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沉闷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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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场白简洁而沉闷，没有对过去一年的评价，也没有对未来一年的展望。主持盛赞节晚宴的丽贝卡寥寥几语，便宣布盛赞节晚宴开始。
    原本举着杯子，等待一场激昂人心演讲的贵族们尴尬地将杯中酒饮尽，哪怕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的贵族也感受到这场晚宴气氛微妙，晚宴厅里人们压低嗓音窃窃私语。夏洛特觉得自己参加的不是一场盛赞节晚宴，而是一场低沉的葬礼。
    夏洛特却没有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的心情。
    他原本打算低调地过完这场晚宴，在给丽贝卡祝酒后，便走向克莱尔所在的宴会角落。然而刚一下台，便注意到有一波贵族居然抛下了艾文和斐雯丽，径直向自己走来。
    “伯爵，盛赞节快乐！”
    当先的一名老者朝夏洛特举起了杯，他自我介绍是蓝湾伯爵，因为年迈老朽，因此劳伦斯特许他的儿子随军出征，而蓝湾伯爵则可以留守后方。
    “盛赞节快乐！”
    夏洛特举杯浅尝一口，刚打算借故离开，就听老伯爵继续说道。
    “盛赞节后您会继续待在埃罗萨吗？冰风堡虽好，但埃罗萨到底才是您的故国嘛！”
    老伯爵这么一说，反而令夏洛特察觉不对。他抬眼一看，发现老伯爵后站着的那群贵族居然各个充满期待。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老伯爵话里有话。
    他在向夏洛特示好，似乎隐隐有站队的意思。这或许与最近帝国内流传的传言脱不了干系，传言中，夏洛特将继承冰风堡与埃罗萨，一统两大公国成为真正的北境之王。
    这个传言在艾文对洛森特救援不力后愈演愈烈，从老伯爵的态度管中窥豹，足以看出如今埃罗萨境内对艾文的不满正在逐渐发酵。否则，老伯爵绝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在盛赞节晚宴上撇开艾文向夏洛特示好。
    夏洛特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意识到不能让这股舆论继续发酵，若是在这态度暧昧，很有可能让埃罗萨人心浮动。届时他和艾文会身不由己地卷入这场漩涡，之间的裂痕也会变得越发巨大。
    于是他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老伯爵，我已经不是克莱德曼家族的一员了。”
    “您怎会这么说？您是大公和夫人的儿子，身上流着的是克莱德曼家族高贵的血。”老伯爵说完，对身后的贵族问道，“我们大家都承认您的身份和地位，对吧？”
    贵族们纷纷点头。
    “不，您错了。我是冬堡伯爵，是冰风堡的合法继承者，于情于理，节日过后我都不该在埃罗萨多待。感谢你们对我的关爱，但恕我直言，这些话您不该对我提。今天的话我就当作没听见，下次我不希望再从您这儿听到同样的论调了。”
    夏洛特说罢，举了举杯转身便走，留下一干贵族面面相觑。
    艾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看着那群呆若木鸡的贵族，借着饮酒的工夫在人群中冷冷一笑。
    夏洛特又摆脱了好几波人，方才来到克莱尔身边。他和内厄姆站在一块，两个人就像孤单的剪影在角落里独酌。看到夏洛特过来，内厄姆推了推眼镜，扯了扯嘴皮笑道，“大忙人来了。”
    夏洛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猜他们想支持你成为北境之王，对吗？可以理解，换了我，我也会选择支持你，而不是支持那个恶棍。”
    “内厄姆！”
    内厄姆一看朝他瞪眼的夏洛特和克莱尔，于是举起手做告饶状，“好吧！我错了。好弟弟夏洛特！不过别说我挑拨离间，我建议你还是长点心，你把人家当哥哥，可别人却不见得还把你当弟弟。”
    夏洛特看了内厄姆好几秒，才轻轻说了声谢谢。内厄姆摆了摆手，克莱尔又紧跟着问道，“还顺利吗？”
    夏洛特摇摇头，但又说，“不过还在掌握中。”
    克莱尔张了张嘴，想要问需不需要帮助，可内厄姆却突然隐蔽地拉了拉他衣摆，于是他到嘴的话就成了，“你家未婚妻来了。”
    夏洛特转身一看，塞西莉亚摆脱了那群贵族小姐，在她们的窃笑声中红着脸走了过来。
    “嗨！盛赞节快乐！”塞西莉亚又看向克莱尔，“克莱尔还有内、内……”
    “内厄姆。”
    “啊，抱歉，还有内厄姆先生也是，祝你们盛赞节快乐！夏洛特……你精神好点了吗？”
    塞西莉亚似乎注意到夏洛特情绪不佳，于是颇为担忧地问道。
    “好多了，谢了。”
    夏洛特回应了一句，这时，伊迪、辛西娅和同样摆脱了贵族的斐雯丽都聚了过来。几人互相道了一声节日快乐，曾经儿时亲密无间的玩伴，此刻居然有了种为了不冷场而绞尽脑汁尬聊的沉闷。
    最后，艾文那边告了声罪，同样走了过来。于是偶尔还能尴尬地聊上两句的气氛，就瞬间成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盛赞节快乐！”艾文注意到气氛的变化，他自嘲地一笑，“看来我打扰到你们聊天了。”
    “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加入进来。”夏洛特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还是算了吧，强行加入只会打扰你们的兴致，不是吗？我可没有夏洛特你那种天赋。”艾文说道。
    斐雯丽看了看夏洛特，又看了看艾文，这下再怎么迟钝，她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原本对艾文和夏洛特隐瞒自己的那份怒气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她慌忙扯过夏洛特和艾文的手，半强迫性地让他们举杯，然后高举自己手中的杯子，向同伴们祝贺道。
    “你们这是都怎么了？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日子，哪有什么打不打扰的？只有我们都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盛赞节不是吗？让我们一起来庆贺盛赞节吧！”
    她说完后，发现除了塞西莉亚、伊迪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响应她的号召举杯。就连夏洛特和艾文的手也悬在空中，久久未能碰到一起。
    “艾文哥哥！？夏洛特！？”斐雯丽带着怒气与恐慌，朝他俩质问。
    呼——
    夏洛特吐了口气，“不来一杯吗？哥哥。盛赞节快乐！”
    随着夏洛特举杯，克莱尔率先举起了杯子，其后内厄姆和辛西娅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艾文看着那一个个朝自己举起的杯子，对那些亮闪闪的玻璃杯和浓稠的红酒有了全新的印象。在他眼中，那些杯子闪闪发亮好似精心打磨的利剑，杯中的酒则像浓稠的鲜血，一个个晃得他头晕目眩。
    “艾文哥哥？”
    斐雯丽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艾文偏过头，看到斐雯丽那绝美的容颜在金发盘起后越显端庄精致。于是热闹的晚宴像要离他而去，他整个世界中似乎只剩下那宛若皎月的容颜。
    离他远去的世界又回来了。
    他举起了杯，这一次对曾经的同伴又有了全新的印象，他们不再是举着利剑的饮血者，而是一个个在化妆舞会上配上假面、带着僵硬笑容的宴会者。
    “盛赞节快乐！”
    这是有史以来萨瓦堡举行的最沉闷的盛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