“公主可没有那么小心眼！不打算来个久违的拥抱？”
    克莱尔看了看伊迪的手掌，两秒后，他笑着张开了手，“你不会像在琉森那次一样又打算勒死我吧？”
    “单靠臂力我可勒不破你的法师护盾！”
    两个久别的兄弟拥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背。
    “那你找到过去的记忆了吗？”伊迪在克莱尔肩头问。
    “找到一些。”克莱尔推开他，指了指另一头的楼梯，“那时候你跑得太急，在那摔了一跤。”
    “蠢货！还想说你记性好，摔跤的那个是你！而且也不在这个楼梯！”
    “不可能。就我这性格，像是会匆匆忙忙摔跤的样子吗？”
    “你性子急起来比我可厉害多了，桑托斯那次，我看到你一刀刀扎进那头肥猪的肚子里时，可把我吓坏了。”伊迪揽着克莱尔的肩膀，“走吧！想要回忆过去，首先得先看看骑士训练场地。天呐，我简直想象不到世上有那么笨拙的家伙，一个骑士起手式都能练上半天！”
    “哼，我也从没见过自己的名字都要练上好几天的蠢货。”
    两人互相取笑着走出城堡，他们先是去了骑士训练场，又沿着积雪的小径走回城堡。两侧的雾凇上挂满了雪球，将高大的树木妆点得银装素裹。
    “还记得吗？以前我们喜欢插这条小道去城堡睡觉，谁先到，谁就能抢占靠窗的那张床位。可你每次都比我慢，克莱尔，你得多练练了，最起码能让你在魔能耗尽时还能靠两条腿逃命！”
    “所以我才说摔跤的那个是你。”转过拐角，克莱尔走了几步，发现伊迪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捏紧了伊格尔权杖，疑惑地问，“伊迪？”
    伊迪抬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城堡。克莱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城堡露台上有两个人影，他给自己加上鹰眼术。这次看清了，夏洛特和塞西莉亚正在露台上攀谈，后者递给了夏洛特一杯酒，不一会儿，他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克莱尔吐了口气，回望伊迪，后者左手握在了剑柄上，指节在用力。
    “……你喜欢塞西莉亚？”
    这次伊迪有了反应，他松开了剑柄，瞟了克莱尔一眼，“有什么问题吗？她未嫁，而我未婚。”
    克莱尔没有回答，有问题吗？他不知道。
    “其实遇见你之前，我刚刚从塞西莉亚那回来。”伊迪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露台说，“因为埃尔伯特的事牵扯到她家山庄的主厨，因此她十分恐慌害怕，我安慰她说我不会让她出任何问题的。她笑着对我说了声‘谢谢’。谢谢？哼！我为这声谢谢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可现在看到她的笑容我才知道，真心的笑和敷衍的笑差别究竟有多大。”
    “伊迪……”
    “夏洛特为了埃尔伯特的死伤透了脑筋，对吧？”伊迪像是在对克莱尔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可真够多愁善感的！居然要让一个同样不安的女孩去安慰他，他是什么温室生长的纤细花朵吗？！”
    “伊迪！”
    “我有说错吗？！”伊迪看向克莱尔，“夏洛特是个好人，这我承认！可他总是关注于过去，却忽略了现在身边需要他关注的人。他居然在意一个死人比在意活着的人更多？他是学习法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让脑子出了毛病吗？”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伊迪打断了克莱尔的话，“他的自责源于他的高傲！高高在上的样子总以为凡事都能顺着他的心意！”
    “而我不同！”伊迪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拼却爵位不要，只求保住塞西莉亚和她的家人！而夏洛特呢？他在干什么？他在为一个死人而烦恼，甚至要一个同样担惊受怕的女孩子去安慰他！嘿！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男人不应该勇于承担责任吗？什么时候卖惨也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睐了？”
    “伊迪！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这样太过分了！”克莱尔呵斥道。
    “过分？看看你吧！你也喜欢斐雯丽不是吗？斐雯丽爱着的是谁，你难道不心知肚明吗？过分的真的是我吗？我们曾经是生死与共的伙伴，在桑托斯一起吃过一碗富人剩下的冷饭！可你现在却为了夏洛特呵斥我！他给了你什么？！一顿美味佳肴吗？！比那冷饭好吃多了，是吗？！”
    “这不是同一个的问题！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之所以呵斥你，是因为我了解夏洛特，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对人真诚、富有责任感！你以为我会被财富、知识、权力、力量收买吗？不！收买我的不是那些，是真诚！”克莱尔捏紧了权杖说。
    “真诚？”伊迪指了指他手中的权杖，“真诚？克莱尔！你捂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吧，真诚！？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提防我，是吗？为了夏洛特！你居然在提防和你共患难的我！去*你*妈*的真诚！”
    克莱尔沉默，过了几秒，他表情冷淡地问，“那你呢？伊迪。扪心自问，如果艾文要你杀我，你会拔剑吗？”
    “……”轮到伊迪沉默，过了一会，他低着头问，“那如果夏洛特要你杀我呢？你会施法吗？”
    “所以这就是差别！”克莱尔冷冷一笑，“夏洛特永远都不会要我杀你，而艾文会！”
    克莱尔说完，转身朝城堡走去。
    “克莱尔！”伊迪喊了一声，克莱尔停步听到伊迪问，“一切都改变了，是吗？”
    “……不！改变的是你和艾文，而不是我和夏洛特。”
    克莱尔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回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