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殿下从容赴死

    雪国大风大雨惊涛骇浪。
    太平洋与北冰洋的交汇处却是风平浪静。
    人世熙攘，最美是高空，最静是海洋。
    在五百米下的深海中望世界，世界就像是一副凝固却又在缓缓流动的画面，多彩多姿，美的惊心动魄。
    王天纵在这片水中世界已经呆了三天。
    他很少去欣赏深海中的风景，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是沉默着，或是冥想，默默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他的脚下是一艘常年游弋在太平洋和北冰洋中的深海潜艇，几乎是全部都由北海行省自主研发的新型号，整个潜艇都透着标准的北海王氏的极端风格。
    潜艇规模不大，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艘代号‘云烟’的潜艇在设计之初，设计师就不曾打算让他具备任何的战斗力，大部分可以加装武器的地方都被改装成了大大小小的动力舱，为了更强的隐身性能，‘云烟’号甚至还牺牲了不少装甲的厚度。
    这么一艘军用潜艇，整个北海王氏也只有六艘，组成了三个小队。
    不是因为它高端的让北海王氏都承担不起，而是因为它极端的根本找不到买家。
    如此潜艇，完全就是畸形，在速度和隐身性能上，云烟完全属于世界第一流的水平，但战斗力和防御力的垃圾程度，同样也属于世界倒数第一流的水准，没有任何国家需要这样的军用潜艇。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够更快更全面的搜寻深海内的资源。
    这也是北海王氏研制它的唯一用途。
    而如今，这艘即便是在北海王氏内部都不怎么受待见的‘云烟’，却迎来了它服役以来最光辉的时刻。
    中洲剑皇王天纵，已经在云烟内部静静等待了三天时间。
    已经是七月二十九日的深夜。
    距离中洲两院演习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王天纵出现在轮回宫总部边缘地带的第三天。
    海面平静。
    深海平静。
    云烟安静的在深海中悬停着，一动不动。
    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冥想的王天纵从有些狭小的房间中睁开眼睛，缓缓来到潜艇舱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深海。
    深海即便是在夜晚也并不黑暗。
    不到十公里外，来自于轮回宫总部的灯光照射在海面上，耀眼的强光直接刺入海水，方圆数十公里的海域在强光之下一片通明，光辉之盛，简直就是璀璨耀眼。
    王天纵默默看着直达深海数百米的光线，神色平静，若有所思。
    “陛下...”
    玄冥出现在王天纵背后，欲言又止。
    “嗯？”
    王天纵看了他一眼：“情况如何？”
    身为北海王氏所有情报机构的总负责人，玄冥可以说是王天纵心腹中的心腹，这个位置并不如何耀眼，但却极为敏感，类似于北海王氏这种历经数百年风雨还坚如磐石，甚至始终保持着上升势头的家族，整个黑暗世界几乎都没有第二个，北海王氏的情报系统更是庞大繁复，玄冥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如同是北海王氏隐藏在暗中的一双眼睛，这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北海王氏中最具实权的位置之一。
    玄冥看了王天纵一眼。
    陛下问的很笼统，所以他也不确定他到底问的是什么情况。
    玄冥想了想，缓缓道：“雪国很热闹。或者说已经不能再热闹了。三天之内，幻世，圣殿，南美蒋氏，天都炼狱，英雄会，欧盟阴影王座，黑暗骑士团，星国的黑衣人，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出现在了东欧。目前东欧白瑟家族已经正式宣宣布圣殿骑士团是他们的盟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类似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
    东欧白瑟家族。
    在极地联盟崩塌之前，白瑟家族可以说是联盟中最核心的组成部分之一，其地位在东欧某个小国中堪称至高无上，极地联盟的崩塌引起了东欧剧变，联盟内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的豪门更加四分五裂，白瑟家族与圣殿合作，肯定也会有其他豪门选择跟其他势力合作。
    这样的合作看似在增强自己的实力，但最终会形成什么样的结果，就连王天纵都不好预测。
    局势太乱，就算是剑皇，在乱局之中也必须小心翼翼，稍稍大意一步，所谓的剑皇亦会被大势轻而易举的碾碎。
    王天纵深深呼吸，突然问道：“雪国是什么态度？”
    “沉默。”
    玄冥的语气简洁：“除了宣布暴君为叛国者之外，雪国一直在沉默。”
    “北海行省如何？”
    王天纵继续问道。
    “暂时无恙。”
    玄冥回答的毫不犹豫，即便是深处深海，这几天来，他跟外界的联系也不曾间断过，电话二十四个小时在响，黑暗世界的巨变，如今只是一个开端，王天纵的小心和凝重转嫁到他身上，就是无休止的压力与紧迫。
    “暂时无恙...”
    王天纵轻声自语了一声，冷笑起来。
    暂时无恙看起来不是坏事。
    但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北海行省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北海王氏更是实力雄厚，他们虽然是在亚洲，但却可以说是紧邻东欧。
    在东欧剧变，极地联盟崩塌的时候，黑暗世界的其他超级大势力或许还没有精力顾及北海王氏，但极地联盟的豪门竟然没有一家上门来找北海王氏要求合作。
    这种‘无恙’，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暴君有消息吗？”
    王天纵问道。
    “暂时也没有消息。暴君当日被轮回宫主重伤，至今没有丝毫线索。”
    玄冥摇摇头。
    “把暴君找出来。”
    王天纵沉默一会，平静道：“有他的消息后，你亲自去见他，告诉他北海王氏可以恢复他的伤势，甚至可以帮他借一把凶兵，只要他愿意来北海行省养伤，我能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玄冥一脸诧异的抬起头。
    王天纵拉拢暴君并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王天纵愿意去为暴君借一把凶兵。
    黑暗世界的十二凶兵可以说是数百年来唯一可以跟无敌境相提并论的力量。
    第一凶兵人皇在沉寂十多年后于三年前在边境开火。
    夜灵覆灭的时候，碧落黄泉喷射火花。
    天都决战，秦时明月与阴影撕裂有过交锋。
    一年多前，黑暗圣裁声震北欧。
    半个月前，落日重伤古行云。
    三日前，碎岳枪声过后，极地联盟彻底崩塌。
    一念及此，玄冥耸然而惊。
    他这才意识到，短短三年的时间里，黑暗世界十二凶兵，竟然已经有过半此时都处在蓄能状态。
    能够动用的凶兵目前还有五把。
    王天纵要借的是哪一把？
    几乎不用思索，玄冥的脑子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说例如永生药剂，例如恶魔军团，例如诛天部队都属于北海王氏的底蕴的话，那么王天纵这次要借的凶兵，则是北海王氏曾经对外付出的情义。
    黑暗世界中公认的仅次于人皇的凶兵。
    它的威力不如人皇，但在十二凶兵中却是速度最快的一把凶兵。
    那是公认的极速。
    王天纵拉拢暴君。
    暴君便是盟友。
    王天纵想要利用盟友手持有着极速的凶兵去对付谁？
    玄冥想起了北海王氏的曾经，想起了如今黑暗世界的各大巅峰高手，内心叹息。
    用曾经的情义去对付曾经的情义吗？
    他看了看王天纵，却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绝对的平静。
    玄冥声音低沉的答应下来，用手机发了一条讯息。
    他安静站在王天纵身后，动也不动。
    “嗯？”
    王天纵看了他一眼。
    “陛下，今天已经是二十九日。”
    玄冥声音平缓：“中洲的两院演习会在后天开始。”
    “来得及。”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缓缓道。
    “您在等什么？”
    玄冥忍不住问了出来。
    “等人。”
    王天纵声音冷冽，他突然问道：“你认为轮回宫在黑暗世界存在的形式是什么？”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玄冥一脸茫然。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什么形式？”
    “不知道。”
    王天纵摇了摇头：“但我可以肯定，无论他们是什么形式，他们的存在，跟北海王氏是不一样的。轮回宫太过神秘，我们掌握的资料还是太少了一些。我无法确定轮回宫存在的形式，也就无法确定这个所谓总部的价值。既然如此，我愿意浪费一些时间，等待更有价值的东西。”
    “你说受伤的人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王天纵自问自答：“当然是养伤。而且是在最安全的地方养伤。有哪里会比轮回宫的总部更加安全？”
    “这里距离雪国不远，我想轮回宫主会回来。”
    王天纵轻声道：“这才是我的目标。”
    ......
    耀眼的强光以轮回宫总部为核心向着四面八方辐射。
    精致而唯美的岛屿中央，是一座控制着整个岛屿安全的信息大殿。
    光芒从岛屿上照耀到四周，所过之处，所有的影像都出现在了信息大殿里的巨大屏幕上。
    不止是影响，一些异常的信号频率在经过雷达的侦测之后，同样也会呈现在大殿里面。
    所以理论上来说，轮回宫总部周围被抢光覆盖的地方，无论是高空还是深海，都没有任何能够隐藏起来的目标。
    除非对方的科技远超轮回宫的雷达扫描。
    十多个轮回宫的技术人员在布满仪器的大厅里面忙碌着，搜索着所有的可疑画面和信号。
    总部数十公里区域的范围内一切正常。
    画面正常。
    信号也正常。
    一名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静静的盯着大屏幕中的一块小屏幕。
    屏幕上，距离总部不到十公里所有的一片海域深处，一道微不可察的信号轻轻闪烁了一下。
    信号并不可疑。
    因为对方发出来的信号与总部雷达回馈过来的信号频率完全一致。
    中年男人默默的看着面前的画面，最终在屏幕上打开了一个通讯窗口。
    通讯很快被接通。
    一名穿着黑色斗篷，身材高大丰满的女子出现在了屏幕上，气息虚弱，沉默不语。
    “殿下，已经可以确认，中洲剑皇王天纵已经抵达总部，现在距离我们不到十公里。”
    中年男人看着屏幕中的身影，恭敬的弯下腰，轻声说道。
    “确认？”
    屏幕中，斗篷下的高大女子声音沙哑。
    “是的。我可以确认。”
    中年男子轻声道，他抬起头看着信号集中的那块小屏幕。
    屏幕上，那一抹跟轮回宫雷达频率完全相同的信号再次闪烁了下。
    毫无异样。
    但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轮回宫崛起时间太短，单单论科技发展程度，就算是十个轮回宫，也很难赶得上一个北海王氏。
    所以正常情况下，北海王氏根本就不可能搜索到云烟潜艇的信号。
    可事实上，云烟发出的信号一直闪烁在轮回宫总部的信息大殿里，整整三天时间，根本不曾转变过位置。
    能做到这一点，不是因为轮回宫发达的科技技术。
    唯一的解释，就是轮回宫总部使用的雷达，同样是北海王氏研制出来的最新型号，而且不曾对外出售过的雷达。
    所以云烟与雷达信号的反馈才会完全一致。
    很显然，王天纵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一直安静的呆在云烟号中，静静的等待着轮回宫主的回归。
    轮回宫总部已经知道了王天纵的潜艇所在地点。
    可轮回宫却并不打算让王天纵失望。
    通讯屏幕中，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女子站起身，平静道：“我这就过去。”
    “欢迎...”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对着屏幕，深深鞠躬：“欢迎殿下回归。”
    通讯屏幕被直接挂断。
    中年男人却久久都没有直起身体。
    殿下确实是在回归。
    但这次的回归，明显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信息大殿里，一个又一个的工作人员站起身，依次离开大殿。
    “博士，你不撤离？”
    最后一名工作人员离开的时候，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不了。”
    人至中年已经秃顶的博士笑了笑，他的脸色很温柔：“我累了。要休息。”
    最后一名工作人员犹豫了下，转身离开。
    博士转过身，将身后巨大的屏幕画面调整到了最大。
    无数小屏幕小画面在大屏幕上消失。
    整个屏幕上，清晰的倒映出了整个轮回宫总部的景象。
    殿宇连绵，鸟语花样。夜色唯美。
    一架直升机从远空穿过夜幕，在旋翼的轰鸣声中降落在地上。
    舱门拉开，一道被黑色斗篷包裹着的身影缓缓走了下来。
    她的身材高大丰满，但似乎因为伤势过重，身体却不在挺直。
    “欢迎回归...”
    博士看着屏幕中的黑衣人，喃喃自语：“欢迎赴死...”
    回归，亦是赴死。
    如此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