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讯问

    浩浩荡荡的图兰江穿越了大半个北方版图，从高原一路向东，气势磅礴。不料进入汉兰平原谷口山脉处，竟硬生生受到阻拦，转为由北向南，呜咽的江水缓和不少。
    即使自然力量如此强大，能够驯服图兰江威猛之势，却也无法奈何处在汉兰平原腹地的富庶之地东州市官场的暗流涌动。
    唐一凡耷拉着脑袋，头顶上几百瓦的灯泡照射出刺眼的光芒，他有气无力的瞄了两眼身前的审讯木桌，桌后模糊的坐着两个人影，保持沉默。他记不清这个局面僵持了多久，负责询问的人员每隔几个小时就换一拨，而他却得不到任何休息，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密闭的空间让他透不过气。
    “喂，别睡着喽，说说呗。”桌后有人发话了，阴阳怪气，有些疲态。看到唐一凡没有反应，走过去晃了晃他，“小子，早说早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说，你交代了蔡权的问题，对你也没害处，说不定还能立功呢。”
    说句实话，唐一凡被晃起来的那一刻，他有几百次想说蔡权有问题，是大贪官，对组织不老实，那样就可以逃离这个噬人之地。
    “我……没什么……可交代，蔡书记他是好官……”唐一凡还是吐出了重复了千百次的话。询问人员无奈的抱着膀子，点头叹气，“呵，还真是个硬骨头，那好，在这耗着吧，我还没见过开不了口的人！”
    唐一凡太痛苦了，他还记得被带走的时间是九月六号，此刻的具体时间不可知，被这样疲劳战术折磨，近乎崩溃边缘。
    “大哥，来支烟吧。”唐一凡实在忍受不了，低声哀求。不料，询问人员嗓子里挤出了冷笑，“给你烟，让你再集中精神搞对抗？”
    唐一凡本想骂他八辈祖宗，一张嘴才知道连句利索话也说不出，如蚊蝇哼哼，“混蛋……放我走……”
    突然，结实的防盗铁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小伙子，呵，看来又到点换人了。小伙子趴到了审讯人员耳边说了几句话，审讯人员很惊讶的看着他，“就这么放了？你搞清楚了吗？”
    “不错，这是魏书记亲自吩咐的，照办就可以了。”
    审讯人员点点头，向小伙子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手续材料拿来了吗？”
    小伙子掏出几张白纸，递了过去，特意指了指签名，看到这个“证据不足，暂缓调查”批示，审讯人员站了起来，走到意识模糊的唐一凡前，“唐秘书，醒醒吧。”
    唐一凡再一次被晃醒，他恨不得要跳起来撕了眼前的男子，意外的是，男子竟然递过了香烟，烟卷末梢突突的冒着火星。唐一凡猛吸一口，烟灰便烧到了手指。
    “唐秘书，把字签了吧，你可以走了。”
    唐一凡敢断定，这是他活了二十八年，听到最美好的一句话，简直比赵琪床上的声音还带劲。
    在一份询问材料签名按了手印，唐一凡被人礼貌的送到了门口，确切的说，是被架出去的，他两腿根本无法站立。
    赵琪一屁股靠在炫彩红的宝马x3引擎盖上，焦急的看着大楼中央出口，当他看到唐一凡的时候，张大了嘴巴。
    “你们这群彪子，这还是人嘛，简直就是畜牲！呸……”赵琪无法控制内心的洪荒之力，跑过去推搡加谩骂。工作人员后退一部，保持着冷静，“这位同志，请你克制！”
    唐一凡明白，作为区里身家前三私营企业主的女儿，赵琪与生俱来的无所畏惧，“你们把我男人折磨成这样，还有理了，不行，一定要讨个说法，我那三叔在市里……”
    唐一凡拽了她的衣领，这个女孩继承了家族企业的传统，有事没有就爱搬腾领导，“好了，我没事……回家吧……”
    赵琪这才把注意力挪回来，关心的问话，“一凡，你这腿没事吧，我们去医院，有个三长两短，让他们赔钱！赔钱！”
    唐一凡再次苦笑，无奈的摇头，“走啦，我要睡觉！”
    三分钟后，透过车窗，唐一凡忧虑的瞄了一眼大楼，楼前空荡荡，徒剩孤零零的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江东省东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这一次，唐一凡被带来询问协助调查，是因为原昌平区区委书记蔡权的离任审计出了问题，据纪检人员提示，可能关乎瞒报房产事项。
    按理说，这样的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远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到蔡权新出任的职位，唐一凡隐隐不安。
    “一凡，你进去到底是为了啥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赵琪开着车，嘴巴不停，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唐一凡把头靠在后排座位上，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今天几号了？”
    赵琪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你脑袋坏了吗？今天十号！”粗略一算，被这群王八蛋关了三天三宿，要不是老子体质好，还真没法保证活着出来。赵琪又开始叨叨，“你知道吗，我爸为了救你，尽了全力，他昨晚一宿未归，说是去省城找我的三叔……”
    “你手机……我用一下。”当听到“三叔”二字，唐一凡打断了她，赵琪有些不爽，要不是看在一凡受创份上，早就翻脸了，“喏，要我手机干什么？”
    平时最为熟悉的号码，唐一凡思考了很久才拨出去，“喂，蔡书记……”那边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小凡？出来了？”
    从蔡权冷静和从容的语气中，唐一凡敢断定蔡权预先知道他出来的，“蔡书记，他们想小题大做，我没有……”话没说完，蔡权呵呵一笑，“别说了，你休息两天，下周一去上班。”
    唐一凡嗯了一声，对方就挂断了电话，这番对话，起码有两点信息：一是蔡权谈笑自若，对摆平审计的事情胸有成竹；二是他对审讯的信息了如指掌，自己的平安归来，跟蔡权背后运作分不开。
    是啊，能够坐上东州市昌平区一把手，没有官场背景怎么可能，自己还是有些多虑了。
    “一凡，我爸说了，今晚在金龙大厦给你接风洗尘，去去晦气。”赵琪兴奋的吆喝，有了点显摆的味道，金龙大厦那可是昌平区最为豪华的酒楼。本想着盼来一句好话，却等来半天沉默，赵琪一脚刹车，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没良心的，竟然睡着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摸索着打开了手机页面，上面清楚的显示：九月十二日，星期一，晴，七点三十分。嗨，这一觉睡了两天，也没个人扶我去厕所或者喂点饭啥的，赵琪这个肤浅的女人去了哪里？还整天叨叨着做个精致女子。
    刚刚提上裤子，唐一凡就感觉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自己，后背凉飕飕，“你咋回事，我这……我这里差点爆了，你也不扶我来解决一下。”
    赵琪把早饭一扔，跑着扑了过来，双腿缠在唐一凡腰部，说句实话，这个女人身材和脸蛋是一流的。唐一凡感觉一热，忍不住伸手捏了她一把，赵琪没有丝毫反抗，还有点迎合趋势，他扭头瞅了卫生间的浴室柜和马桶盖，这些地方都曾发生过纠缠，甚至哪一个场景最妙都能立刻浮现。
    “噗通”一声，随即是杀猪般嚎叫，赵琪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你滚蛋，竟然松手，摔死我了！”唐一凡抖抖手，讪讪的赔礼，“我那个身体太虚了，晚上……晚上回来再弄！”
    赵琪刚才还闭着眼等待进一步动作，不料跌回了另一个世界，“你到底行不行，还没结婚你就这般没用！”
    唐一凡简单揉了把脸，捏捏她的腮，“好了，你今天去给我弄点什么印度大力丸，西藏壮骨粉，菲律宾玛咖，还有中国肾宝……”
    “滚，你要死嘛！”赵琪娇羞点了点唐一凡的额头，拉着他去了桌边享受早餐。
    半个小时后，唐一凡准时出现在了昌平区区委办公楼六楼，蔡权的房间位于中央位置，旁边一个小屋，那是专职秘书唐一凡的，只不过门牌却写着“副主任办公室”。这不奇怪，那是唐一凡另外的职务，也算是名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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