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大学毕业后 第33节

    “我五十四年的，今年正好三十。”
    “那你比我大两岁啊，我叫你孟哥吧。走，我带你先去菜地那边看看。”
    李东鹏带孟平认了认地方，给他讲了讲规划和安排。
    回到市区，李东鹏请孟平吃饭喝酒，“还有些具体情况和细节我跟你说一下，走咱们边吃边说。”
    孟平有些局促，不过想到这是老板，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东鹏把他跟章桂英对这八亩地的规划和展望详细说了说，“你就当在自己家干活呢，别拘束，放开了干就行了。有啥意见就提，我肯定虚心接受。”
    孟平连连点头，一一记在心里。
    说完正事，两人就开始拉家常。两人都从小生活在农村，还算有共同话题。
    李东鹏对上孟平，那就是完胜，一会儿功夫就把孟平祖宗八代弄清楚了，还灌了孟平好几杯酒。
    “当时我知道知青能回城了，我当时怕啊，晚上都不敢合眼，生怕一睁眼媳妇就没了。”孟平说着就趴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
    李东鹏傻眼：没喝几杯吧，这就醉了？
    “我怕啊，怕她不要我跟孩子了。”孟平哭声越来越大。一开始是压抑的呜咽，现在这是压抑不住了？哭声越来越大，越哭越惨。
    听着孟平呜呜咽咽的哭声，李东鹏忍不住点了根烟。
    李东鹏也没想到，聊个天，还把人给聊哭了。他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啊。
    听孟平哭的怪可怜的，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看的他都有些心酸。李东鹏安慰的拍拍孟平。
    孟平抹了一把泪，“她没丢下我们，我这一辈子都感激她，为她死，我都愿意。”
    孟平又忍不住哭起来，“可到了这城里，我才发现，我太废物了，呜呜呜……。”“我废物啊，连钱都挣不到，还得靠媳妇养。”
    孟平开始号啕大哭。
    李东鹏不防备，被呛了口烟：好家伙，太能哭了。
    眼见周围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李东鹏赶紧结账，搀着孟平往外走。
    孟平还喋喋不休，“我，我现在也算是有活干的了，是你给我挣钱机会，我感激你，感激你。你放心，我肯定把菜地，还有那些鸡和鱼的给你伺候好了。以前在老家，我一个人能种十几亩地。鸡我也会喂。我一定好好干活。”
    孟平路都走的不稳，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了，李东鹏费劲的扶着他往前走。
    李东鹏找了个电话亭给章桂英办公室打电话，问清地址打算把孟平给送了回去。
    不过，一想到，孟平现在住丈母娘家，而孟平的丈母娘是章桂英的妈啊，李东鹏觉得他不能就这么上门。
    你把人家女婿灌醉了给送家来，这丈母娘肯定不高兴啊，心里不定得怎么嘀咕他呢。
    况且他这一身烟酒味的，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更该不好了。
    李东鹏一咂摸，就又打了个电话，把李建设叫了出来。
    “你帮我送个人，送到这个地址。”李东鹏写了地址给李建设，省的他记错地址送差了。
    他还给二人雇了辆三轮车，叮嘱李建设，“把人送到就行了，赶紧回来，别多话，别废话，更别提我，听见没？”
    李建设懵懵的点头，“知道了。”他鹏哥这是搞啥啊？
    李建设虽然不爱动脑子，但执行力还行，他鹏哥交代的事一般都能执行到位。而且他还就听李东鹏的，李东鹏说啥是啥。
    第39章 鹏程万里         李东阳到了京城……
    李东阳到了京城, 一路上这兴奋劲就没下去，一下火车，看见他大哥和李建设，先给了他大哥一个拥抱, 接着给了李建设一个熊抱。
    “建哥, 这不我贱哥哥吗。” 他不敢招惹他大哥, 可李建设，他就敢口花花。别看李建设整天凶巴巴扬言打这个揍那个的，李东阳还真不怕李建设, 啥叫外强中干，他觉得他建哥就是。
    “臭小子，不准叫建哥。从你嘴里喊出来建哥，我听着咋就这么别扭呢。”别人喊得时候他也没这感觉啊。
    “那我叫你啥，总不能叫你建弟吧, 也不是不行哈，贱弟贱弟, 你听, 还挺顺口，哈哈哈。”
    “看我不抽你。”
    他俩一个跑一个追的, 扔了一地的行李没人拎, 李东鹏气够呛。
    这几年没李东鹏镇着，眼见着李东阳更跳脱了，而且到了京城，他兴奋啊, 他哥还开车来接他，他更兴奋了啊，在他大哥面前也忍不住放飞了。直到被他大哥一路送到了郊区菜地。
    “大哥, 你，我大老远的，你让我来这给你种菜？”李东阳简直不敢相信啊，这跟他在村里有什么区别！不会是他刚才放飞了一把，他大哥生气了才把他弄来这里吓唬他的吧，他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李东阳眨巴着眼睛想凑他大哥跟前认个错。
    李东鹏不等他开口，直接道：“要么在这老老实实种菜养鸡，要么滚回老家。”
    李东阳也不眨眼睛了，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把行李拿了下来，“知道了。”
    在回老家种地和在京城种地之间，他选择后者，在京城就是种地说出去也有面儿，他可是在京城呢啊。
    孟平已经卷了铺盖住了过来。
    李东鹏跟孟平商量过后，菜地就决定种胡萝卜，品相好的胡萝卜就卖了，小的或者长得不好的反正也不好卖，最后都得便宜处理，不如剁碎了喂鸡，还有胡萝卜缨子也可以用来喂鸡。据说鸡吃了胡萝卜缨子不容易生病，还能多下蛋。
    此时，孟平正在翻地，每一铁锹都深深扎进地里，他已经翻了大半了，很快就能下种了。下完种，他就可以挖池塘了。新补的八百母鸡苗已经送过来了，小鸡们已经在山头上安家了。等小鸡们长大了，还要加盖鸡舍。
    孟平把这些活在心里过了一遍，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两分。
    李东鹏介绍李东阳给孟平认识。
    以后他俩就搭伙干活了。
    临走前，李东鹏对李东阳撂下话：“好好干活，敢偷懒我削你。”
    接着似笑非笑的补了一句，“这里可没你奶护着你。”
    李东鹏语气不轻不重的，可就是听着让人害怕。
    李东阳吓得一哆嗦，“知，知道了。”李东阳从被他奶奶宠大，天不怕地不怕，爹妈的话都不一定听，也就怂李东鹏了，可他从小还就爱往他大哥身边凑。而且他从小仗着他大哥的势，没少在村里耀武扬威。
    李东鹏又对孟平道：“孟哥，你看着他，他要是敢偷奸耍滑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换人。”
    李东鹏瞄着李东阳，“直接就把他扔回老家。”
    李建设在李东鹏身后幸灾乐祸，用嘴形对着李东阳说：该，让你浪。
    李东鹏一走，李东阳立马原地复活了。
    他先跟孟平套近乎，一口一个孟大哥的喊，了解了这里的基本情况后，他先围着这一片转了一圈，熟悉了地盘。然后就跟着孟平干活，偶有偷懒的时候，也拿好话哄着孟平。
    李东阳嘴甜随他爸了，就是爱耍滑，不如他爸实在。
    多干点活孟平根本不在乎，更何况他还听见李东阳喊李东鹏大哥了。
    孟平老实是老实，又不真傻。再说了，李东阳还小呢，他多照顾一点是应该的。
    李东阳干着活，话也停不下来。孟平闷头干活，有时回应，有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捧场的笑笑。
    李东阳这么插科打诨的，孟平觉得干活也没那么枯燥了。
    他只是很纳闷，这孩子这么一直说个不停，口不干吗？这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多话的？这一天说的都该赶上他半拉月说的话了。
    孟平不只干活，还负责记账，开销收入他都记在小本本上。
    章桂清每周休息的时候，她就来看孟平，帮着孟平干点活，再顺便帮他把这一周的帐理了。
    每到这天，李东阳就能放飞一天了，他以不当电灯泡为由，一到这天，就跑去找李爱国玩。李家的住址他早就知道，以前给他大哥寄信他早就把地址烂熟于心了。就是没人带他去，他自己也能摸过去。
    孟平每次看他媳妇理账就特别自豪，他媳妇脑子比他好使，算账更是厉害。
    他这一周杂七杂八的账，经他媳妇一理，立刻就清晰起来。
    章桂英第一次看帐本时还对着李东鹏感叹，“别看我姐夫看着不灵光，也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内秀的啊，你看这帐本做的，多漂亮啊，账目清晰，一目了然。”
    李东鹏呵呵，“你姐夫说了，这是他媳妇帮着做的。”内秀，孟平有他内秀吗。
    章桂英：……差点忘了，她姐以前差点成了会计呢。
    三个多月后，胡萝卜成熟。再翻一遍地，正好可以种第二茬。
    有李东鹏在，二棉厂食堂的采购员得了指示，每次都是先来这里采买，然后再去其他菜农那里。二棉厂食堂把胡萝卜拉走了大半，只剩了一些歪瓜裂枣的。
    市面上胡萝卜是五点五分钱一斤，给二棉厂是按四分钱一斤卖的，五亩多的胡萝卜，一共卖了四百一十六块钱。
    三个月四百一十六，孟平算了算，这相当于一个月一百三十八，这要是不雇他们两个，这一个月一百三十八，就是刨了成本，要是一个月能挣这么多，可不少了。
    可这不是雇了两个人吗，他们两一个月工资一共一百，这么一减，这老板每个月也没剩下多少啊，比他们打工的拿的还少啊。
    想到这，孟平都替李东鹏发愁，于是干活更卖力气了。白天翻地，晚上胡萝卜胡萝卜缨子的剁个不停。
    好在食堂那边每周还来拉一次鸡蛋，现在下蛋的鸡有二百来只，平均每天二百来个鸡蛋。现在市面上鸡蛋六毛一斤，卖给食堂是四毛，一个月算下来能有三百来块入帐，想到这里，孟平心下稍安。
    这鸡蛋难免有破了壳的，每天两百个鸡蛋怎么也有四五个破了壳的，这破了壳的鸡蛋，李东鹏就让孟平跟李东阳吃。
    孟平倒是想把自己那份省下来拿回家，可每天这么两个三个鸡蛋的也不值得跑一趟。天又越来越热，一过夜，这破了的鸡蛋也该不新鲜了。孟平也只能天天跟着李东阳吃鸡蛋。
    孟平再没想到他有吃鸡蛋吃到想吐的一天，这三个月，天天吃鸡蛋，天天两三个鸡蛋的，他真心不怎么想吃了。你说小时候做梦，不就是想要天天吃上鸡蛋吗，这梦想成真了，咋还觉得受罪了，孟平骂了自己一声贱皮子有福都不会享，闭着眼把鸡蛋塞嘴里咽了下去。
    李东阳可不像孟平为难自己，他早就吃够了，现在每天最多吃一个，有时候甚至根本不吃，把剩下的鸡蛋都推给了孟平。
    孟平：……他觉得很有必要每天往家跑一趟送鸡蛋了。
    山上的鸡吃了胡萝卜和胡萝卜缨子后，看着更精神了，产蛋量也略有提高。孟平剁起胡萝卜来更带劲了，可不能白吃那么多鸡蛋啊。
    一九八四年的这个深秋，李东鹏的课上完了，学了一年半多，章桂英把涉及到建筑方面的知识一股脑灌输给了李东鹏，李东鹏记了厚厚一个笔记本的笔记。
    至于英语，是一个长期奋斗的过程，章桂英已经领进门了，日后他完全可以拿一本英汉词典自学，每天再听听英语磁带，练练口语，以后也能跟老外交流了。
    李东鹏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了，他已经忍耐太久了。
    结课这天，李东鹏跟章桂英说，他要去深圳，明天他就去二棉厂找陈勇辞职。
    章桂英知道他早有凌云志，并不惊讶，雄鹰就该展翅高飞，二棉厂怎么可能关的住他。
    “东阳我也把他带走，回头我再找个人过来替他。”
    章桂英送了他一套早就准备好的法律丛书，包含宪法，经济合同法等，日常用到的法律常识都给他备了一份，尤其是涉及经济的，着重给他放在了最上面。
    “好好看，可别因为无知，胆大妄为犯了罪，我可不想将来去监狱里探望你去。”
    接着，章桂英又给了李东鹏两把钥匙，一把是深圳那套住房的，一把是那个铺子的，“省的你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咱们那两个铺子挨着，你要是用得到就给你用了，记得给我算租金哈！”
    李东鹏接过钥匙忍不住抱了抱章桂英：“等我，等我挣了大钱，回来。” 跟你处对象，娶你！
    他觉得章桂英就是他这辈子的贵人，最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