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爱

    第三类病毒蔓延消息传播的第三日，相比于前两日，纽约市的犯罪事件数量笔直上升，原本冒着感染病毒风险的店铺门也陆续关门，不是因为政府要求，也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感染病毒，让他们忌惮的正是时刻在街上游荡寻找作案目标的混混。
    并且此时，纽约市已经有很多人有了感染第三类病毒的症状：全身发热呼吸不畅，最为显著的特征便是心脏跳动频率以及血液流速会毫无预兆地提升到身体所能接受的极限。虽然保持这种极限的体征并不会影响患者生命，但是这其中带来的痛苦绝对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当然，现在只有极少患者出现后面几种症状，大多数患者仅仅是开始重度感冒的症状而已。
    无论什么病毒，只要没有能够克制它的药物出现，他们这个病毒无疑时可怕的。那一晚，那名神秘的少年在以极快的手段屠杀完了黑手党产业园区的所有人后顺便从科研实验室带走了黑手党所有的第三类资料，并且第一时间将其交给了美国国家安全局局长卡尔。后者也在第一时间将其送往了美国药物科研中心紧急制造抵抗第三类病毒的疫苗。虽然在此之前，历史上曾经有人制造出能够抵抗第三类基因的药物，但是制造这类药物的过程十分漫长且复杂，不可能大批量生产。要想制造出能够让整个纽约市的市民都能拥有免疫能力的疫苗，负责这项工作的科研人员必须另辟蹊径。
    此时此刻，除去在街上四处游荡的混混们，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正背着一名年迈的老人缓步在街上行走着。此人便是文森特，那个曾经帮助林森陷害萧寒和章佳楠的人。在得到林森打来的巨款后，他立刻携带自己中重兵的母亲来到纽约求医。但是天不如人意，就在林森预约好纽约最权威的医生后，第三类病毒突然爆发，为了为纽约人民制造抵御第三类病毒的疫苗，这名医生放弃了文森特的请求，前往美国药物科研中心帮助前线制造能够拯救纽约城的药物。
    本来即使失去一名主治医生，其余医生也能够担任起拯救文森特母亲的任务，但是天不从人愿，其他医生在听说纽约弥漫着病毒的后纷纷离开了医院。一心想着出城的他们纷纷寻找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家里有人出了意外，比如自己身体不舒服等等，身为医者的他们绝不会选择说出实情，也就是不想冒着被病毒感染的风险上班。如果他们这么说，被其他人知道了一定会受到鄙视。
    人性就是这样，哪怕有再自私的想法也会竭尽全力为自己披上一层画皮。虽然这样会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善良，但却会让收到伤害的人心寒。此时，收到医院能够治愈母亲疾病的医生已经全部离开，文森特面如死灰。由于病重，趴在文森特悲伤的老人已经昏迷。更加凄惨的是，由于预订了病房和预付了医疗费用，文森特已经将林森给他的所有钱挥霍一空。有些疲惫的文森特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背上的母亲，内心平静得可怕。与其说这是平静，倒不如说他已经麻木了。在她母亲神志清醒的时候，文森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一种近似绝望的呻吟。那时候，但是从声音就知道母亲很痛苦的他不知何时产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他希望自己的母亲死去，这样她就不需要再遭受病魔的折磨了。同样地，文森特的母亲也希望自己尽早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这样她就不需要再让自己的儿子惦记了。
    拿着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些钱，文森特来到了一家旅店。不管如何，弑母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这是他身为一个人该有的最后的原则。鬼使神差地，他开了一间房间，让母亲安静地躺在温暖而柔软的床上。
    “阿文…”母亲眯着眼呼唤着文森特的名字。
    文森特听到来自母亲的呼唤打了个激灵，随后跑到床前跪倒在地，眼泪无情地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但是，纵使文森特的眼泪再温暖，纵使他对母亲的爱再深，他也无法温暖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仔细地盯着母亲的眼睛，文森特发现母亲刚刚只是在说梦话而已。轻轻抚摩着母亲苍老且充满褶皱的手掌，文森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掌背，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减缓母亲的痛苦。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样在流逝。然而，即使文森特一直陪伴着他的母亲，他依然没有发现自己母亲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和媒体中描述的症状一样，在初入旅店之时，母亲的身体便开始发热，呼吸也变得不是非常通畅。由于这位可怜的老人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再加上抵抗力极低，第三类病毒在老人的身体里疯狂肆虐，仅仅是隔了两个小时，老人的血液流速已经到达身体所能接受的极限，并且浑身的肌肉开始颤抖，仿佛在进行进化一般。
    眼泪已经流干的文森特早已昏睡过去。
    “嘶…”老人突然倒吸一阵凉气，随后她的双眼猛地睁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老人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一个人类应该有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腥红的魔鬼一般的双眼。老人使劲扭动着自己的脑袋，看向趴在床边的文森特，轻轻地抬起头抚摸着文森特的脑袋。在她的手接触到文森特脑袋的瞬间，竟有一个声音在老人内心催动着一种恐怖的欲望：吃了这个人类。
    没错，这个老人已经第三类化了。她体内的第三类病毒已经蔓延到了大脑，控制了老人的感知神经。即使现在老人仍有一丝意识，但是几分钟之后，她就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食人怪物，疯狂地蚕食一切拥有人类气息的生物，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儿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吞噬对方。
    这就是萧寒和克里斯蒂安一直反对第三类计划的原因。如果控制得当，会制造出一种能力远超人类的生物，也就是萧寒和章佳楠这种半第三类人。但一旦失控，就会涌现出大量可怕的食人怪物。
    “嗯？”文森特轻哼一声，随后缓缓抬起头。当他看到母亲恐怖的双眼时，一下子愣住了。虽然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但即便如此，和双目腥红的老人对视时，文森特内心依然产生了极度的恐惧。“妈妈…你怎么了？”文森特愣愣地问道。
    “我不知道…”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低沉，和之前虚弱的音色完全不一样。“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麻烦你了…儿子…”老人缓缓说道，随后在文森特震惊的目光中，她竟然坐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你好了？”文森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随后，他猛地回忆起了之前在媒体上看到了有关第三类病毒的消息。“你现在有没有呼吸受阻，浑身发热的感觉？”
    “之前有…不过现在好多了…”母亲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只不过这个笑容在文森特看来并不温暖，反而显得有些骇人，让文森特有些不寒而栗。
    媒体在宣传第三类病毒的感染现象时，只描述了感染初期出现的症状，并没有描述后期的情况。原因只有一个：感染后期的症状已经完全超越了一个人的想象力。换言之，一旦媒体告知群众感染后期的症状，无疑会在全美乃至世界范围内引起巨大的恐慌。说白了，大后期的感染症状只有一个：变异为第三类人。
    不，准确地说，是第三类怪物。
    对此一无所知的文森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不祥的预感完全来自于他母亲身上散发着的死亡的气息。他被母亲看着，就好像自己被一个食物链站在人类之上的猎手盯着一般。此时，文森特竟有一种逃跑的欲望，但是他对母亲的爱让他止住了这种冲动。他绝不能放弃自己的母亲！
    “呜呜呜…”突然，母亲发出一阵嘶吼声，就如同一只野兽在哀号。这阵可怕的声音让文森特内心的恐怖到达了极点。
    “你怎么了…”文森特恐惧地问道，声音在颤抖。
    “我想…”母亲低着头缓缓说道，声音已经完全变了样，宛如一只野兽一般，“我想吃了你…”母亲说着猛地抬起头，在文森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猛地扑倒了自己的儿子，并将其狠狠地压在身下。
    “妈妈，你怎么了？”文森特惊恐地喊道。但是当他直视着自己母亲的双眼时，俨然不觉得自己看到的这双眼睛是人类的眼睛，反而像是魔鬼的双眼一般。
    “吼！”母亲并没有理会文森特恐惧的呐喊，反而是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文森特毫无防备的脖颈。
    “啊啊！”文森特惊恐地呐喊着，迅速的扭动着自己的脖子才得以躲过了自己母亲这势在必得的一咬，随后他憋起浑身力气，咬着牙将自己的母亲踢向一边。虽然在刚刚，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母亲仿佛要杀死自己，但是当他踹中自己母亲那一刻，他的内心一疼，觉得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你没事吧？”望着在地上哀号的母亲，文森特有些后悔地问道。
    “吼！”面对文森特担忧的问候，第三类化的母亲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如同一只猛兽一般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随后缓缓站起身，双眼死死地盯着文森特，就如同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妈妈，是我啊，我是阿文！”文森特无辜地呐喊道，似乎唤醒已经陷入癫狂的母亲。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他的母亲并没有认出他，并且这辈子也不会再认出他了。在文森特绝望无助的目光中，他的母亲蹲下身，似乎在蓄力，随后再次启动扑向文森特。
    虽然第三类化能够让宿主的身体素质得到质变，但由于老人的身体本来就处于死亡的边缘，所以虽然她的身体得到了极大强化，但行动速度仍然在文森特的反映范围内。这一次，早有准备的文森特并没有被自己的母亲扑到，只见他灵活地躲向一边，躲开了母亲这一击。
    “妈妈…”文森特已经急得哭了出来，无助地喊着，挥舞着双臂，企图让母亲认出自己。但事实时悲哀的，在他绝望的目光中，他的母亲准备再次对自己发动进攻。
    文森特对母亲的爱很浓，但求生欲绝不会因为爱而衰减。他不愿意伤害自己的母亲，也不愿意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深吸了一口气，文森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只见他缓缓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吼！”当母亲再次扑上来的瞬间，文森特敏捷地躲开的同时，他一个翻身将母亲死死地压在身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母亲的脚筋。在母亲的嘶吼中，得手的文森特立刻向后跃起，和母亲拉开了距离。
    “呼呼呼…”文森特的眼泪早已流光，此时双目空洞地他无力地瘫软在拼命蠕动的母亲身前。“妈妈…妈妈…妈妈…”文森特轻呼着母亲的名字，但依然没能从母亲冰冷的双眼中看到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充满爱的目光。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一个病毒能够让政府不惜扩大犯罪率也要封锁纽约城了。
    “对不起…妈妈…”狠狠地擦拭了一把眼角干涸的泪痕，文森特缓缓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望着已经完全变了样的母亲，文森特心如刀绞但却无可奈何。他早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自己的母亲永别，但却没有想到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最后瞥了母亲一眼，文森特缓缓关上门，深吸一口气之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留下他的母亲在房间内无情地嘶吼，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