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 第60节

    “我也是听见五班同学，才知道她们原来是准备藏钱。”
    “提前准备好一模一样的词典，而不是直接挖别人的，可能也是怕今天宋轻沉用词典时发现吧。”
    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作案过程显而易见，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硬的锤了。
    老杨沉着面色，第一次意识到，她真的错了，分明宋轻沉一遍一遍的告诉她，词典不是一个。
    她却一意孤行的遵循自己逻辑质问学生。
    老杨转过身去，声音放缓，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宋轻沉。”
    到了此刻，真相对于宋轻沉来说，早已经无关轻重了，她心中着急，身边人说过的话早已经变成了耳旁风，等着画面一结束，她想也不想，直接往外走。
    也没有回老杨一句。
    这一次，周池妄没有拦着她。
    他扫了一眼宋轻沉往外走的背影，缓声说道，“是谁是非，杨老师应该心里有数。”
    老杨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错了。”
    “如果周同学能联系到宋轻沉，麻烦转告她一声，说我想跟她道个歉。”
    周池妄也在准备往外走。
    听见这话，站定在原地，嗓音半沉，薄凉而冷，“杨老师自己说更好。”
    老杨职业生涯这么多年，自信颇多，鲜少如今天这般懊悔，不仅仅只是简单冤枉了一个学生，更是在嘲笑她的固执。
    她放缓语调，“也好，等着宋轻沉回来，我会单独找她聊聊。”
    周池妄淡扫房间中一圈人，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姜彻身上，撇唇冷笑，转身即走。
    办公室仅剩下两位老师和两个学生。
    姜彻盯着周池妄离开的背影，猛然一抓头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也要跟着追出去，又被七班班主任叫住。
    “姜彻！你去哪？”
    姜彻啧声。
    “跟过去看看。”
    七班班主任冷笑，“姜彻，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还嫌这事闹的不够大？”
    “本来是五班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忽而想到什么，眯了眼睛，“还是说，你真的……”
    姜彻仿佛知道自己班主任想要说什么，他懒得回，只反问，“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姜彻！”
    七班班主任气的青筋暴起，“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母亲反映，前两天她还给我打电话关心你的情况。”
    “哦，”姜彻迈着大步，快要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听见这话又回过头去，露出嘲讽的笑意，“她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又找您去了啊。”
    “我劝您，少跟她聊天。”
    姜彻说，“她着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
    宋轻沉跑到学校门口时，屋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行人神色匆匆，偶尔也有人无聊到从容，下意识的去看七中门口停着的车。
    准确来说，是在看车牌号。
    特殊牌照，一串连号，绝对一般人家所能拥有。
    很快，无聊的行人就看到，有一位从七中顶着小雨跑出来的少女上了车，在她之后，是一位高大清俊的少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几乎没有时间差。
    宋轻沉不是第一次坐周池妄家车，却第一次这样沉默。
    她盯着雨夜中的窗户，时不时抹开窗户上水雾，姣好的脸庞藏在昏暗中，看不清楚表情，也默不作声。
    周池妄跟着上车，带上车门，“去352。”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平稳的启动。
    周池妄沉敛神色，少年的嗓音在逼仄的空间中略显低哑，他说，“宋叔是在被北边一个废弃工厂被发现的。”
    “那时他已经昏迷了。”
    宋轻沉抓紧车内扶手，狠狠得抽了一口气，“我爸为什么会去、去北边废弃工厂。”
    “他的工作，不在……”
    周池妄拿出来一个黑色破旧手机，放到宋轻沉手上。
    “看这个。”
    从周池妄的手中接过手机时，宋轻沉的手指还在颤。
    黑色的皮套摩擦手指，她掀开盖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机壳，滑开手机，解锁屏幕，正好跳到短信界面。
    上面有一条短信，明晃晃的写着。
    “立刻来电建北路第二工厂接你女儿。”
    “否则我们不保证她会发生什么。”
    发信时间：晚上19：25
    发信人：宋轻沉
    第37章
    宋轻沉瞳眸骤缩。
    她几乎下意识得去摸自己的口袋。
    这才想起来, 她今天晚上被老杨叫去了办公室到现在，手机没有带，应该还在她教室的包里。
    也是在这时, 旁边的周池妄好像知道她在找什么, 随手拎起来一个灰白色书包，递给她。
    “看这里。”
    “我的包……”宋轻沉抬头, “你、你帮我拿出来了。”
    “谢谢你。”
    周池妄环胸抱臂，整个人往后靠，稍稍闭目, 听着旁边悉索的翻找东西的东西，不多回应。
    “嗯。”
    很快，宋轻沉翻出来了自己的手机，一打开, 便看到了许多个她父亲打来的电话, 约莫十几个，但始终无人接听。
    她去翻短信, 却完全没有找到自己发给父亲的那一条，又想到什么, 去翻了回收站。
    果不其然, 在回收站里找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
    晚上7点25, 由她的手机发出去。
    宋轻沉定定地看着那条短信。
    她不明白。
    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扣住手机软壳，捏的边缘部分半陷下去，剩下白色背景下的黑色字体, 不断的在眼前打转。
    她别过头去，模糊的看向窗外, 喑哑自语。
    “为什么？”
    现在没人能回答她。
    宋轻沉在昏暗的车后座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疲惫的靠上背椅, 摘下眼镜，揉着自己酸涩肿胀的眼睛。
    352是北城市里著名的军区医院，同时也会对外开放，宋轻沉下了车，伞也不拿，便急匆匆地往内跑。
    乔叔就等在手术室的门口，看到宋轻沉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爸他，怎么样了？”
    乔叔摇摇头。
    “北二工厂是一个废弃的电力工厂，再加上下雨，视线不明，夜路难行，平常都有拉上围挡，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围挡的门多了一个豁口。”
    “老宋联系不到你，放心不下，给我打电话时，已经在冒雨打车过去的路上了。”
    “我感觉到情况不对，确定你没事后，派了几个人过去看，却发现你父亲昏迷，看样子，像是触电。”
    乔叔的话，听在宋轻沉的耳中无比煎熬。
    她不断的捏紧自己的手指，根根内嵌，不长的指甲盖掐进手心，按出一道道或者青红，或者紫白的印记来，身体在颤，却又好像避免颤抖。
    她努力冷静，“医生是、是怎么说的？”
    宋轻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乔叔不知道她在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难过地压低声音，“短暂性心脏麻痹导致的休克，还有，电力工厂内部有一个废弃的楼梯，大概有二层楼的高度，你父亲独自一个人爬了上去，触电后……”
    “从上面摔了下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揪紧了宋轻沉的心脏，她喘不过气来，面色苍白，徒然用手指抓紧了自己胸前的校服。
    那里印着七中的红色标志。
    连周家人都不知道。
    她父亲恐高。
    当年的绑架案，他父亲为了救下年幼的周池妄，从高处跳了下来，摔到了后脑，从此开始出现了功能性紊乱，慢慢的，连认知也开始出现混乱。
    但是没有人知道，除了大脑神经的异常，她的父亲还患上了恐高症。
    只是踩在高一些的桌子上修灯泡，都会让他急急喘息，大汗淋漓。
    率先发现宋轻沉异样的是周池妄。
    他眯起来眼睛，果断往前一步，从身后揽住她的后背，低声叫她的名字，“宋轻沉。”
    感觉到她的身上隐隐发烫，人虚浮的站着，周池妄扯过她的身体，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