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法兰要塞（2）

    在前世，玩家们第一次大规模的接触深渊，是在游戏全面开放之后的第八年，阵营战争开始之后的第三年。
    突然爆发的无底深渊入侵不但给玩家们带来了惨重的损失，同样也让玩家们开始了解这些和恶魔族完全不同的混乱恶魔，不久之后，就有人发现了无底深渊的存在，以及通过地下城进入无底深渊的方法，从此，玩家们开始探索由无数半位面组成的无底深渊。
    然而，直到游戏与现实融合，玩家们也没有彻底理清深渊和无底深渊的关系，在玩家们眼中，这两个词语代表着同样的意义。
    曾经的于斌也是如此认为的，但当他向希奈丝特拉提出法兰之钥的要求之后，随着这位黑龙女王的解释，于斌才终于搞明白，深渊和无底深渊之间的联系。
    深渊并不是一种特定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更像是一种力量，一种现象，一种倾向性。这种力量具有极端强大的侵蚀性，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也无法在深渊的力量下永远保持清醒，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坚持多长的时间，最终，每一个被深渊侵蚀的存在都会成为深渊的爪牙，从此以后，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将这种可怕的力量散播到整个世界每一个角角落落。
    而无底深渊则是一种有着确切意义，明确存在的东西，即使他从未被完整的探索出来，即使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变动之中，但无底深渊这个词语所代表的意义，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无数构成无底深渊的半位面虽然被包含在了无底深渊的范围之内，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全部都受到了深渊的侵蚀，事实上，绝大部分无底深渊的位面和恩塔格瑞大陆主位面一样，都畏惧着深渊这种可怕的力量，并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种力量的污染。
    因此，在黑龙女王希奈丝特拉看来，深渊要比无底深渊更加可怕，更加危险，这也是为什么当于斌向她索要法兰之钥的时候，这位强大的黑龙女王会下意识的选择抗拒。
    不过最终，在于斌的坚持之下，希奈丝特拉还是将法兰之钥交给了于斌，这或许是恩塔格瑞大陆上最后一枚由上古巨龙亲自授予的法兰之钥了。
    靠着这枚法兰之钥，于斌顺利的穿过了上古巨龙联手设下的封印，进入了法兰森林。
    这片在古卷上所说的人间天堂，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大片泥沼和迷雾混杂的大泥塘，漆黑的淤泥散发着足以让人崩溃的臭味儿，一脚踩下去，几乎没到小腿肚的烂泥让脚上的靴子根本没有了丝毫的意义，夹杂着腐烂尸体的烂泥像浓稠的馊水一样沿着靴子和皮肉的缝隙一股脑的灌了进去，那一瞬间，简直让于斌恶心的几乎放弃前往法兰要塞的计划。
    一路上不时会碰到那些躲在烂泥里的咕噜和鼻涕虫，就是洛克伍德的古卷上所记载的那些玩意儿，前者和常见的软泥怪史莱姆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颜色和烂泥一样漆黑之外，就连攻击方式都一模一样，见面先喷你一头一脸的打招呼方式让于斌每一次都恨不得把这个世界都毁灭掉，而后者，于斌表示自己宁可同时面对三只咕噜，也不愿意面对一只鼻涕虫。
    和蛞蝓一样的外形，唯一的区别是体型大了数百倍，半人高的鼻涕虫浑身漆黑，支着两只触角，触角顶端是一对眼睛，当然，还有那一张长满细碎尖牙的嘴巴。
    每一次于斌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被这种鼻涕虫攻击时候的情景，都会忍不住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因为这些浑身上下布满黏液的怪物竟然是靠扑倒猎物这种方式进行攻击的。
    呕，想起来于斌就又想要吐了！
    你能想象吗？当你在腐臭，恶心，粘稠的烂泥塘里一步一抬脚的艰难前行时，猛然间从你的背后跳出来一条狼狗大小的鼻涕虫，将你一把扑倒在烂泥塘里，然后一边用身上的黏液涂满你的身体，一边用那张长满细碎利齿的嘴巴撕咬着你的身体。
    不行，让我先去吐一会儿，忍不住了！
    总之，在见识过法兰森林热烈的“欢迎仪式”之后，于斌觉得，亡灵族的那些面目可憎的僵尸和骷髅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漂亮，那么的懂礼貌，至少他们只会拿武器向你招呼，而不会朝你身上吐口水！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强大。
    三天之后，于斌已经基本适应了法兰森林的环境，他已经能靠肉眼分辨出哪块烂泥里躲着一个咕噜，哪块烂泥里藏着一只鼻涕虫，而不再需要二十四小时开着灵魂视觉来躲开这些恶心的玩意儿。
    同样，于斌也习惯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被咕噜用烂泥喷一脸，或者被鼻涕虫扑倒在地，来个亲热的肉体交流，面对这种情况，现在的于斌已经可以平静的一脚把这些家伙踢开，面不改色的从淤泥里站起来，继续前进。
    这些怪物的伤害非常小，等级也非常低，消灭他们对于于斌来说既不费任何的力气，也不能获得任何的经验，更没有任何的掉落，在习惯了这里的糟糕环境之后，于斌也就不愿意花费力气来消灭这些移动速度缓慢的家伙了。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于斌一边前进，一边努力用自己的脑子记下任何可以用来做为标记的东西，托笼罩在这里的迷雾的福，方位和地图根本毫无用处。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按照洛克伍德的古卷中所描述的那样，找到入队试炼的篝火，简直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空中楼阁，好在于斌也并不是想要加入不死队，虽然他对于深渊监视者的那套行头蛮向往的。
    他的目的是获得一枚深渊监视者的职业晶石。深渊监视者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职业，它并不会和玩家原本所拥有的职业相冲突，因此也可以称之为第二职业。类似的特殊职业并不止一种，但深渊监视者却是于斌最希望获得的一个，因为这个职业能够非常多的，对深渊的抗性。
    到了第十四天，于斌才终于找到了目标，远处的迷雾背后隐隐露出黑色轮廓的庞大要塞，意味着他的艰辛旅途终于迎来了终点，对于几乎已经麻木的于斌来说，这算得上是两个星期以来最好的两个消息之一了。
    另一个消息是拉斐尔终于带着天使之约获得了属于他们的第一片领地！
    鼓起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游到要塞的大门前，没错，你没看错，于斌就是用游的，自从习惯了法兰森林的烂泥塘之后，于斌发现用游泳的姿势前进要比光靠两条腿前进来的更方便更迅捷，前提是你要能无视掉每一次向前划动手臂时，灌进嘴巴里的腐臭烂泥，那滋味绝对能让你印象深刻，至少于斌已经因为这个原因，将近十天没有吃过带水的东西了。
    挣扎着从烂泥里站起来，用手搬开咬在铠甲上的两条鼻涕虫，从头到尾漆黑一片的于斌抬头看着面前仿佛为泰坦巨人营造的巨大入口和厚重要塞铁门，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被淤泥给塞满了。
    绕着要塞找了好久，于斌才终于放弃了试图寻找一个轻松又方便的入口的想法，这毕竟是曾经抵抗无底深渊混乱恶魔的最前线，怎么可能会留下那种明显的缺点。
    重新回到大门的于斌不得不从空间袋里拿出特意为这种情况准备的道具，三爪钩加上一条足够长的绳子，然后是一具小型的弩车，在烂泥塘里挖出一个临时的凹槽，以便让弩车的射角足够高，剩下的就是考验于斌的攀岩水平了。
    无惊无险的爬过法兰要塞高高的城墙，过程中甚至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折，这也可以看得出来法兰不死队的人手已经稀少到了何种程度，这些不死人已经放弃了对外界的警戒，城墙上一个卫兵都没有留下。
    沿着城墙内侧的甬道走下去，穿过巨大而破败的中庭和洞开的内城门，面前就是法兰要塞的主体，一座高耸的城堡。
    并不比要塞大门小多少的双开木门镶嵌在黑色的城堡外墙上，厚重的木门上钉满了一颗颗巨大的铆钉，比于斌的腰还要粗的横木作为插栓，死死的钉在大门上，从外面看，整扇木门上遍布着巨大的划痕，应该是由某种利器或者利爪造成的，甚至有几颗铆钉都被这种深深的伤痕给切断，于斌还能看到那光滑的切口。
    于斌感觉到明显的不适感，因为洛克伍德的古卷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法兰要塞为了更好的抗衡混乱恶魔，特意用充满了神圣力量的光耀石作为建设材料，花费了足足数个月的时间才将整个法兰要塞的建材替换掉，但现在，原本应该如牛奶一般纯白的光耀石现在却如浓郁的墨水一般漆黑，可见深渊对于这座城堡的侵蚀到了一个多么严重的程度。
    靠近木门，于斌仿佛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从城堡里面传出来的响声，听上去好像是两把武器在不惜一切代价的互相对砍一样。
    深呼吸了一下，于斌紧了紧身上的盔甲，用手撑住那扇巨大的木门，随着他的推动，长久未受到过润滑油滋润的门轴发出痛苦的声音，仿佛一个老人临终前的呻吟。
    大门被推开，暗淡的光线透过打开的大门照射了进来，让于斌看清楚了城堡内所发生的情况。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每一具尸体上都穿着同样的装备，尖角帽，披风铠甲，每一具的尸体死状都一模一样，被长剑穿胸而死！
    城堡的深处，原本应该放置着长长的餐桌的地方，现在成了两个战士互相厮杀的战场，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武器，甚至一样的动作，长剑与长剑的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星，震彻大厅的金铁交接声显示着他们的战斗是怎样的激烈。
    从洛克伍德的古卷上所记载的内容来看，眼前这两个正如死仇一般生死相搏的战士应该都是法兰不死队中的精锐战士，因为实力强大而升格为深渊监视者的存在。唯一能够区分他们的，是两个战士眼中的光芒，其中一个暗淡，而另一个，则冒着邪魅的红光。
    很显然，又有一个深渊监视者被深渊给侵蚀了，而他的战友则正在履行自己的誓言，亲手将深渊扼杀在萌芽状态。
    大力的劈砍，横扫，然后反身斜劈，带着火焰的长剑将眼冒红光的深渊监视者手中长剑荡了开去，仍留有灵智的战士用另一只手中的短匕首割开了堕落者的喉咙，然后将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透胸而出，直没入柄。
    仿佛是在为并肩战斗了数千年的挚友送行，得胜的战士扶住对方的肩膀，看着堕落者眼中的红光渐渐消散，随着手中的长剑抽离失败者的身体，死去的深渊监视者如解脱一般仰天倒在了地上，成为了周围牺牲者中的一员。
    或许是发现了于斌这个陌生人，获胜的深渊监视者偏过头，暗淡的双眼中一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这位强大的深渊监视者半蹲下身，长剑平指向于斌，匕首横放在胸口。
    于斌知道，这是不死队的礼仪，用来向任何致力于对抗深渊的勇士致敬，而对于这些残存的深渊监视者来说，任何一个敢于进入法兰要塞的人，都值得他们致以最高的敬意。
    这些都是洛克伍德的古卷上所记载的内容，而于斌也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他抽出自己的长剑，双手而握，平举向前，将剑尖指向这位理智尚存的深渊监视者，以此表示自己与深渊战斗到底的决心与意志。
    “谢，谢谢！”沙哑而模糊的声音从这位不死人的口中传了出来，长久未与人交流，导致对方的发音一时间难以辨别，“外乡人，虽然，虽然你没有通过三火试炼，但我仍然很高兴，还有人能传承我们的意志，继续对抗深渊的威胁！现在，法兰不死队已经消亡，我是最后一个深渊监视者，而我也很快将会被深渊所侵蚀！外乡人，如果你愿意接过这份重任，那么就请你把我的灵魂彻底泯灭，归于虚无。深渊，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尽管早就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但于斌仍然无法接受这种在他的估算中最糟糕的结果，从上古纪元末期开始战斗在第一线，漫长的时间以来，一直保卫着这个世界的安宁与和平的法兰不死队竟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在周围遍布的尸体映衬下，眼前这个最后的深渊监视者是如此的落寞和孤寂。
    但从对方的身上所发出的蓬勃战意和不屈意志仍然是那么的震慑人心，仿佛从未有丝毫的动摇，丁点的减弱。
    “尊敬的深渊监视者，我以我手中的长剑为誓，必将传承你们的意志，对抗深渊的威胁！深渊，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于斌收起激荡的心情，紧握手中的长剑，沉声说道。
    深渊监视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双眼中开始隐隐约约的冒出了邪魅的红光。
    “这是我最后一次教导新人了！外乡人，希望我的这份礼物不会让你失望！”
    一把长剑仿佛能够刺破天空一般，带着滚滚火焰，呼啸着砍向了于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