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前尘往事

    七万年前，九重宫阙。
    彼时似锦并不是似锦，而唤做秦虞。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与天地同在。
    后来天地出了不少祸事，衍生出了六界，而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左右只剩了秦虞一个，四海八荒新晋的仙虽然尊称她为上神，但终究不似过往的那些好友那般同她亲近，对她只有敬畏。
    这让秦虞甚是寂寞，闲来无事了就经常去人间走动。
    那时京都繁华地貌有个姓陈的商贾之家，其嫡子名霆枫，自幼体弱多病。秦虞借着星象推算自己的命格，发现自己需要还陈霆枫一个人情，虽然她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欠过这个人情。
    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因自个身体原因，陈霆枫一直居住在城外青居山上的青居庙里。每日就是读读书赏赏美景，日子过得虽然单调枯燥了一些，可却是陈霆枫内心渴望的。
    寺外东面有一处桃花林，山上温度总比其它地方低了些。
    想着前几日桃林的桃花大大小小的都结了花骨朵儿，今日应该差不多开了，陈霆枫就想去看看桃花。怎奈天公不作美，这美景赏了没有一时半会儿，淅淅沥沥地雨点噼里啪啦的下来，花朵一朵朵被打的蔫儿了。
    陈霆枫自己也好不狼狈，他本身身体就不大好，受不得寒，这雨一淋，喉咙里跟火烧似的，五脏六腑都快要咳出来。脚下的步伐渐渐加快，而身上的衣衫已尽然湿透。
    视线渐渐模糊，陈霆枫咬着自己的舌尖，警告着自己不能晕过去，他这要是晕了，恐怕再见到寺内方丈时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脚底突然一打滑，整个人就如同刚学飞行的雏鹰扑棱棱地倒下去，骨头被磕的生疼，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秦虞在知道到陈霆枫有危险时就匆匆往下赶，到了目的地以后就看到靠在一颗大石头旁边满脸泥泞的秦虞，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去找了大司命盘问陈霆枫的命格，今日正是他阳寿尽头。人之生老病死皆为常情，而这些事情都由九重天上大少司命监管，任何人都不得胡乱篡改人的命格，否则就会超出生死簿的规划，成为一颗不定性因素。
    秦虞本来不打算救他的，但是陈霆枫的命格奇异，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岁，可在二十岁之前日子总是风调雨顺无病无灾。思来想去，也只有选择救他一命。
    泥泞的小路上横躺着一把油纸伞，破破旧旧的，应该是被丢弃了很久。秦虞思考了一会儿，施了个法术让伞焕然一新，撑着伞来到陈霆枫的身边替他遮了雨。
    本就已怀着将死之心的陈霆枫半晌没有感受到雨水冲刷脸庞，微微挣了眼，看见一位女子。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怕是已经形容不了女子的美貌，可陈霆枫着实没有力气再胡思乱想这些。
    他用尽力气朝秦虞拱了拱手，自嘲道：“劳烦姑娘去青居寺告知方丈，就说陈某一时贪玩跑了出来，却不想搭上了自己的命。姑娘可怜可怜我，让方丈把我的尸身收敛了。否则山中野兽众多，怕是要落了个凄凄凉凉尸骨无存的地步。”
    秦虞用自己的法力将陈霆枫全身包裹住，烘干了他的衣物。陈霆枫惊讶，周身仿佛置身于温泉般，温暖而又柔和。待到自己身体完全回复以后，陈霆枫起身朝着秦虞拜了一拜，道：“陈某眼拙，姑娘竟然是一位仙人。霆枫在此先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同我有些缘分，我此番下来不过是将你我之间的尘缘斩断。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逗留了。”秦虞淡淡道。
    将手中的伞递给陈霆枫，秦虞隐了身影。却不知这一次的见面，竟然在陈霆枫的心里种下了情根。
    伞柄上似乎还遗留着秦虞的温度，陈霆枫收了伞，将它揣在怀里，似乎不舍得这样的温度消失。好在雨势渐小渐无，不至于再次淋成一个落汤鸡。
    八十年后，百年终老。
    陈霆枫一生未娶，末了只希望自己与这把伞葬在了一起。
    终老后的陈霆枫并未投胎转世，反倒是成了灵，同那把伞一起成了灵。
    所以江南湖边总有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撑着伞，旁边站了一个同样风姿绰约的女人，这一对璧人的身影总是忽隐忽现，让人觉得自己是花了眼。
    瑶华说要去报恩，陈霆枫并未感觉到奇怪。只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反倒是瑶华笑着调侃回来：“我模样同她生的一样，又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一心半点的都没有对我动心，还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陈霆枫红了脸，并未回答她。
    故事讲到这儿，秦兰蔻忽然沉默，眉眼里有数不清的哀伤。一个人不管陪了另一个人多久，只要一句不爱，那么所有的付出都是东流之水，不会回头，也没有结果。
    舒清冉见她久久不说话，问道：“后来呢？又如何了？”
    秦兰蔻看着她，“你觉得会如何？你觉得陈霆枫喜欢的，是那个伞灵，还是那个似锦？”
    “……应当是似锦吧。”舒清冉不确定道。这个故事她听的津津有味，很是喜欢。
    过了那么多年依旧要找到她，即便是面对与她长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曾心动过，怕是爱到骨子里去了。
    “很多人都这么觉得，事实上这个故事并没有写完，这只是话本子的上半部分，我去店里问了，写这个的人似乎还没有想好结局应该怎么安排，而那些等着这个话本子的人，无一不都是期盼着陈霆枫和似锦能够再续前缘的。可我不见得，我不见得陈霆枫有多喜欢似锦，多少年前的惊鸿一瞥，所以觉得惊艳，所以觉得念念不忘，可若是得到了，会不会发现其实自己喜欢的，是那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瑶华？”
    这回换舒清冉沉默了，她知道秦兰蔻说这个故事的原因了，无非是想告诉自己，也许楚琮愿意娶自己，只是因为一时新鲜，因为一时的“惊鸿一瞥”而念念不忘，而他心底对于“瑶华”，是满心在乎想也许他觉得那不是爱，可是他做不到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