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页

    ——一旦开始思考，一旦头脑发热带来的冲动狂热退去，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了恐惧。
    就如同二叶亭鸣所说的那样，灵魂深处不是他们能诉诸于口的东西，笔下书写的每一个字都在拷问着他浅薄的牺牲与觉悟，暴露出软弱动摇的隐秘角落，直到虚浮美丽的外壳被剥落殆尽，他仍在叩问最里面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是否依旧坚不可摧。
    是的……
    是的。
    越是痛苦，他的心脏就越是滚烫。
    他用笔把自己杀死了一次，又用笔赋予了自己重生。
    这一切对海涅而言都没有问题，痛苦挣扎是他自找的烦恼，海涅不会因此对二叶亭鸣产生任何负面情绪，今天的缺席说到底就是他在难为情罢了，但是——
    “我现在应该在家里。”海涅冷声道，藏起了全部的动摇情绪。
    他现在应该在家里，熬夜整理最近这段时间的任务资料，上下左右的邻居全都是监视他的同僚，他今晚也没有任何入梦的意愿。
    可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没有任何预兆的眼前一黑，直接跳过他的意愿让他出现在了这里。
    除了对被□□久了迟钝过头的王尔德，就连凡尔纳都在拉格洛夫小姐的提示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二叶亭鸣可以【无视他们的意愿】，将他们拉入梦境之中。
    这简直是在各位警惕性超高的超越者的雷点上狂踩，要不是有上一次二叶亭鸣的本相威慑做铺垫，现在二叶亭鸣迎接的就不是眼刀而是货真价实的刀子了。
    二叶亭鸣一开始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好在他也有世界意识给他后台传小抄，嘀嘀咕咕这样那样解释一通，二叶亭鸣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二叶亭鸣：……
    平行世界里那么简单的剧本，怎么实际操作起来就这么多毛病呢，大餐当前大家配合点演完了剧本早点开饭不好吗。
    生活不易，二叶亭鸣叹气。他让馋得流口水的小触手们出来跟厨子们（bushi）亲密贴贴，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
    “人类真不愧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也足够战场上打滚成精的超越者们读取到重点信息，七拐八绕把各种二叶亭鸣也不知道的疑点联系在一起，继而看向二叶亭鸣的眼神就变了。
    二叶亭鸣依旧是一副无辜的表情，给被自己戳炸毛的甜菜们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对我坦诚至此了，”他指了指手边的文稿，“那我也不应该对自己有太多的隐瞒……等价交换，你们人类是这么说的对吧？”
    是这样的没错，可这个表述就出大问题了啊！
    超越者们抹了把脸神情复杂，只能发出几个单音不发表意见。
    与自己会不会被强行拉进梦里相比，突然发现自己的结盟对象大概率不是人……好像问题更大一点？
    超越者们看看自己亲笔写的文稿，又感受了一下灵魂被什么纠缠着如坠深海的窒息……
    行吧，这都已经跳进坑里土都埋了半截了，俨然是被强买强卖绑死了的架势，他们除了跟着一条路走到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二叶亭鸣安慰道：“不用紧张，同类里我姑且还属于秩序善的那一类，虽然跟你们的行动理由不太一样，但最终目的大家还是一致的——我发誓你们之中不会有谁比我更希望世界和平文明繁荣，无意义的战争与牺牲越少越好。”
    他不是人类，但这个形态下海涅的异能力依旧能作用于他，海涅沉默地与他对视，视线如锋利的手术刀，能准确地挑出一丝一毫的虚伪谎言。
    片刻后，海涅移开了视线，对其他人点了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海涅的异能力是比他们自身更可靠的测谎仪，有了海涅的肯定，场中气氛为之一松。王尔德左右看看，若有所觉地往身上贴贴的触手上摸。
    “这个也是你的一部分吗？”他好奇问道。虽然手上没能摸到任何东西，但他肯定有什么在那里碰触他的指尖。
    “咳。”二叶亭鸣把沉迷贴贴的触手们都拽回来，打了个死结丢回去让拿它们去解，一本正经地推卸责任，“不是，是宠物。”
    他说得诚恳无比，赶在海涅揭穿他之前清清嗓子，把话题拉回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上。他从手边的文稿上轻轻拂过，那些文稿就砰砰砰地复制出了许多份，又自动一份份落在每个人面前。
    “……”
    超越者们看着自己面前的文稿，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二叶亭鸣接下来的发言也证实了他们优秀的第六感，“我们一起读吧，”这非人的生物露出无害友善的微笑，“我想读完所有的文章后，诸位便可跨越国家、信仰与仇恨的阻隔，将生命与信任尽数托付给彼此，再无任何担忧顾虑才是。”
    二叶亭鸣话音未落，别人不说塞万提斯的脸都绿了，这位威严了一辈子的骑士先生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写的那份文稿，大有要抢回来全部销毁的冲动。
    “您是魔鬼吗……”奥威尔虚弱地呻/吟道，能把自己的文稿给王尔德代交，他其实并没有那么介意别人读自己的文章，也有心理准备自己的文章会被很多人看到，但这跟大家当面围读是完全不一样的社死程度，光是回忆一下自己写过的片段，奥威尔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