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晨曦已现】

    风沙未起之时，晨光暮霭之间。
    在王宫中根本无法入眠的阿黛尔和她同睡一张床的菲莉娅，还来不及享受从未体验过的天鹅绒软垫，就便被门外的敲门声给惊动了。
    是护卫！她们该上路了！
    阿黛尔赤着脚打开门后，便看到了宛如铁塔般护卫身后还站着其他孩子，心中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有股兴奋与对未知的畏惧一直徘徊在她的心间，让她难以抉择，不过幸运的是，已经有人帮她做出了决定。
    女帝的命令自然不是她们这些小孩能够抗拒的，更何况阿黛尔也不想抗拒，她只是对未知有些忐忑，人之常情罢了。
    此时的屋外静悄悄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门的辐动稍微大点，响起的吱呀声都让阿黛尔忍不住捂住耳朵，有些刺耳，生怕些许动静招惹来什么似的。
    从那些孩子脸上丝毫看不到夜间星辰的倦意，反倒是兴奋与激动占据了大多数人的脸庞，如果不是身处陌生环境，阿黛尔敢打赌，就算是修道院内最为严厉的雷丽尔嬷嬷在也无法制止他们的喧嚣。
    是啊！谁又不兴奋呢？有一个新生的机会，而且还是女帝陛下亲自“拜托”的任务，不说其他人，就说阿黛尔自己，心头也有一股火热，让她难以入眠。
    当然，此刻行动是无比平静的，阿黛尔和她身后的菲莉娅，都是垫着脚出门的，柔软的前脚掌接触到地面的羊绒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很快，手上提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阿黛尔和菲莉娅便和和其他的孩子一样，默默的跟在漠无表情的铁卫身后，看着他敲响了走廊中，下一间房屋的木门……
    当阿黛尔再次看见女帝陛下时，晨曦的微光已经从散发着淡金光芒的叶片中细细碎碎将圆白的穹顶刷的泛金。
    早上时美月泉的空气，阿黛尔吸上无数次好像都不会厌倦，她爱极了这股气味，带着淡淡的柠檬与芳草的空气。
    这股空气仿佛给阿黛尔注入了动力，让她不会再像昨天晚上初见时的颤抖与激动，而是像一名真正的士兵，在场纹丝不动。
    而相对于小孩的情绪高昂，女帝的脸色显然比昨天差了些，眉眼中都带着憔悴。
    从晚上听到的动静来看，显然这位女帝陛下又操劳了一夜。
    不少王宫大臣再次连夜进宫议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阿黛尔等人离开大殿时，她就见到了不少美月泉的知名人物正在外面走廊中焦急地等候。
    在人群中，阿黛尔还见到了修道院中儿时玩伴的父亲。
    某个区域的副会长，也在队伍的末位后低声说着些什么，模样谦卑而又谄媚，浑然不似那时在嬷嬷面前的趾高气昂的模样。
    而这些地位尊贵的贵族老爷们，在见到阿黛尔等人从殿内出来后。
    惊异的眼光自然是少不了的，纷纷斜视打量着这群个头才刚刚没过他们腰间的小孩。
    阿黛尔很享受这种被他们瞩目的感觉，尤其是那位玩伴的父亲，似乎认出了她，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并不逊于那天他背着自己女儿，单独找自己谈话时露出的龌龊面容。
    现在回想起来，她感觉爽极了。
    那时她走起路来都感觉有点轻飘飘的，差点下台阶时一个趔趄跌倒，还好菲莉娅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才没有当众出糗。
    略带沙哑的女声将阿黛尔拉回了现实，这位女帝已经站起身来，看着十三名充满朝气的孩子，嘴角擒着笑说道。
    “想必你们都等急了，走吧！我亲自带你们到那儿！”
    那儿的含义在昨晚的谈话中，自然表露无疑，众人也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齐齐点头，纷纷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这位款款向他们走来的女帝陛下。
    很快，阿黛尔还未在殿内静静感受清晨氛围，他们一行十三人便在护卫的帮助下，坐上了专门外出，由在沙漠中最为有耐心的驼兽拉动的马车，马车的轮子是经过特制的，能够小幅度降低陷入流沙之中的危险局面。
    除了他们的马车车队外，还有其他不少贵族家的马车掺杂其中，包括有城市内几个著名的大家族，他们的徽记与马车正安静的在王宫的侧门等待着什么。
    显然，除了送这群孩子去往咆哮沙丘，还有着一批人借着护送的名义，打算观望试探一下女帝口中的半神。
    要知道，昨晚关于这个的争论可是极为强烈的，几乎没什么人赞同她要在美月泉中，重建一个未知的信仰，并且将索姆特人送往那当学徒，就算有着女帝的言辞保佑，外加咆哮沙丘的停歇，也无法打消那些人心中的疑虑。
    如果不是双方意识到再争论下去也无法说服对方，恐怕现在他们都有可能在仪事厅中继续看着新晋的女帝与长老团中顽固分子的唇枪舌剑。
    当然，这些都和小孩无关。
    等到这群小孩进入马车的密闭空间，发现周围除了卫兵，再无他人监视后。
    七嘴八舌，还未进入变声期的孩童嘈杂便不知从哪，顿时冒了出来，就像开了的沸水，咕嘟咕嘟的在里面冒着泡。
    “我们要换个地方修行吗？根据女帝陛下说的，好像是很厉害的人物，它有悠哈拉厉害吗？”
    “我们这样做，神殿的那些大人会不会说我们是叛徒，听说神殿对付叛徒的手段最恐怖了……”
    “陛下真的好漂亮啊！刚才她都对我笑了下，还看了我，你们说，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可塑之才……”
    “滚！刚才明明看的是我！”
    “是我！”
    “%#￥%@#！”
    他们中有对未来担忧的，还有情绪激动的，以及没心没肺的，这些情绪交杂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在这个密闭空间中，秩序崩解的飞快，瞬间荡然无存。
    而阿黛尔也被菲莉娅还有其他几名同队伍中的少女，拉到一起，絮絮叨叨不知道说着些什么，阿黛尔也迷迷糊糊附和着。
    而另一驾绘有贵族徽记的黑橡马车中，冰块的白色寒气让整个空间冰凉冰凉的，如果不是窗外隐约透出的风景是沙漠风光，恐怕都有人会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而美月泉中的各个老派贵族的代表，还有长老团的代表此时正在马车内的两侧坐垫上，交头接耳着。
    他们分别负担着各自家族的任务，盯紧女帝陛下，以及看看这个所谓的半神。
    他们大多倾向于女帝被人所蒙骗，毕竟她还如此的年轻，岁月都没有达到美月泉一块砖瓦的零头，遭受谎言也是成长中的必经之路。
    如果不是这次的谎言太过离奇，长老会和贵族代表们恐怕都不愿顶着这么晒的太阳出门。
    此时的他们，更倾向于待在绿洲的肥大树荫下，靠在躺椅上，喝着一杯女仆刚刚端上的现榨冰果汁或者果酒，然后慢悠悠地享受着静谧闲适的人生。
    而不是在沙尘漫天的沙漠中，追在女帝的屁股后面，生怕她误入歧途……
    故此，大多数人的言语都是埋怨和抱怨，当然还有嘲笑。
    “这位陛……下还真是异想天开，据说昨天晚上，还想将原本牧师候选名单上的孩子，从贵族以及长老会中讨要过来，嗤，还想拉着我的小米吉尔一起疯。”
    说话之人当然是目前地位最为稳固，掌控者城内三分之一经济命脉的大贵族，罗格特家族，可能有些陌生。
    可如果加上，塔西曼·罗格特这位美月神王，上一任美月泉之王的名字，就并不陌生了。
    而米吉尔，则是前几年比阿黛尔晚几天进入修道院中的一个孩童。
    是这位罗格特家族代表的亲弟弟，美月神王的亲孙子，虽然这个亲孙子的名头在罗格特家族超过十个，但还是有着足够的份量。
    毕竟他的亲生母亲是美月泉中另一大家族的长女，比起其他孙辈，地位自然是高上不少。
    “是啊是啊！那位陛下还想让我们全盘接受她所说的新神，简直疯了！从沙漠中回来后就疯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她昨天把我家老爷子气的够呛，如果不是大德鲁伊伊哈默德出手的及时，恐怕老爷子又要在床上休养上一段时间。”
    “唉~陛下不会是恶魔附身了吧？”
    “这倒是没有，斯芬克斯具备洞察邪恶之眼，陛下有没有出现问题，它们一看就知道，我感觉她就是被蛊惑了！明明是悠哈拉庇佑，才让那些沙魂停歇，天知道她怎么会说是一位外神的帮助，还要我们信仰祂！还说我们每个人都要感谢祂的付出，不然就愧对了自身的血脉？”
    “是的，天呐，诸神在上，瞧瞧这都是些什么话？恐怕只会挖沙穴的土地精都不会说出这等言论吧！”
    贵族代表们越说越觉得他们的女帝说的话无比荒谬，也越说越气愤。
    甚至到了后面都演变到了要让莱丽斯即刻退位，让美月泉其他优秀的青年才俊顶上。
    他们都会支持他的，无论是物资还是言语，这刚上任的几日，他们就有点受够了这个愚昧到极点，且无法做出任何功绩的女人。
    在他们看来，这个女人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手中那柄能够召唤幽魂的长剑，失去了那把剑，她什么也不是！
    当然，这些话语还是仅仅只在这个马车空间中传播，并没有向外扩散。
    毕竟真正决定女帝职位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长老团，还有那些贵族真正当家的家主们。
    而按照他们遵循的美月泉铁律，王位是很少会被废除的，除非到了严峻时刻。
    长老团和贵族们判定新王无法带领他们走向胜利，部族有危机之时，才会启动废弃王位的条例，大部分情况下像莱丽斯这种操办新兴教会，神殿，可以说是就算建上十个八个。
    长老团与贵族们，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扯皮罢了。
    不过他们都约好了，等到了目的地，就一起向莱丽斯抗议，让她放弃这个愚不可及的念头，不要将索姆特人的性命耗费在这个上面。
    还有人说要让她回到悠哈拉的神殿中，向悠哈拉的神像忏悔，毕竟虽然神祇离开了他们，但曾经女神的庇佑，可是让索姆特人度过了不下三次的难关，如此对待女神，还有女神的信徒，纵然是王也是不可饶恕的！
    这一点，这些贵族代表们理直气壮，以至于声音都大到传到了外面。
    以至于车外的游侠护卫听到后，第一时间，便阴着脸向车队前列的莱丽斯禀告了此事。
    “陛下，他们太无法无天了，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居然还想让你去神殿赎罪？天呐，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悠哈拉走了还不准我们寻找一位全新能庇护我们的神吗？我听清楚了！这是恩克斯家的那小子说的话，等到下了车，我肯定得狠狠的给他裤裆来上一箭！酗酒调戏神殿候选牧师的时候，第二天怎么不敢去神殿面前忏悔！他娘的！”
    这位脾气火爆的女性游侠可谓是亲眼见证着莱丽斯带领着她们在咆哮沙丘中闯荡，现在那些贵族的诋毁让她根本受不了有人胆敢对莱丽斯不敬，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而莱丽斯面容不喜不悲，昂着头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种苛责她在昨天就已经听过无数次，如果不是她据理力争，可能今天这十三个孩童她都有可能要不到，美月泉中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点。
    安于享乐的今天，任何的改革都会受到固守派的强烈反对，就算她今天说的不是建立歌顿的神殿，而是对外宣称要战争，恐怕得到的也是相同的回应——除了阻力稍微小点之外。
    她见游侠还在注视自己，俏皮一笑道。
    “不必了！他说的倒是没错，不过，我却知道，悠哈拉不会介意的！”
    那股笑容让忿忿不平的游侠都不好意思再生气了，只能叹着气，又回到了巡逻的队列之中。
    很快，马车抵达了咆哮沙丘的边缘，车队上下，无论是贵族的群情激昂，打算不顾女帝愤怒，也要向她谏言，还是车厢中少男少女们的忐忑与兴奋，不住的向窗外张望，都在沙丘轮廓越来越近的景色中，提升到了极点。
    而也就在此刻，原本应该在一里地外停下的马车陡然停住，所有人耳边响起了斥候的警训。
    “小心！是狩猎的沙狮群落，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南面的阵阵沙尘与地面剧烈的颤抖，让众人意识到有大群生物在向他们这边靠近，车厢中的贵族们直接就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毕竟在他们的知识面中，咆哮沙丘的附近应该是不会有任何生物靠近才是，那些沙漠中的生物早就知道这片地域是死亡禁区，就算是最为凶恶的沙鳄，恐怕都不会来这个地方。
    而沙狮这些常见在沙漠峡谷，丘壑地区，利用能够掀起遮蔽太阳的狂沙来狩猎的魔法生物，平均的挑战等级超过四阶，怎么看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来狩猎。
    因此稍微熟悉点的贵族都被吓得面无人色，要知道沙狮行动往往是成群结队的，而且分工有序，虽然它不会杀戮整个商队，但是撕下一块肉然后施施然离开，在沙漠中是常见的事情。
    虽然他们队伍中除了莱丽斯，还有其他实力不俗的护卫，但没有人敢保证，在漫天的沙尘覆盖中，他们身边时刻有人守候，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被黄尘中的野兽当成猎物叼走。
    “怎么办？”
    实力低微的已经所在车厢角落里瑟瑟发抖，实力稍有些的还能强做镇定，说着女帝肯定能够阻拦住这群沙狮群的话，当然先前他们诋毁谩骂的话，在此刻回想起来就显得格外白痴，如果被护卫听到，然后说给陛下听，那这次沙狮群袭击，可谓是完美的给了杀人灭口，还不需要动手的机会。
    一时间，想到这个的贵族代表们都吓得面无人色，并且随着远处沙尘雾中传来的嘶吼声更是吓得筛子般颤抖。
    不过伴随着声音的逐渐接近，有人发现了不对，原本颇有声势的嘶吼声，在此刻却宛如败家之犬般的呜咽声。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沸腾的沙雾中，露出的沙狮群的外貌。
    无论是鬃毛，还是皮毛，亦或是牙齿还是爪子，都是沙黄色的，边缘带着点黄黑，让沙狮整个身形完全融入在黄沙背景之中，而那双红宝石般的兽瞳便是能够掀起砂砾，制造沙雾的魔法器官。
    “它们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
    终于有人看出了沙狮群的不对，大声喊了出来。
    然后足以蔽日的黄沙中，伴随着阵阵的嘶嚎，将沙狮群赶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也露出了真正面目。
    消失已久的沙魂军团，借着黄沙掀起的沙尘，没有人注意到了它们，毕竟不行动的话，大多沙魂之影和黄沙也没有什么区别。
    沙魂军团的出现更是让人如丧考屁，这玩意可谓是索姆特人脑海中的噩梦，下意识便是远离还有畏惧这种诡异的生物。
    这次车队中爆发出的尖叫声更大了。
    如果说前者还能有机会活命，那么后者的莅临，除了莱丽斯外，大部分撞到沙魂军团的商队，都是以掩埋在黄沙中的白骨与残骸作为结局。
    所有人都在看向莱丽斯，可以往见到沙魂早已拔出英灵长剑的女帝陛下，如今却施施然的看着狮群逃窜，沙魂逼近，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真要借它们的手，来除了我们？好狠的心！
    完了，我们完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散乱，哀嚎声在车厢中不断，已经有人后悔出门了，大声抱怨着，哭喊乱做一团。
    可随着一声轻喝，原本疯狂逃窜的狮群顿时萎靡到底，混乱沸腾的沙雾也渐渐平息，沙魂军团也宛如中了定身术似的呆在原地，最近的那头沙狮离车队的车厢不足五米，所有人都能看见那锋锐的獠牙，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口下去，战马的脖子会不会被咬断，只怀疑它还在不在脖子上。
    但贵族代表们的目光早已不在这些瘫软在地的狮群上，而是当漫天沙尘逐渐消解，站立在幕后的巨大轮廓出现在了天际，真正的主角就这样，在众多沙魂的环绕下，施施然的看着他们。
    后掠的粗大犄角，铁铸般的钢铁鳞片，一口能够吞下战马的凛然大嘴，还有那双能够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的巨大赤红双翼，暗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打量。
    终于，这个漆黑的巨龙，出声了……
    “莱丽斯，我突然想到这里没有食物，所以我就让我的奴仆，从南边赶来了这群家伙。”
    “一看就很好吃！对吧？”
    当它出声时，所有人耳边仿佛有面大鼓在敲一般，甚至都会怀疑这么大的嗓门，天边的白云会不会因此而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