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序幕的终曲」

    忙碌的人群，船舱里时隐时现阑珊的灯火，给紧张氛围的空气中平添了一分烟火气。
    不过配上外面已经有船只半层高的海藻平面，以及处处可见的惨白骸骨，阴沉晦暗的天空，恐怖惊悚的氛围瞬间宛如汪洋般淹没了整个世界，更是宛如千斤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了众人的心底，喘不过气来。
    “该死，这马尾藻居然能这么诡异！”
    水手们骂骂咧咧地一边准备防御工事，以此来应对据说晚上这片马尾藻集群主人将会到来的袭击。
    他们在观测下，也早已清楚眼前的海藻和他们先前在海上航行中，常常看见的马尾藻相似，除了更加泛绿，以及带着粘稠的粘液，以及内里藏着荆棘的藤蔓外，其他的外貌特征和马尾藻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些海里的水生藻类，经常在风暴的作用下汇聚成一大片，有事风和洋流都难以撼动它们，不过大多数这些集群不会超过一海里，而且狭长而又细短，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长蛇……
    而现在的集群，说是陆地也并不为过了，已经绵延至了海平面的天际线，最高处仿佛能够触摸到穹顶的星辰。
    “那些水生亡灵到底什么时候复苏？”
    周围早已听不见海浪的声音，空气中的沉闷给即将来临的战斗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让人摸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有人怔怔的看着藤蔓水藻中露出的骸骨，伴随着缓慢游离的马尾藻，他们的轮廓时隐时现。
    很难相信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海上博物馆，收集馆，在这里，你甚至能看到任何出现在海洋上的生物，陆地探险的船只，翱翔于天际的海上箭鹰，以及纵横于风暴之中的人鱼，鲸鲨，他们半腐烂半白骨化的尸骸错落有致地交杂在各个方向。
    让人的内心不由升起一个念头。
    “究竟有多少人误入这里，从而丧失于此！”
    “他们以后也会和这些尸骸一样吗？死去的尸体与藤蔓水藻相伴，蔚为壮观的不灭公主号也像那些只能看见船体轮廓的船只被藻类覆盖，只留下些许腐败的木板以及深邃无垠的空洞创口，仿佛在向世人述说它所经历的创伤。
    “别想太多了，公主殿下和那群大人正在商讨对策，放心吧！”
    有人宽慰着昔日一同杨帆掌舵的同伴，窃窃私语也在这股沉寂的风中悄然蔓延。
    夜，很快降临了。
    与它一同降临的，还有那不知何时蔓延而来的水上迷雾，浓稠牛奶色的雾气将众人的视野压低在船身周围的十米左右，就算是巨龙，它的超远视距给予它的帮助，也不过是让它比人类看多三十多米，只有点滴绿色的荧光在黑夜雾气之中时隐时现。
    但对于这个长宽都超过十里之遥的巨型水生陆地而言，这点可供探索的范围，犹如沧海一栗，不值一提。
    “不要慌张，点起油灯，让那些杂碎放马过来吧！”
    有人发号施令，很快，不灭公主号的船只桅杆，舱壁，乃至与外悬挂的船舷上，都安置好了海上常用的油灯，这些都是从甲板下“借”来的，仓库中油灯的储备量并不足以照亮整个不灭公主号，加上甲板底下的才能勉强覆盖。
    油灯的微黄光芒驱散了逐渐蔓延而来的迷雾，将那滑腻带着绿色荧光的马尾藻与荆棘藤蔓再次以一种狰狞姿态展露在众人眼神之中。
    不知何时，有一道声音至远方而来。
    “外来者！”
    “外来者！”
    “这是什么声音？”
    “别慌，只是她的爪牙发出的呓语罢了！”
    老水手及时站了出来，或许哪天法琪丝琳娜的救援让他原本的死意全消，开始唤起了更深层次梦想。
    那就是驱散心中的梦魇，为了曾经死去的同伴与知己。
    复仇！
    “外来者！”
    “外来者！”
    ……
    难以言喻的刺耳低语开始像蝉鸣一样响彻整个海藻平面，雾气中也开始有人影的轮廓，或者其他不知名的生物轮廓晃动。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第一头生物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名人类，从服饰上来看，此人生前应该是一名战士，厚重的盔甲锈迹斑驳，但也掩盖不了此人曾经的魁梧，这种人往往在酒馆里便是引人瞩目的存在，也是酒馆那些各色风情侍女最喜欢的对象，毕竟给钱谁上不是上，而且往往这种人出手更加爽快，如果能发展某种长期关系，被单独养起来，也是不少走上这条路的侍女梦寐以求的。
    只不过，这个昔日的豪雄。
    眼眶早已被水草给填充，点滴的荧光作为新的双眼略显无神，惨白的胸腔，腐肉色泽的肉块下，墨绿色的水草根茎紧扎于体内，作为寄生体的他，只能无意识地上下颌无声的开合，然后从漏风的腹腔中发出海藻中一样的低语。
    “外来者！”
    这声凄厉的咆哮好似号角，如同潮水般的诡异生物纷纷从迷雾中跳出，有人首蛇身的娜迦遗骨，也有蹦蹦跳跳，只剩下骨架与腐肉的狂蛙人，当然更多的还是类人型生物，有被藤蔓寄生的水手，也有完全由马尾藻藤蔓编制而成的杀人藤，乌央乌央，就像老水手所说的一样。
    这支亡者与怪物组成的大军，将毫不留情地对存在于这片海域的生者进行吞噬，直至他们也变成其中的一员，然后继续蛰伏休眠等待，等待着下一个幸运儿来临这片海域。
    而在这时，一个魁梧有力，身穿精致狮鹫轻甲，背上背着一把足有门板高的双刃巨剑的褐发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相貌十分陌生，但他身边的人却是不容忽视。
    卡兰希尔，安姆帝国的公主，不灭公主号的真正主人。
    而能有资格陪伴在她身侧的，而且还是一名陌生的战士，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那名隐藏至今的传奇战士。
    他朗声对着空旷充满迷雾的外界道。
    “离开这里，早该死去的亡灵！告诉你们的主人，不要打上我们的主意，不然我不介意跟上去把你的骨头敲碎，我的大剑已经迫不及待了！”
    说着，男子单手抽出那把重若千钧的大剑，狠狠的挥出，一道无形的气浪发出让风哀鸣的气势，狠狠的以半月状横扫而去，然后前排的亡灵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纷纷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传奇战技“半月斩”
    配合武器带有的独有破魔属性，可以说，只要等阶没有超过四阶的不死生物，被扫中的结局大抵除了灵魂消磨外没有第二个结局。
    “嗬嗬，外来者，你大可以试一试！”
    倒下的躯体中，一个完全有藤蔓水藻构成的类人生物，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冷冽的望着不灭公主号，那个站在最高处的魁梧身影，森然道。
    她的声音沙哑无比，却带着某种不可置疑的力量。
    “哼，装神弄鬼！”
    这名战士原本就想着战斗能避免就避免，不可避免就直接战斗，也就不再多费唇舌，手上巨剑再次无声抬起，又是一道上掠的半月斩，不过半月在挥出的途中，就已经变成了由无数密集月刃构成的气浪，直接将那名站起，能够看清女性特征的藤蔓斩的支离破碎，周围的其他水藻，也是一副狂风过境的模样。
    而这一道月刃，也预示着战斗的开始。
    很快，倒下的尸体上，又多出了新的亡灵站在了水藻上，依旧是各种不同种族构成的亡灵大军，秩序井然，威严有度，每一个寄生物的脸庞上，都带着慑人恐惧的神色，好似生前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一般，不然眼睛和嘴巴不会张的如此之大。
    而且除了这些生物，还有更为庞大的阴影从水藻中钻了出来，那是一头身长二十多米的巨蛇，墨绿色的骨架配上空洞的双眼，给人一种不真不切的感觉。
    “冲吧！我的孩子，拿起手上的武器，为我而战！”
    巨蛇头顶，隐约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轮廓，她挥舞着手上的法球，然后只见原本平静缓慢的藤蔓水藻顿时沸腾起来，仿佛活物般，纷纷依附在了亡灵的身上，给他们形成了第二层战甲。
    而且除此之外，它们武器也多了一层墨绿色的粘液，发着淡淡的白雾，显然要么带着腐蚀，要么就是剧毒。
    “为了万从生母！为了永生之国！”
    亡灵的腹腔中发出苍白僵硬的声音，好似提前预设好的程序，不带有任何一丝情感。
    其中领先的则是速度最快的两批生物，狂蛙人还有水生食尸鬼，他们的速度远超其他亡灵。
    纵然水藻沉浮不定，但它们腿上的速度丝毫不慢，向海水般向那艘巨船涌去，中途还分散到其他船只，妄图来借此当做跳板，来靠近那艘最为庞大的船只。
    “射！”
    无数沾有圣水的利箭射出，但奇怪的是，利箭的方向却是齐齐朝着怪物前的一处空地，根本就没有瞄准住那些怪物，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十能中一就已经是大吉大利了。
    发号施令的是一个头戴红色头巾的水手，面部的刺青以及眼角狭长的细纹，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典型的莱雅特人，这种人是天生的水手，可以说他们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大部分是在船上度过的，因此，大部分莱雅特人都是信仰着海洋女神安博里，成为那位神祇的牧师或者护卫，为女神收集财富与各种珍奇异宝。
    因此，他们不少人中出生就带了女神的赐福，可以施展不少与海洋相关的类法术能力。
    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选择特定的法术作为女神的赐予。
    于是，只见这名红色头巾的水手轻轻扭动，右手旋转，然后底下的大船便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底下平坦的藤蔓水藻开始骤然旋转起来，就好似底下有暗流漩涡一般，所有靠近不灭公主号的生物都直接坠入了水藻，藤蔓的深渊旋转，再也无法动弹。
    ——“漩涡术”
    纵然藤蔓覆盖，也掩盖不了这底下是一片汪洋的结局。
    然后，天生带有圣水的箭矢，终结了他们的灵魂，给予了逝者解脱。
    而不灭公主号的其他位置，各个冒险者，巨龙也是纷纷拿出自家的绝技。
    混乱魔法区虽然无法动用法术，但类法术能力属于超自然能力，因此不再影响之中。
    当然，亡灵中也不乏有佼佼者，巨蛇，骨龙，娜迦都蜂拥而上。
    不过，这次它们注定无法像先前一样，轻松凭借外貌或者数量，就让船只上的生者，吓得惊慌失措，目标往往比他们往日遇到的还要难啃的多。
    巨龙，剑圣，冒险者的出手，每每都能让岌岌可危的战线拉了回来。
    虽然处于混乱魔法区域，施法者失去了手段，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除了施法以外，就没有了其他的手段，作为法师，他们在其他武器的掌握上，也并不逊色于普通的战士，而且往往他们的弩矢更加精准且致命。
    很快，不到天明，半夜时分，这些怪物就留下了一大堆破败，早已看不清原本面目的尸体如同潮水般退去。
    显然，操控这些亡者的人，也明白了这支新闯入的入侵者，没有往年般柔弱不堪，而是难见的硬骨头。
    不过，她启动了下一步的计划，打算以时间来杀死这些对手，她将操控杀人藤或者其他生物，潜入这艘船只，然后每天悄然袭击，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船上。
    这样，恐慌就会逐渐蔓延开来，水手们看着原本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消失。
    原本的斗志也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她就无须再消耗太多子嗣，即可成功掠取到这批鲜美可口的食物。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她派出的另一支队伍，应该已经到了船舱底下，准备入侵了吧！
    不过就在操纵者即将露出以往折磨敌人的微笑时，与藤蔓共生的视野，及时回馈了另一支杀人藤构成的突袭小队融化底舱木板后，所见证的一幕，呆滞住了。
    一头头尾超过四十米的，浑身宛如金铁浇筑而成的黑龙，强壮的肌肉，盾牌大小的鳞片，锋锐的利爪，还有粗大宛如刀刃的尾巴，都无一不在证明这头巨龙的强大。
    而这头巨龙，此时正睁开那双暗金色的竖瞳，幽幽的盯着她，仿佛能通过杀人藤衍体的视野，与她对视一般，目光比她更为冷冽，不带一丝情感。
    暴虐之意呼之欲出。
    汹涌的火光是她看到的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