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裙摆 第41节

    极其自然、随意地一声问候。
    今昭眼眶蓦地发酸，低下头，含糊地“嗯”了声。
    “这几年都没有过来学了。”
    “哦哦。”老板似乎点头，须臾，鼓励似的对她说了句，“画画这个事还是要坚持，我看到这边好多同学高考都考上了美术学校，前面画室每逢七八月外头就挂着红幅喜报，你也加油啊。”
    今昭不敢再应，只是胡乱点着头，拎着袋子，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店内。
    寒冷清透的阴天，被前几日雨水洗涤过的街道整洁干净，在此刻安静笼罩下，莫名透着一丝萧瑟。
    今昭走在路上，失魂落魄，她不想打车回家，比起空无一人的房子，此时此刻，哪怕是漫无目的地行走，也能平缓她心情思绪。
    她一路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内心先前溅荡的起伏，也逐渐在冷风吹拂下，一点点平静冷却。
    原本也只是，过去很久的事情。
    她总是疲于回看过去，便是因为如此，回忆勾起的伤心总是比快乐多。
    仿佛在一地破碎的玻璃渣中，翻找其中珍贵的、发光的糖果。
    今昭出门一趟，满身疲惫，拎着手中颜料画具，又觉得后悔，怕自己回去不愿再碰，重新陷入消沉，早上出门时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
    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
    今昭仔细思索着，思索着，找到了来源。
    噢，大概是从收到周北屿那条短信开始。
    他约她一起去元宵灯会。
    想到这里，今昭身体里失去的精气活力又好像立刻流转了回来，希望和期待一瞬间充沛她的体内，好像泄气的充气小人重新被打气充满。
    今昭重新恢复精神，渐渐关注到周围，在她失魂落魄间，她已经穿过了那片老城区，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哪怕是在无意识间，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画室距离现在的住的地方有段路程，步行需要大半小时，今昭体力不错，然而走了这么久，也不免有些疲惫，她加快了步子，隐约记得前面有片住宅区，穿过那里，就到家了。
    越靠近小区，周边环境就越安静，附近绿化做得很好，两旁树木茂密，冬天地上掉落不少落叶，笔直的道路上，只有她独自一人。
    “咯吱、咯吱”脚踩树叶轻响，今昭一开始沉迷自己思绪，毫无察觉，直到接近小区尽头，她猛然惊醒，这道声音，并不像她一个人发出来的。
    今昭忽地回头，空荡笔直的道路，空无一人，仍旧只有她站在那里，偶尔听见风声。
    白天的下午，过于寂静，悄无声息的住宅区也为此刻平添了几分诡异。
    今昭定了定心神，呼吸本能放缓，她无声加快了脚步，全神贯注分辨周围响动。
    细碎落叶被碾压的声响，好像只有她这一处发出，今昭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片住宅，很快，翡翠山湖的标识映入眼帘。
    她往前快步走了数米，远远可以看见保安亭，今昭绷紧的心神才卸下来，无意识松开手，发现掌心隐隐汗湿。
    重回熟悉安全的环境，今昭恢复如常，理智回归之后，她不由在心里自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成了这样。
    那袋提回来的颜料，今昭最终还是没能拆封，一直放到家里。
    转眼便是元宵当天。
    两人约好在老街外碰头，早上人少，街上稍微没有那么拥挤，今昭看到周北屿时，时间不过九点，两边很多店铺都才开张。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朝他小跑过去。
    “你吃早饭了吗？”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周北屿先笑了笑，回答。
    “没有，附近听说有家味道很好的米线店，我们一起过去试试。”
    “好呀。”
    早晨，用餐的人不少，米线店狭小的店面几乎坐满人，外面路边放了几张桌椅，其中还有个空的。
    周北屿环顾一圈后，不由皱眉，“要不我们换家店？”
    “不用，我们坐这里。”今昭指向街边那张座位。
    点好单，两人坐下前，周北屿从口袋拿出纸巾，仔仔细细把桌椅擦拭干净，他神情专注，动作认真细致，看得出是惯有的习惯，
    今昭坐在矮板凳上，忍不住打趣他，“看不出你这么爱干净的。”
    他神情未变，微垂睫毛轻轻动了动，“习惯了。”
    “你有洁癖吗？”今昭顺口追问，周北屿面色微顿，须臾，不自然“嗯”了声。
    “一点点。”
    “啊。”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那些千方百计的占便宜行为。
    今昭脸莫名有些热，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嘴里却仍旧问，“那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碰你的手你岂不是很讨厌。”
    周北屿静坐在那，沉默一会，才出声，仿佛是憋出来的两个字。
    “分人。”
    今昭心头立刻像有人放了一场烟花，她想克制住自己过于灿烂的笑容，嘴角却绷不住，疯狂上扬。
    她扭过脸，两只手作势在脸旁扇着风，此地无银三百两，“好热，可能是今天穿太多了。”
    周北屿语塞打量着她，春寒料峭，整座城市还沉浸在冬季余韵，今昭穿着牛角扣大衣和牛仔裤，轻便可爱。
    只是和保暖一点也不沾边。
    他没有戳破她，只是低下头，藏起脸上一抹笑意。
    “那待会给你买个小风扇，挂脖子上。”
    “.........”
    “你变了，周北屿。”今昭不由严肃谴责。
    “变坏了。”
    “.........”
    上午的花灯会，只有一盏盏挂在外却没有点亮的灯，不过各类活动已经依次开始，来逛的人也不少，猜灯谜处最为热闹。
    两人也凑了个热闹，小摊上挂满了各种造型漂亮精巧的灯笼，每个灯笼上贴着谜语，规则是只要猜中，便可以把这个灯笼带走回家。
    他们站在长街入口最边上一个灯谜摊旁，今昭一眼看中了右上角挂着的那个小兔子花灯，上面隐约画了一对赏月的身影，她没有看清，目光落在了上面贴着的灯谜上。
    【莪草春风不知回】
    【自古离别惹相思】
    【欲去西边又见喜】
    【人尔相伴结伉俪】
    她嘴里无意识念出声，周北屿视线同样望过来，和她一起定格在这盏花灯的灯谜上。
    时间静静，耳边喧闹，今昭正努力思索解着谜，脑中突然有文字轮廓逐渐成型，她慢慢张开唇，有些意想不到，本能往旁边看。
    恰好周北屿也在此刻垂眸，两人眼神在半空中撞上，今昭不禁躲闪，目光避了避，耳根有点烫。
    “这个灯谜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算了，我们换一个猜吧。”她嘟囔着，拉着周北屿准备离开，这时摊主刚好注意到他们，热络上前招呼。
    “小姑娘，你们两个猜出来了没有啊？这个灯笼款式只有我们家有哦，之前已经被猜走好几个了，现在只剩下这一盏。”
    他刚一说完，旁边的人轻轻一动，周北屿袖子脱开她的手，男生声音在头顶响起，温和冷静。
    “我喜欢你。”
    话音落地，周遭仿佛安静一瞬，喧嚣归于空白，片刻后，只听周北屿再度道。
    “谜底。”
    “是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灯谜来自网络（侵删
    以后更新时间改成晚上十二点前吧tt
    我争取调整回来，这段时间剧情比较适合晚上情绪写，不好意思这章两分评都发红包（惯例防一下盗，百分之八十以上订阅哇）
    第30章
    今昭最终拿到了那盏漂亮的小兔子花灯,拿在手里之后，她才看清上面的两个人，是一对缠绵依偎在一起赏月的男女,打从一开始,这盏花灯就寓意着有情人。
    今昭提着这盏灯往里走，面上些微尴尬，好在周围逐渐热闹起来，手里提着灯的人不少，她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两人并排而行，走在边上,街道两边是各种特色摊贩，卖糖葫芦、手工糖人、还有各种年味喜庆的挂画字帖,来往行人脸上都是笑意,新年伊始,一切喜气洋洋。
    今昭许久没见这样的画面，心情也不由被感染几分，她晃了晃手里灯笼嘟囔，“这个灯谜真是不正经,别的都是打一字或者物件,哪里有这样的。”
    周北屿依旧淡定,平静得没有波澜的语气,“可能是这种节日出来玩的情侣比较多,所以增添一些趣味。”
    “.........”她本意只是缓和气氛模糊重点,谁知他一句话就让效果翻倍。
    今昭梗住,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的沉默,周北屿察觉,转过脸来看她。
    今昭正在发呆，脑子放空，在周北屿眼中，就是她愣愣出神似的盯着那盏灯笼，他顺着她视线望去，须臾，醒悟般。
    “你是不是怕别人误会？”他轻咳一声，率先解释。
    “没关系，清者自清，我们身正不怕影子。”
    “.........”今昭发觉自己真是多想了，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反复纠结，有些人根本就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想明白之后，今昭心里一直不停上蹿下跳的那只小鹿立刻躺尸了，她木着脸，压平嘴角，冷静地“嗯”了声。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个端正的人一路闲逛，放下这件事后，今昭自然许多，手里的灯也不再像是烫手山芋，拎在手里晃悠地起劲，期间还引起了好几个小孩的注意，眼巴巴羡慕望着。
    孩子妈妈想要上来问一下来处，今昭挺起胸脯骄傲答，“只有这一盏了，被我们赢来了。”
    旁边小孩扁嘴委屈欲哭，他妈妈尴尬拉着他离开，望着他们的背影，旁边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