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生

    夕阳的余晖将萧寒的浑身上下照耀得闪闪发光，远远望去甚至以为萧寒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萧寒漫步走到了东方家族的大宅前。门前的保安望向这个少年，知趣地给其打开了大门。东方云之前已经吩咐过，只要是萧寒就可以直接放行。
    萧寒对于东方云对自己如此之好的原因并未深究，他也懒得深究。十几年来，他的脑子一直只有两个字：复仇。东方家族在现在的情况看来并不是自己的目标，而东方云对自己如此青睐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自己和他有着某种利益关系吧。萧寒自从第一次和东方云面谈后就有着这样的想法。
    迈着稳健的步伐，萧寒在杨明事件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回到了东方大宅院。尽管已经有消息证明了萧寒的清白，但是萧家很多人对于这个少年仍然摆着敌视的目光。碍于长老的命令，他们也仅仅是瞪着这个少年，并未多说些什么。
    “萧少爷，长老有请。”老伯从书房方向走来，细声细语地对萧寒说道。对于面前这个老人，萧寒对其印象之好或许是仅次于东方云和东方雪。老伯身为东方家族长老的贴身侍从，始终坚守本分，在茶余饭后从未对任何人表达任何对当下帝都情况的看法，并且萧寒第一次无礼地闯到东方家门口时，老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以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相反，这个人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水，性格也似乎与世不争。
    “好的。”萧寒向老伯点了点头，随后跟在其身后走向东方云的书房。
    此时，东方雪正在自己的卧室远远地看着萧寒消失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寒被领进东方云卧室后，老伯恭敬地向东方云鞠了个躬，随后反手带上了书房的门。此时书房内只有东方云和萧寒两个人。
    东方云还是东方云，他静静地靠坐在书房的藤椅上，眼睛并没有看向萧寒，而是看着西方落日的余晖。萧寒也不自禁顺着东方云的方向欣赏着这自己经历了无数次却从未关注过的风景。
    “夕阳好看么？”东方云突然开口道。
    “很好看。”萧寒老实地答道，目光也一直盯着西边。
    “这是你第一次关注这样的美景吗？”东方云将目光转移到了萧寒身上。后者静静地看着夕阳，点了点头。
    “以前我在这样的景色下都在忙着做事，脑子里也经常想着别的事，从没有想过看它一眼。”萧寒说道，眼中充满着神采。
    “你应该多注意注意这样的美景。”东方云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一个人始终忙着做自己的事，却放弃了每天都能欣赏的东西，岂不是很可惜？”
    “是啊，很可惜。”萧寒听了东方云的话，若有所思。随后萧寒逐渐收回了目光，转身看向了面前这位老人。“可是我真的没时间关注这些东西，现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了。”
    “其实，并不是你事情太多，而是你的脑子太杂。”东方云看着萧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些事要做，但是有些风景也值得欣赏，夕阳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有些风景也值得欣赏…萧寒思考着东方云的话，思绪一下子返回到了自己在鬼龙日日夜夜训练的时光。那些年自己从没想过人生中又能够让自己感受到美好的东西，自己一直认为一旦完成复仇自己的人生目标便完成了。美好是属于那些只能享受胜利的弱者的，而自己这样的人，一生大概也只能在战斗中度过了－－这样的概念始终存在于萧寒的脑海。
    “杨家已经损失十分惨重了，你伤了杨明，之后又有人杀了他，杨子仁此时想必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了。这种痛苦，多年前和你的亲人所遭受的大概差不多吧。”东方云接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针对杨家？”萧寒问道。
    “并不是要求你放弃你做的事，而是一切慢慢来，”东方云捋了捋胡子，似乎在整理着思绪，“你不觉得一切进行的都太快了吗？”
    是啊，一切都太快了。自己刚到京城便偶遇东方雪，随后一路追到东方家族。然后在一次偶然下见到了杨明并且与其面谈了一次。再然后就进了帝都最大的学府帝都皇家学院，认识了一些大家族的大少爷大小姐们。随后又打伤了杨明，再被人诬陷躲了几天。最近，格拉斯来了，联合调查团又出现了。短短一个多月，许多势力在帝都集结，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我只想尽快完成自己该做的事。”萧寒说道。
    “多年前，我见过你，觉得你长大一定是一个善良睿智的少爷。你小时候没有其他大家族后代身上的那种娇贵之气，相反，你喜欢一个人完成自己的任务，很多次你父母都在向我炫耀你的独立自主。”东方云说着，随后叹了口气，以一种失望的口吻继续着自己的话语：“一个多月前我见到你，要不是你的外貌没什么大变，我甚至认不出来你了。现在的你，性格冷酷甚至冷血，做事残忍，完全不像十几年前的你了。”东方云看着萧寒的双眼，“我能猜出你这些年经历的事，我今天把你叫到我面前，就想告诉你，你不应该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父母也一定不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父母？”萧寒冷笑了一声，“我的父母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不能完成复仇。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死！”一想到父母，萧寒浑身上下就爆发出无尽的杀气，似乎要撕碎一切。
    “如果，萧家当初发生的一切要发生在东方家族身上，你会出手帮助我们吗？”东方云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我…”萧寒刚想说什么便被东方云打断了：“我不祈求你能保护整个东方家族，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雪儿。过去的事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告诉你，”东方云深吸了一口气，“雪儿真的很喜欢你，你小时候也很喜欢她。一旦发生些什么，我请你一定要保护好雪儿。”说着，东方云的语气中甚至有些祈求。
    听着东方云的祈求，萧寒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你会这么说？”萧寒并没有答应东方云，而是好奇地问着东方云说这些话的缘由。
    “这个真的不好说。”东方云无奈地给了萧寒一个无用的答案。
    “如果你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萧寒说道，此时的他对于真相实在是太渴望了。而知道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正坐在自己的面前。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东方云叹了口气回应道。
    “是吗？”萧寒笑了笑。随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萧寒，”东方云再一次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你无论在做什么事，都别忘了你是一个人，而不是杀人机器，你和你过去相处的那些人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东方云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的人生，早就在萧家湮灭时完结了！”萧寒笑道，眼中闪现出一丝凄凉和无奈，不过仅仅是一闪而过便被自己完美地隐藏了起来。为了掩饰内心情绪的变化，萧寒甚至是耸了耸肩膀，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东方云看着萧寒露出了微笑，“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不是完成复仇就完结了。”
    是吗？经历了无数的逃杀，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不过细细想来，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都是一个奇迹，每个人一开始都是一个叫做精子的细胞，而能有幸从亿万同胞中脱颖而出的只有一个。自己这十几年也是一样，从成千上万的尸体中走了出来，的确有很多事情在另一个世界等着自己。就像天边已经小时得无影无踪的夕阳，那么美，而自己竟然今天才能够发现。
    自己复仇的目的不会放弃，可是复仇之后呢？如果自己能有幸在复仇的行动中幸存下来，那么之后呢？之后或许自己就能每天坐在某个街头小巷，在固定的时间享受着那分自己从未关注过的美。
    想到这里，萧寒身上的杀气渐渐褪去。与此同时，萧寒甚至觉得自己肩上的负担一下子轻了许多。自己并不是杀人机器，而是一个人。自己已经从前一个世界步入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有些过去的世界的法则并不适用于现在这个世界。
    “我伤了杨明，那段日子东方家族一定遭遇了不少麻烦吧。”萧寒突然问向东方云，语气中多出了一些敬重。
    “是。”东方云点了点头。
    “那么，抱歉。”萧寒郑重地道了个歉。
    看着萧寒充满了歉意的目光，东方云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挂上了满意的笑容。萧寒似乎变了，自己的这一番语重心长并没有白费。东方云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萧寒的道歉。
    这个小子，如果真的变了，那么他可能真的会改变一切。东方云看着萧寒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