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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冬又追着问:“那是谁要杀他?”
    “我还是不知道。”宣宁似乎不愿意再聊下去,已经推开了房门,冷风灌进来苏小冬打了个寒颤,他的声音从寒风里飘进来更是清冷,“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世上收钱杀人的比比皆是,可是只有鸾凤阁,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去打听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岳松果然是死了。
    苏小冬第二天一早壮着胆子悄悄溜到洞牢附近,远远地看见两个人用木板抬了一具用布包裹着的尸首出来,身边还跟了一名壮汉,正是昨日她来找宣宁时守在门口代为通传的人。那行人行至她面前时,那壮汉看见了她,只道她又来找宣宁,同她道:“今日少阁主不在洞牢。”
    “这是,昨日受刑的岳松?”苏小冬目光落在木板上,岳松的尸体被布包裹着,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裹尸的布上沾染了斑斑血迹,若不是边角仍有些许空隙,实在叫人看不出来这本来是一块白布。
    “正是岳松,也是条汉子,划了一千三百六十九刀,竟能拖到今天早上才咽气。”那壮汉手里的刀挑起一角白布,露出岳松的一条手臂,那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划烂了,自上臂至手腕处,每隔五六寸便被划上一刀,刀伤深可见过骨,皮肉外翻,手背上是用烧红的铁烙上去的一个图案,上头游龙走凤的图案苏小冬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之前宣宁交给她的那块小木牌上的图样。
    苏小冬嘴唇有些发颤:“为何不能给他一个痛快?”
    “不知道。”那壮汉的语气与昨日的宣宁如出一辙,“你以为我们容易吗?买家说要他活着受这一千多刀,那便是一刀也不能少,每回接这种活都要浪费好些我们刑堂的丹药。”
    什么丹药?自然不必多问,刑堂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左右不过是些吊着人命,叫人活生生地看着自己被千刀万剐开膛破肚的东西。
    因为停下来同苏小冬说话,抬着岳松尸首的两人已经提前走了一小段路去,那壮汉急着追赶,却还颇有良心地扭头又同苏小冬强调了一回:“少阁主今日不在洞牢,你不要白跑一趟了。”说罢便追着前头的两人去。
    人都走了,苏小冬觉得此处草木荒芜阴气森森,心里发毛,追着那壮汉快步走去。转过一折弯路,却见阿秋在前头的一段石阶尽头等着,她拧着眉头看苏小冬来的方向,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前一日是阿秋带她到的洞牢,可今日却是她擅自乱蹿,鸾凤阁的规矩多,指不定她又闯了什么祸,苏小冬作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早晨起来散步见着一只蝴蝶,追着追着就到了这里。”
    阿秋盯着她看了半晌,心知这是她家少阁主从外头带回来捧在手心里骂不得碰不得的人,终了也只能放她走,低声叮嘱了一句:“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了。”
    苏小冬乖乖巧巧地应了是,折身往寒石院走,心里却千头万绪缕不清楚,她一面想着幸好,幸好虐杀这些人并不是宣宁的本意,他只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一把刀作恶,被责怪的自然是应当是持刀的那个人;可转念又想,那又如何呢?杀人害人的就不是他了吗?换做是她,她哪里能下得了手,归根到底确也是他心肠冷硬,视人命如草芥,算不得是个好人。
    她心里像是长出来一把称,却来回往复,实在量不出宣宁这个人的良心有几两重。
    日头渐高,苏小冬心烦意乱之际竟还恪尽职守地记得要给明英送药。她赶回寒石院恰好是巳时三刻,没撞见宣宁,只看见竹楼的桌上已经端端正正地放好了那只木匣。
    她已经给明英送了大半个月的药了,却始终不知道自己送的是什么东西,这药神神秘秘地藏着,更叫她心生好奇。昨日她被岳松的惨叫扰乱了心神,又牵挂着明英发病一刻不敢耽搁,竟没有偷偷打开药瓶看一眼,如今想来实在有些后悔。
    人总是如此,若是一样东西高高挂在天上,你从来都得不到,是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但倘若那样东西到你眼前晃了一遭,离得近了,差点要叫你得到了,便从此在人心里开了一条缝,每天都有风从这条缝里钻进来,吹得人心里痒痒的,偏令人思之如狂。
    如今,那阵从缝里钻进来的风正在撩拨着苏小冬满心的好奇。
    终于,她捧起木匣走回自己房中,细细研究起木匣上的小锁来。她自然是没有学过敲门开锁这样鸡鸣狗盗的本事的,捧着木匣看了半天,将底部炭盆取出来,伸出两根手指头费力去掏上层的东西。
    上层与底层有一块铜片相隔,苏小冬刚刚移除炭火,铜片还滚烫着,她看不见里头的构造,伸手去探,没头没脑地摁到铜片上去,烫得她急忙缩手,这便将木匣带倒,那精巧的小木匣从桌上摔到了地上去。
    只听得匣中传出来一声瓷器破碎的脆响。
    苏小冬惊慌地低头去看,却见从木匣的缝隙间缓缓渗出一缕血色。苏小冬蹲下身去,拿手指沾了一点红色的液体,那液体还是温热的,她凑上去嗅了嗅,指尖果然是一股浓重的腥气——
    她日日送到双风居去的灵药,竟是一罐子血?
    为什么是血?哪里来的血?以血入药,这又是什么阴毒诡异的药方?
    她拎起木匣,径直上了竹楼二层,打开石门,汹汹冲入宣宁卧房之中,将那只木匣往他桌上重重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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