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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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特吃了一惊！他上上下下打量内尔，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位表弟。好半会后，他才问道：“你是认真的？”
    内尔点点头，他的脸上只能看到坚决，如果这是他的演技，那他的演技也未免太厉害了点。
    “伯伦特哥哥伤得很不是时候，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挺过去。如果……如果真有个万一，那继承人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洛森特很可能会陷入内战边缘。我的身份不足以坐上那个王座，相比之下，当然是身为哥哥继承人的小希伯特更加合适。”
    “你真的认为一个幼儿能在这乱世中坐稳王位吗？”夏洛特紧盯着内尔的眼睛问道。
    内尔没有回避，看来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良久，他已经得出了最后的答案。内尔回答道，“我会尽全力辅佐小希伯特的！”
    ——到时候只怕你连自身都难保了。
    夏洛特暗想。但这话他没说出口，从内尔身上夏洛特看到了自己即将逝去的宝贵品质，这让他十分感慨——他真是一个高贵的骑士！
    但处于夏洛特的立场，在内尔本人都不情愿的情况下实在不好对继承人之争多加插手。这时，他们已经走出楼梯范围，夏洛特也恰到好处地转移话题。
    “伯伦特的情况真有那么糟糕？”
    夏洛特解除了隔音法术，在走廊两边，那些守卫的卫兵正用好奇与崇敬的表情向他行礼。
    “……大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内尔沉默一会，或许是有些顾忌，最终回答道，“您看看就知道了。”
    夏洛特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伯伦特的房门前，房门是绘着莱斯利纹章和功绩的双扇门结构，光从这扇大门就能想象主卧的宽敞。两边守护的骑士同样认识夏洛特，他们恭敬地向夏洛特行礼并为他推开房门。夏洛特当先迈步，走了两步后却发现内尔未曾跟上，于是转头投以疑问的目光。
    内尔轻轻摇了摇头，“我就不打扰您和大公的会面了，但愿现在大公处于清醒状态。”
    夏洛特没再劝说，点了点头径直入内。身后的双扇门在骑士们的操控下缓缓关闭，眼前是一间四室的起居室，没有会厅，想必伯伦特平时的会地点与起居室不在同一处。
    首先进入的是宽敞的卧室，旁边一扇禁闭的房门大概通向厕所，还有两间敞开的房门用作书房和储物室，除此之外，在卧室旁边还有一扇透明的玻璃门通向露台。
    如今储物室似乎被暂时充作药剂间，夏洛特进来时，闻到了一股熏香和药味混合的怪异味道，让人联想到耄耋老人的居室气味。卧室虽然宽敞，但并不亮堂，所有的通风口要么禁闭，要么用帘子遮住，让室内的气味不好散发的同时，也让房间变得昏暗迟暮。
    夏洛特注意到一名挽着发髻的棕发贵族女子侧坐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上，正在铜盆中盥洗手巾。一名侍女侍立在左右紧张地待命，另一名侍女则在药剂间中忙碌。
    夏洛特入内并未让三名女子转移视线，坐在床边的贵族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道，“莉娜，是小希伯特又饿了吗？”
    莉娜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尽管两年多没见，但夏洛特仍很快确认了贵族女子的身份。她是伊芙，洛森特的大公夫人，夏洛特的表嫂。
    “我是夏洛特。”夏洛特轻轻解释道，他走向床边，“伯伦特情况如何？”
    夏洛特的话让伊芙一惊，她连忙用毛巾把手擦干，慌慌忙忙地站起身来。按道理，以伊芙的身份完全可以将手递给夏洛特，让夏洛特来行以吻手礼。但或许是考虑到卫生原因，伊芙没有这么做，而是捏着裙角向夏洛特行了个礼。
    “欢迎您，冰风堡大公殿下！”
    两名侍女同样慌慌张张地向夏洛特行礼。
    夏洛特侧身避过伊芙的行礼，摆了摆手示意侍女们起身，“伊芙，在这里只有亲人，没有大公。”
    伊芙点了点头，似乎这些天让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看到夏洛特的那一刻，她的泪水湿润了眼眶。她哽咽道，“我、我完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伯伦特他实在是太不慎重了，我、我……总之，夏洛特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的。”夏洛特走到床边，指了指床榻问道，“我可以吗？”
    伊芙点了点头，夏洛特依言坐下，然后仔细打量伯伦特的脸色。
    仅仅两年不见，伯伦特相貌却苍老了许多，躺在床上的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三十余岁的青年，反而像个即将步入暮年的中年人。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就像一具刚从地上挖出的僵尸，肌肤干瘪毫无润泽可言。
    他身材枯瘦，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采，夏洛特伸手探向他的腕部，感觉就和一根柴火棍般瘦得可怜。
    魔能如灵蛇般往伯伦特体内婉转，夏洛特皱着眉头，问道，“没有请教会牧师来看过吗？”
    “怎会没有。”伊芙脸色疲倦，似乎说到伤心处，她的声音略带哽咽，“但洛森特等级最高的大主教也摇头说不行，还说什么伯伦特生机已断，就像只剩下一点残芯的蜡烛，强行用神术治疗只会让他当场一命呜呼。真是胡言乱语，那些人难道就这么盼着伯伦特死吗？也不想想是谁替洛森特开创的崭新局面……啊！抱歉，发了些以我的身份不该说的牢骚。夏洛特，他情况如何？”
    伊芙满含希冀地问道。
    夏洛特一怔，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大主教的判断没错，伯伦特最大的问题不是伤口，而是体内生机如将熄的烛火般几乎断绝。
    伯伦特继位以来夙夜难眠，为了洛森特的崛起费心操劳，累积的压力和疲惫让他的身体本就处于崩溃边缘。遭遇刺杀后，刺的手段又让他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快速流失。大主教正是看到了这点，才会坦言束手无策。
    要知道，教会的手段本就是刺激生命力来恢复伤势，伯伦特生机将断，又哪来的生命力能给大主教施展手段。正因如此，最后才变成勉强用药剂吊着口气的局面。
    夏洛特久未回答，让伊芙心中一沉。如今夏洛特的威名早已遍传斯泰厄世界，在伊芙看来，夏洛特绝对称得上年轻一辈最为顶尖的人物之一，她原本心怀幻想，以为大主教是因政治原因才拒绝治疗，可一见夏洛特沉默，立刻就察觉不妙。
    意识到诊断结果后，这位年轻的王后顿时悲从心来，她捂着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落下，声音哽咽不清，“难、难道你也没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