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愚者

    在艾文的带领下三人依次逃出巴雷特的神国，他们并未从星界逃逸，而是出现在厄尔鲁内部。
    艾文选择的漏洞地点非常巧妙，事实上，他既然能从星界外找出漏洞支援夏洛特，按理说凭他的能力应该不用在巴雷特的神国内消耗那么长时间。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寻找那道通往厄尔鲁核心的道路。
    而此时，他们破开的漏洞就位于那条道路的路口。
    即便是三人中对时空间法术研究最浅的克莱尔也能感受到这条道路的不同之处，与别处相比，这儿的空间乱流虽然同样剧烈，但却没有那般混乱无序。若是没能发现其中的巧妙，一般人很可能会忽略这条道路，只能在慌乱中迷失在厄尔鲁的无尽乱流。
    “就是这里。”艾文指了指前路，“但还需要点时间摸清空间乱流的规律。”
    “我们大约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克莱尔给出准确的答案，“我的诅咒之力大概能维持这么久，在那之后巴雷特应该就会复原。”
    “足够了。”艾文说罢，瞥了夏洛特一眼，“这里交给我，你有恢复魔能池的手段吧？”
    他看穿了夏洛特的小心思，原本还带着几分好胜心想要争在艾文前找出规律，但被他说破，夏洛特便偃旗息鼓地点了点头。
    他先是感应艾儿所在，得知她和斐雯丽在一起后心情大有放松。他告诫艾儿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也将几人的发现一一告知。在交流中夏洛特感觉艾儿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情况紧张，他也没有细想，只是以为艾儿对空间乱流一筹莫展而已。
    接下来他取出了珍藏的各种魔药，不顾那些魔药的后遗症灌入口中，想尽办法恢复即将枯竭的魔能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魔药的功效逐渐衰退时，艾文的研究总算有了成果。
    “已经找到规律了。”他打断了正在恢复精力的两人，“虽然还有些地方模棱两可，但已经没时间继续耗下去了。”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左右，算上他们逃出来时消耗的时间，巴雷特大约还有两分多钟就能恢复光明。届时，以祂的残暴和记仇，绝对会不顾一切地追杀几人。
    而此时，除了艾儿与斐雯丽还在谨慎地尝试寻找通道外，其余同伴已经彻底在这片迷域中失去了音讯，也不知是否安好。三人压下心底对同伴的担心，谨慎地按照艾文指示往通道中前进。
    三人在这危机四伏的通道中默默前进，这片通道虽有规律，但空间震荡的剧烈程度却比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一切看上去好似毫无变化，但有时路过某处时，衣角擦到那些空间乱流都会让法袍的防御灵光闪烁不定，随后那片衣角就不翼而飞。
    为了避开错误的乱流，三人走走停停耗时颇久，眨眼间就是半个小时过去。虽然进入核心地带，厄尔鲁不再是那一成不变、没有欺负的灰色潮湿大地，但很快三人便觉得颇为疲倦，而前方却依然看不见尽头。
    或许是旅途太过单调，艾文终于打破沉默，多年未见，他第一次以一种平和的态度询问夏洛特，“你是怎么想的？”
    夏洛特此时开了些小差，咋听到艾文提问，他愣了一会，像是没反应过来般反问，“你指的什么？”
    艾文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模样，像是很多年前那个温柔和蔼的长兄，耐心解释，“我指的是，你怎么会想在这时候开启一场毫无把握的全面战争？”
    “因为我没有选择啊。”夏洛特脸上闪过一丝沉重，但那瞬间的软弱很快就像幻觉般消失无踪。
    听到他的回答，没有参与谈话的克莱尔瞥了夏洛特一眼，好像微微叹息了一声。
    “前面要等十二秒。”艾文提醒道，似乎已经避开了上一个话题，但等三人走过那片动荡的乱流后，他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其实你很清楚，你有选择。”
    夏洛特看着领头的艾文侧脸，微微张了张嘴，却像是放弃了什么般闭嘴不言。但他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又重拾话题，这次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选择！”
    艾文诧异地回头看了夏洛特一眼。
    “正如你当初跟我说你没有选择一样。”夏洛特声音干涩。
    艾文露出像是不屑又像是欣慰的复杂笑容，“可我依然觉得你很蠢，明明还有蛰伏的时间，明明能让伊曼纽尔顶在前面，可你却选择了最冲动、最无法挽回、成功率最低的方式。”
    “是吗？可我也觉得你很蠢，因为你明明也有蛰伏的时间、明明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可你也选择了最冲动、最无法挽回、成功率最低、而且最不信任自己的方式。”
    原本兄弟间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艾文和夏洛特两个人板着脸，没了交流的欲望，让沉默变得非常难堪。结束这难堪的是克莱尔，一直没插嘴的克莱尔居然噗嗤笑出声来，在两人或厌恶、或疑惑的目光投向他时，克莱尔却自嘲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都是愚者啊！”
    艾文和夏洛特一怔，苦涩地默默咀嚼这短短两个字的滋味。
    这时，厄尔鲁的地形又起了变化，前方的平原中出现了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遗迹。遗迹的建筑结构并不复杂，以立柱、岩石、雕纹、石板构筑，除了高度令人难以置信外，像极了蛮荒时代的萨满祭祀遗址。
    这似乎代表着神祗的起源，在黑暗无序的时代中，神祗的权能、神职尚未构筑，脆弱的生命在危机四伏的世界中需要心灵寄托与保护，于是他们崇拜着蛮荒的力量，奉献自己的信仰，也给那蛮荒的存在赋予各种无上的荣光与臆想的权能。
    信仰成为力量，成就了那些蛮荒存在、也束缚住祂们的行动。这时，神祗的时代来临，被赋予全新力量的神祗互相争斗、也制定全新而有序的规则。于是，神祗有了明确的神职与权能，同样也被那神职与信仰约束。这便是神代！
    而现在，三人经历了重重困难与杀机，来到了这象征众神起源的神秘之地，厄尔鲁的核心区域——蛮荒祭坛！
    看着远方那恢弘、辽阔又蛮荒的巨型祭祀遗址，三人仿佛回到了被历史尘封的古老岁月。在那个时代，智慧生命艰难求存、荒野遍布杀机与威胁、世界群魔乱舞，他们野蛮、残暴、无序却顽强，利用初生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创造出后来辉煌的时代。
    不是神创造了生命，而是生命创造了神。
    三人被那恢弘蛮荒的遗址吸引，沉浸在其中古老的气息中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过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悟的三人方才清醒。
    这时，艾文表情严肃地回望夏洛特。
    “记住我的忠告，如果失败了，如果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字一顿地告诫，“蛰伏起来，在你高举王座前，永远都不要再发起这场战争！”
    夏洛特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担心自己一次次死亡重置会唤醒根源代行者，但他却只能同样严肃地回望艾文，怎么也无法给出回应。
    但很快，艾文又露出那种仿佛嘲讽与了然的笑容，“当然，我说了你也不会听，所以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决心吧。夏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