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大学毕业后 第7节

    张大宝一听眼睛一亮，从章桂英手里端过饭盒和盘子，把菜呼啦啦全倒自己盘子里，又瞅了眼粥上面飘着的馒头皮，也有些嫌弃，就拿筷子拨拉着馒头皮，把饭盒里的粥往自己盒里倒，直到自己的饭盒倒满了。
    看着章桂英饭盒里还剩一些粥，连连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章桂英接过空了的盘子，和剩了馒头皮和一些粥的饭盒，硬扯出个笑来，“那我走了啊，你慢吃啊！”
    张大宝笑眯了眼，“走吧走吧。”今天赚到了吆。
    章桂英脚步虚浮的走到放置在离门口不远的回收桶旁。
    李建设一早就看见章桂英了，见她端着剩饭去倒，犹豫了一下扭头装没看见。
    可巧蔡琳琳这时进了食堂，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箭步就扣住了章桂英倒饭的手。
    “好啊，可算让我逮住了。浪费粮食可耻你不知道啊，你这是小资主义啊，没见过你这样的，这么好的粮食人都不够吃呢你还给猪吃，毛主席都说了，要勤俭节约，你倒好，这粮食哗哗往里倒，这要以前，我就给你戴上大帽子拉出去□□！”
    章桂英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她就倒了点馒头皮和一点剩粥，怎么就被说的这么大恶不赦了，还什么总算逮住了，合着你这是有预谋的啊！
    蔡琳琳：“李建设，你傻站那干啥呢，还不快过来。”
    接着又义正严辞大声对章桂英说道：“你，章桂英同志，必须做出深刻的检讨，还要当着全厂做检讨，回头我们厂办就召开职工大会，让你当着全厂的面承认错误，好让大家都引以为戒。在你没写好检讨书，没在全厂做检讨前别想再领饭票！”
    蔡琳琳这一通疾言厉色，心里那个痛快！
    “李建设，愣着干什么，还不拿笔记下来。”
    李建设也没办法啊，这种时候，他怎么也得跟蔡琳琳统一战线。
    章桂英：“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就倒点吃不完的粥，怎么就要当着全厂做检讨了。这回收桶放这不就是用来回收剩饭的吗！”
    “你那是只有粥吗，还有馒头！”
    “我那是馒头皮！”章桂英冲着蔡琳琳怒目而视。
    “好啊，果然是资本主义做派，吃馒头还带剥皮的，你这是嫌弃咱们食堂的馒头脏，还是嫌弃劳动者的双手脏？！”
    蔡琳琳谁啊，在这厂子里，就没有她怕的人。
    “李建设，把她的话通通记下来，这都是她资本主义思想的证据。”
    章桂英讽刺：“屁的资本主义思想，你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思想吗？”
    蔡琳琳呵呵：“那我肯定是没你清楚。”
    章桂英气死了：“我要找你们领导，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去呀，你倒是去呀。”自来都是别人怕她找领导的，还头一次见自己要去找领导的，呵呵，她蔡琳琳还就不怕别人找领导，她谁啊，厂长的小姨子，她怕谁！再说了，这还是自己直接领导指示的呢，两尊大佛给她撑腰，她怕谁。
    第11章 妙啊         章桂英很气愤，甩了……
    章桂英很气愤，甩了蔡琳琳就往厂办室走。
    蔡琳琳和李建设紧随其后。
    蔡琳琳下巴一扬：“你倒是走快点啊，这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不敢去了？老老实实认罚不就得了。在我跟前冲什么横！”
    章桂英不止想骂人，她都想揍这个蔡琳琳了。
    厂办室，李东鹏正惬意的喝着茶水看报纸，就听见门刷的被推开，门啪的一声撞墙上，还来回弹了两下。
    李东鹏抬头，想看看这谁啊，火气这么大，敢摔厂办室的门。
    章桂英确实是一肚子火没处宣泄。
    “李主任，你们处室的员工太过分了，仗着手中有权利就滥用。食堂的回收桶在那放着不就是用来回收剩饭的？厂子哪条规定规定了不能倒剩饭的？”章桂英满腔怒火的质问。
    蔡琳琳：“你浪费粮食就是不对！”
    章桂英：“别人也有倒的，你怎么不抓就抓我。”
    蔡琳琳：“好啊，你还攀扯别人，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谁跟你一样浪费粮食了？”
    章桂英这厂子的人还没认全呢，再说了，就算知道那些人都叫啥，她也不可能这种情况下把人家指名道姓的说出来。
    蔡琳琳：“哼，没话说了吧，说不出来吧，就算真有人倒了，那人家也是只倒一点菜汤，你呢！连粥带馒头的。”
    章桂英再次大声强调：“那是馒头皮！”
    蔡琳琳：“馒头皮不是馒头啊！哼，资本主义做派。”
    “你，你，”章桂英气坏了。这臭丫头嘴皮子可真够利索的。
    章桂英：“李主任，你说。”
    李东鹏闲闲的把报纸翻个篇，“让你处长来跟我说话。”
    章桂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是人话吗，她这回是真气狠了，手指颤抖，太欺负人，太欺负人了，他这是说自己不配？没资格跟他说话？！
    章桂英泪意上涌，她憋住眼泪，推开跟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跑了出去。
    章桂英跑回技术处，把事情跟王明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王明啧啧，小章这情绪流露，双眼发红的小模样怪招人疼的，可惜了，不是他的人，还不肯向他低头。他怜香惜玉也只怜惜自己的人。
    王明是真不想跟厂办的正面对上，尤其是李东鹏那人，阴着呢，还有后台。而且这段时间厂办的盯他们技术盯的紧，他脑子里的弦都是绷紧的，也特意跟底下人说了让他们看见厂办的都警醒点，这下有个顶包的也好，他们也能放松一段时间了。
    这新来的三个大学生，陈晓东就不必说了，自来了头一天就倒向自己了，李丽娟这段时间对自己也相当恭敬，话里话外的也表了忠心。只这个章桂英，交给她的事情吧，完成的倒是还行，就是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感觉很有距离啊！这次正好可以给她个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在这厂子，没有自己这个处长护着的后果，也好让她认清形势，端正态度。
    王明语重心长道：“小章啊，这浪费粮食确实不太对，你们啊到底年轻，没真正吃过苦，想当年，闹饥荒的时候，扒树皮吃草根，还有吃土的，那真是说起来都是泪啊……”
    王明长篇大论说起了以前的苦日子。
    章桂英耐着性子听完，“处长你什么意思，你直接说就是。”
    “小章啊，做错了事情不可怕，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啊，是吧，重要的是咱们要有勇于承担的勇气，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同志，你说是不是？”
    章桂英扭头回了自己的座位，她算是听明白了，王明不会管她。
    他们这是都觉得自己好欺负是吧，这一个个的都不是好鸟！
    章桂英拿起笔，翻出厂子发的红格本，刷刷开始写检讨书。
    她为啥浪费了点粮食，还不是因为祖国繁荣富强了，还不是因为祖国富裕了，不缺粮食了，她就从这个角度，把祖国好好夸一夸，看谁敢挑自己检讨书的刺。
    就这样，一篇华丽辞藻，略带夸张，直抒爱意的歌颂赞美祖国的检讨书现世了。张桂英还在最后结尾连用四个感叹号，我的祖国啊，繁荣强大的祖国啊！祖国啊，我深深爱恋的祖国啊！是您让我挺起了脊梁！我的祖国，我爱你！
    通篇下来，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这爱太露骨了。
    现在的人都是含蓄的，就是表达对祖国的爱意也是含蓄而隐喻的，谁会把这么热烈露骨的爱挂在嘴边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章桂英写完就把检讨书交厂办了，话都不带多说一句，扭头就走。
    检讨书交到厂办室，蔡琳琳看都没看，就想撕了让章桂英重写，这么快就写好了，肯定是乱写一气，这是糊弄谁呢。
    李建设给拦住了，“别别，你撕了回头人家找咱要，咱交不出来不是咱理亏吗，咱是有理也变没理了，你消消气，把写检讨书放厂办室，先凉她几天再说。”
    说是这么说，回头他是打算找机会把检讨书给鹏哥看的，鹏哥就喜欢字写的好的人，他看这丫头字写的怪漂亮的，但愿能入鹏哥的眼，也省的她吃来回重写的苦了。
    章妹妹啊，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这天，李东鹏看到报纸里夹着检讨书，便拿起来看了，看完就把嘴里的茶喷了。这臭丫头，什么爱不爱的，祖国怎么怎么强大的，这写的也太直白了，也略夸张了吧。
    正好宣传处的孙维孙处也在，见李东鹏看了这么大反应，赶紧凑过去看是什么东西。
    李东鹏身子后倾，躲他远点。
    孙维穿的邋里邋遢，工作服得一年没洗了，离近了一股子味，他个子不高，还是个半秃顶，据说是因为整天写文章给抓秃的。反正这形象和味道，李东鹏嫌弃的不行。
    “妙啊！妙啊！这写的也太好了，文笔流畅，直抒胸臆，这马上要到年底了，厂报正好还缺一篇这样歌颂祖国的文章。这是谁写的？不仅文章写的好，字也漂亮啊！咱厂子还有这样的人才？合该到我们宣传处啊！”他们宣传处有了这样一员大将，他压力骤减啊，他头上的头发也能多留几天啊，不然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很快就要秃光了。
    孙维从李东鹏这儿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抓起检讨书就要去找厂长，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么个人才弄到宣传处。
    这次来了五个大学生，凭什么一个也不给他，他不服！正好这次要过来一个。
    第12章 冷暖         自从章桂英被罚写了……
    自从章桂英被罚写了检讨后，感觉办公室的氛围就不一样了。
    李军和刘志伟就算了，本来就不怎么跟她说话，霞姐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陈晓东甚至有时候会躲着她走，就是说话也是偷偷摸摸私下说。
    章桂英简直无语。
    李丽娟也没了往日的热情，以前在办公室，她俩总是说些话的，现在一天也说不上一句。
    她感觉所有人都在有意避开她，试图跟她拉开距离。
    想想也是，王明态度一明确，自然所有人都跟从，毕竟没人想跟处长做对，要是大家都还跟章桂英走的近，那不摆明了跟处长做对吗。
    章桂英明显感觉到日子不好过起来，那种被孤立的滋味不好受。
    好在章桂英内心还算强大，时不时就对自己说上一句，老娘是来挣钱的，是来挣钱的！挣钱的！
    她该干啥干啥，该下车间就下车间，该吃饭就去吃饭。这段时间她晚上一般都在外边吃或回家自己做，也攒了一些饭票，这不就正好用上。
    沈姨一如既往给的多，“章技术员，不就是写份检讨吗，那算啥事啊，不扣钱不扣工的，算啥大事吆，你敞开了放心吃，吃不完晚上接着吃，正好你好几天没发饭票了，晚上也省一张饭票。”
    沈姨在二棉厂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事啊，这起起伏伏的谁说的好吆，有些人啊，就是被权利和嫉妒蒙蔽了双眼，觉得能压人家一辈子呢，照她看，这小章工可不是一般人。这要是搁别的小姑娘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早就不来食堂吃饭了，至少也要避几天风头的吧，你看她，照来不误，厂子这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不当回事，自己该干嘛干嘛，就冲这一点，这小章工就不是一般人。
    她家孟春就是胆子小，见同组的都躲着章桂英不跟她说话，她也随大流，还说怕跟章桂英走的近了，处长给穿小鞋，唉，不过也是，那王明可是个小心眼的，想了想，只能劝闺女别跟着编排章桂英，别在背后说她坏话，说真的，自家闺女骨子里胆子小还爱叭叭，她可不得嘱咐好了。
    哎，不得不说，沈姨让她感动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沈姨一如既往的态度，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寒冬里的一点小火苗啊，也算雪中送炭了。
    张大宝这几天特意掐着点到食堂，就是为了能碰上章桂英。
    见她找好位置坐下，忙跟着坐了过去，“章技术员，今天肯定又吃不完吧？”
    “别叫我章技术员了，叫我小章或英子吧。”
    这几天吃饭有张大宝陪着，章桂英心里好受不少，孤立感消散不少。虽然这家伙是来蹭吃蹭喝的。
    “那我喊你英子啊，你姓张我也姓张，喊你小张怪别扭的，我们班组的好些大姐也喊我小张呢。”
    “我的章，是李鸿章的章。”
    “啥李鸿张王洪张的，不都是张，天底下还能有两个张不成？”
    章桂英呆了一下：你高兴就好！
    章桂英把盘子里的菜拨了一半给张大宝，馒头也分了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