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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之诚 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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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副队,还记得你在去罗穗家里搜查的时候,问过我和霍队在那边聊什么吗?”
    “当然,你们是默契了,一个问有没有,另一个回答没有,至于有什么没什么,压根不说,让我在旁边抓瞎。”副队到现在还颇有微词,“不过我记得你的回答,你说,你在罗穗的屋子里没有找到一张全家合照。”
    “没错,这种没有一张全家合照引出来的问题——就让我家明察秋毫的队长来描述吧。”纪询把皮球踢给了霍染因。
    霍染因眉眼不抬:“叫我干什么,你自己说完。”
    “我说渴了。”纪询理直气壮,“也站累了。”
    琴市众人不明所以地牙酸片刻。
    “……”霍染因无语地瞅了娇气的人一眼,站起来,和纪询换了个位置,来到投影仪前。他的说话风格和纪询不尽相同。
    纪询喜欢把一个案子说成一个故事,但对霍染因而言,案子就是案子。
    破解一个案子,就该从证据出发,既不需要讲故事,也不需要弄玄虚。
    “室友。”霍染因先圈出这个关键词。
    接着他准备投放描述这个关键词的微博,手还没动,纪询已经先一步帮他做完了这件事,前一秒钟才说累了的人这一秒种又似乎洗去了疲乏,自得其乐地开始操纵电脑为霍染因打下手。
    投影仪上旋即依次放出含有这个关键词的忧郁翡冷翠微博。
    2012年1月8日
    【你过得什么非洲时间快要成了我室友对我的固定调侃梗了……】
    2010年9月13日
    【……无语,真就靠天靠地不如靠室友】
    “罗穗有一个室友,她们关系很好,这个室友10年就和她生活在一起。”霍染因提炼重要讯息,“之前去罗穗家中搜证,她家的墙上有钉子没有全家福。当时赵队说,这是因为和父母的积怨——但积怨不能解释罗穗为什么好端端的放着朝南的主卧次卧不住,要住朝北的。除非朝南的房间有其他用途,但我们看见的朝南房间空空如也。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她习惯住在北向房间里,而这个习惯恐怕是由于租房养成的。”
    “什么意思?”赵雾拧眉,“罗穗是本市人,本市出生,本市上的大学,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出门单独租房居住,尤其是她的父母公派出国,她家在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更没有必要租房了。”
    “如果罗穗把房子租出去了呢?”霍染因问。
    “系统里没有——”赵雾先说了这么一句,但很快恍然,“不,也许罗穗真的有室友,绕过系统很简单,只要不去报备就行了。就像黎克从二房东那里租房一样。但这还是不能解释你刚才的习惯问题,罗穗是房东,又是女孩子,就算租房子,也应该会更倾向把朝南的房间留给自己吧?”
    “这也是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霍染因回答,“接着注意这个,老胡保存的一个乱码微博。”
    微博内容闪现在投影仪上,纪询准备妥当。
    “乱码微博是老胡用罗穗大学时候的id找到的,这个微博的使用人也是罗穗本人,里头充斥着‘想死’、‘抑郁’、‘生命没有希望’这样负能量的句子。可忧郁翡冷翠不是。”
    “或者说,从某一天开始,忧郁翡冷翠不再是罗穗。
    “她的使用者变成了罗穗的室友,蓝蓝,这个黎克曾用‘兢兢努力工作’这一账号发了三年问候消息的人——也就是今天试图自杀正躺在医院里的人。”
    “这不可能!”赵雾断然道,“我们比对过身份证,二代身份证是有指纹绑定的,指纹不会说谎,她就是罗穗!”
    “关于这个,不妨看看这条微博。”
    不用霍染因说哪一条微博,纪询已经把应该出现在此刻的微博找了出来。
    既然他们得出了同样的真相,那么通往真相的道路必然也是相近的——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自己的老婆自己了解啦。
    2012年5月18日12点02分
    【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2012年以前,身份证是不需要录入指纹的,1月1号实行指纹录入政策,也不是靠集体换证,而是靠补领和到期换证。罗穗的身份证使用有效使用的起始日期应该是2012年5月18日。
    “她在重度抑郁数度想死的困扰下,决心放弃自己的生命,恰好,她的室友蓝蓝很需要她的身份,于是她主动配合蓝蓝,在5月18号这点,帮她办理了新身份证,系统录入的指纹,也是蓝蓝的指纹。”
    “蓝蓝为什么想要她的身份,从时间上可以推测。
    “5月18号办理身份证,大约三周工作日,也就是6月8号左右可以拿到证件。拿到证件不过一周,蓝蓝就在6月15号入职了新公司。医疗器械销售虽然不需要罗穗的建筑学知识,但是一个琴门大学的重点高校学历却是需要的。
    “黎克和蓝蓝很早就认识了,有一天他再也找不到蓝蓝,于是发了三年多的消息。他三年前的工作里,有快递员,有外卖,有搬砖的,也有洗浴中心的门童。
    “假如蓝蓝没有高学历,那想要在琴市打拼,她能找的工作不多,在洗浴中心当个女服务生,认识黎克,并在某件事时施与援手,符合逻辑。”
    “2012年7月15日,蓝蓝拿到了工资,特意强调自己换了谁也不认识的发型,认不出来,我想那时候,忧郁翡冷翠的微博账号就已经由罗穗转交给了蓝蓝,而罗穗本人则在小号里发泄着自己无处诉说的抑郁情绪。”
    “她们的互换身份还有个旁证,医药公司的同事反映‘罗穗’的微信是空白的,除了同事,几乎没有其他过往联系人。
    “此外……蓝存刚。”
    霍染因说到这里,又看向投影仪。
    投影仪当然准备好了新的内容,那是纪询刚让旁边的技术小哥调出来的户籍资料,蓝兰,蓝存刚的孙女,1988年7月20日生,照片年代很久了,和现在的罗穗有些微的区别,不过更有趣的,是她和人人网上罗穗的那张照片也很像。
    “蓝蓝这个昵称,可以联想到忧郁的英文名,也能联想到医院里那个占用了老胡死亡证明的身患绝症的老人。只有蓝存刚是蓝兰的亲属,她才会在没有杀死老胡的想法下,为蓝存刚治病,因为那本来就是她很重要的人。她虽然使用了老胡的医保卡——”
    投影仪的内容换成了罗穗和老胡的银行卡流水记录,霍染因只看了一眼,就没有任何卡顿的重点圈出了其中一笔不多的钱,这也是近期唯一一笔由罗穗账户转向老胡账户的打款。纪询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霍染因讲线索。
    “但她也把医保需要个人报销的钱还给了老胡,并没有花老胡的钱。这本是一起单纯的,借刷医保卡事件,可这件灰色地带的事被利用了。”
    霍染因说到这里打住了,他冲纪询:“接着该你了。”
    “我?”
    “嗯,接下去是故事阶段。”
    “怎么能说是故事呢。”纪询抗议,“所有的逻辑推演到只剩最后一条的时候,当然就是事情的真相了——逻辑决定一切,也决定真相。”
    “嗯,现在请我们的专家说说真相。”霍染因说罢,带头鼓掌。
    琴市的一帮人也是爱凑热闹,居然跟着啪啪啪用力鼓掌起来。
    纪询:“……”
    “好吧。”纪询清清喉咙,“那我就开始描述接下来的故事……”
    “2012年7月20号,兢兢努力工作给头像是铃兰花,也就是蓝兰的号发了一条私信。这也是最初的私信:‘蓝蓝,不要不开心’。”
    “有了新工作,又正是生日时间,蓝兰为什么不开心呢?我很好奇,是不是那天蓝兰有什么苦闷之处呢。于是我让技术小哥找新浪恢复数据。大家请看——”
    “这条微博,下午6点10分发出,3分钟后转成了仅自己可见,接着在当天晚上10点10分删除了所有微博:
    “‘为什么要来公司找我!!!你疯了吗!!!订的东西店家不能送吗,非要自己过来???非要在今天吓我吗???你就是后悔了对不对???你就是想捉弄我的对不对???行行好吧,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为什么不能和承诺的那样你总是一遍遍的说,却从来也不做!’”
    “从这条微博分析,里头所说的‘订的东西’,多半指蛋糕。蓝兰刚刚更换全新的身份,谁来送蛋糕能让她如此惊慌失措?毫无疑问,来的是真正的罗穗。罗穗在蓝兰生日那天带着蛋糕到了蓝兰的工作地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真切的鼓足勇气,在闺蜜生日的时候踏出房间,走入已销去了自己身份的社会,想让闺蜜和自己一起开心;亦或者如蓝兰所说的,是出于后悔,是想要捉弄蓝兰……如今的我们都不得而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罗穗想死,却不敢去死,犹豫不决,徘徊不定。
    “而蓝兰,获得了梦寐以求新生活,她等了又等,却没等到一直说要死的罗穗去死,她害怕在不断的拖延下罗穗会反悔,鬼迷心窍下,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帮助罗穗一把,贩卖罗穗。”
    “我操!”副队爆了粗口,“帮助?她疯了吗?把卖朋友当成帮助?她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我想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乃至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蓝兰都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试想,租房遇到一个和自己同龄,长相又有些相似的姑娘是多么难得的缘分?这样的缘分在蓝兰岁岁年年对抑郁伤心的罗穗的安慰与帮助里缔结成羁绊。
    “而羁绊促使罗穗设身处地地想要帮助朋友,甚至给出了能够证明自己能够让自己安稳生活在社会中的最重要的东西——身份证。
    “她用自以为的慈悲和付出对待自己的好朋友,这是回应蓝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所施与给她的帮助与慈悲。
    “同样的,羁绊促使蓝兰同意了罗穗的设想,她是那么了解自己的室友,知道对方父母不关心女儿,连电话里的声音不对都听不出来。
    “所有的阻碍都被罗穗自己踏平了,她只需要迈出最后那一步。只要她把这个曾经一起哭过一起笑过,曾经无数次拥抱曾经无数次支撑的好朋友贩卖——
    “她就能永久的不再后怕地占据罗穗的身份。
    “这样,蓝兰就真正成为罗穗了。慈悲的心,滴出罪恶的毒。”纪询,“好了,故事讲完了。”
    “升米恩斗米仇!”赵雾切齿。
    “啊对了。”虽然故事讲完了,但纪询还是插播了个花絮,“我想胡坤作为一个网络高手,他如此分门别类清晰谨慎的收集着这些东西,就是因为他完全看破了蓝兰的真实身份以及蓝兰所施行的罪恶。胡坤那天确实套到了拐卖地点,但他恐怕没有施与援救,而是冷眼旁观。他还在那里,发现了还是忍不住偷偷来确认罗穗是否真被绑走的蓝兰——从而结缘相恋。”
    2012年的8月,蓝兰通过暗网把罗穗卖上了船,又因此和胡坤相恋。
    2016年的3月,为了胡坤的遗产,卢松在暗网上没有选择绑架,而是买毒药,并尾随蓝兰,目击到了胡铮绑架蓝兰的一幕。他离开后,因为蓝兰奋力呼救,好心人救了她,并报了警。
    这样的故事,才不会像之前麦副队猜测的那样巧合。
    也因为蓝兰四年前并不是被绑的那个人,她对海滩,对码头没有什么心理阴影,才会警惕心不强的步入集装箱,被锁上。
    也因为她是施害者,才在警局里忐忑不安,焦虑的想离开。
    “这对男女,真他妈自作自受!”赵雾骂了一声,拧眉道,“真正的罗穗呢?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卖了?”
    “恐怕确实是在四年前被卖了。”纪询回答,案子分析到这里,差不多水落石出了,剩下一点点,纪询索性一气说完,“现在蓝兰替代身份的事情揭露了,蓝存刚的存在得到了完美的解释,那么就只剩下老胡究竟是谁杀死了的——”
    “老胡出事的地点是家庭影院,如果那天蓝兰和他待在一起看电影,手机放在外面,是有可能没听见电话的。医院打不通后,打电话给外地的胡铮,胡铮肯定不会联系他讨厌的蓝兰,那他只会联系梅奶奶去确认,就像那天老胡在海滩的集装箱,最后也是梅奶奶来接一样。
    “梅奶奶接到电话——她知道医院里的人不是老胡,老胡就在家里看电影。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她进去,找了个借口把蓝兰支开,又端了掺有铃兰花剧毒的食物喂给老胡,在蓝兰没有反应过来前,老胡死了。
    “蓝兰惊呆了。但在恢复过理智之前,她先受到了梅奶奶的威胁,不知道是从哪里,也许是从朝夕相处的老胡这些文件里,也许是日常的交谈里,也许是她曾去打探过的医院里呆着的蓝存刚身上,梅奶奶也发现了蓝兰死死保守的秘密。
    “她用这个秘密威胁蓝兰。
    “蓝兰想要隐瞒绑架罗穗的事,想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没办法和大家解释自己和蓝存刚的关系。她迫于无奈,只好成为梅奶奶的同伙,前往医院,办理了认领手续,又拒绝了医院的帮助,独自一人把蓝存刚的尸体运回出租屋……帮助梅奶奶掩藏这起事涉老胡的凶杀案。”
    纪询说到这里,停下,又继续:
    “胡坤和蓝兰的爱,始于一场谎言,又葬送在另一个谎言里。梅奶奶很认真的陪两人撒看似无恶的谎,又最终利用这些谎话杀人;一如最初的罗穗和蓝兰。”
    “之后,就是我们都知道的故事了。
    “梅奶奶,梅丽丽。
    “铃兰是五月盛开的花,也叫may lily。梅丽丽毫不忌讳的用自己的名字杀害了胡坤,这个老奶奶的名字,蓝兰不会在意,胡坤不会在意,我们不录口供,也不会在意。
    “谁都不在意。
    “不在意她的痛苦,和她的恶。”
    第一八一章 伤痕之上花与月。
    “值得吗?”
    纪询讲完的许久,副队终于开口,他脸色不太好看。
    “受害者一下变成了加害者,还要被绳之以法……辞职也好,跟我们举报也好,何必走到这一步!”
    “辞的了吗?”赵雾回想起自己去老胡别墅里看到的老太太的一堆亲戚儿女,冷笑回答,“当妈的在别人家里干保姆受了这么多委屈,我看他们一个没有发现,或者当没发现,等到有分财产的可能了,倒是齐聚一堂合家欢了。”
    纪询多补充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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