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敌一千，他自损可不只八百。

    韩明修全身虚汗。他犯下一个接一个大错，他说不清楚那个时候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智商断线无理取闹到幼稚无知的程度。他一听见夏野怀孕，整个人就发疯了。
    夏野说的理论是常识，不用学艰深的生理学，一般人都知道。可夏野继续对韩明修教学：「当一个alpha标记了omega之后，在被标记的那段时间，omega对其他alpha呈现封闭绝缘的状态，他无法纳入其他alpha。omega的身体不会对其他人打开。即使是遇上暴力侵犯，就算生殖腔被强制破开注入精子，也不会受精成功，omega对他人的精子绝缘了。」夏野很平静：「omega因为先天的限制，被标记后，不会再想去找别人。他如果跟别人成结，通常只会是暴力侵犯。那样的情况omega会受伤，甚至可能会死，但他不会怀孕。」
    omega的标记限制非常残忍，这是一种生理上的禁制。如果对他标记的人是经由omega同意的情人，那标记能算得上是一种保护。可若是非自愿被标记，omega只能等标记效力解除才能再亲近其他人。而若又是永久性标记，那么这个omega将终生只属于那个不被他认可的alpha。标记omega事关重大，每个alpha都被会被耳提面命加强教育。一个负责任的alpha是不会随意永久标记他人的。
    夏野依然窝在韩明修怀里，他察觉到韩明修的紧绷，甚至还伸手拍拍韩明修，让他放松。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对，你只是不爱我了。」夏野语气温柔，像对情人的耳语低诉：「不然这么基本的常识，你不会忽略。」
    「不是……」韩明修否认，但是语气虚的声如蚊吶。他无从辩解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种连中学生都知道的基本生理常识忘的一乾二净。而且这三年都没有反应过来。
    夏野替他解释：「当时，你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回来了，她漂亮优雅，与你门当户对，你选择她也是有道理的。那一天我就闻到了，她身上有你的味道。」夏野淡淡的笑：「现在你们已经结婚了吧？我听见明雅小姐跟着你叫韩主任小叔。恭喜你，你们真的很登对。」
    明雅？未婚妻？我跟明雅结婚？韩明修猛然想起：「不是，你误会了。」这回的否认有底气了十秒，然后又萎下来：「不对，你没误会，是我的错，我骗了你。」他扶着夏野的肩膀轻轻推开，与自己拉出一小段距离，心疼地看着夏野刚刚哭过的眼睛：「明雅全名叫韩明雅，她是我堂姊，大我几个月。是我二叔的独生女。」韩明修的大手捧着夏野的脸，大拇指轻轻拂过他发红的眼角：「她身上不是我的味道，木冷香是我们韩家alpha的信息素。明雅她是一个alpha，家族里，我们这一代就我跟她的木香偏杉木系。」
    「那天我说的，只有明雅在国外待了好几年这句是真的。其他什么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什么未婚妻，都只是为了气你才说的。」韩明修把夏野重新揽回怀里紧紧抱着，下巴靠在夏野的肩上：「对不起，小夏。真的对不起，是我太蠢了，真的太蠢。」他强忍着眼泪，喉头紧缩哽咽：「我太害怕了，从我知道我不孕，不能给你孩子之后，我每天都害怕失去你。我知道你爱孩子，你看到小孩的时候眼睛好亮，你会好有耐心陪他们玩。看他们哭会心疼的想哄，而不是觉得烦。」韩明修闭上眼睛，眼泪滴在夏野的肩头：「我知道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父亲。可是我，我那时候以为我不孕，我以为我没办法让你当上爸爸。我太想要你了，没办法放你走。我知道我很自私，居然想剥夺你当爸爸的机会。」
    「夏野，我一直迟迟没有永久标记你是有原因的，虽然我之前跟你说过韩家的规矩是要在结婚那天才能正式标记，但那只是个说法。是为了表示韩家alpha一直以来尊重爱护伴侣的心意，永久标记是不是在大婚日进行都是被承认的。」夏野一直安静的让韩明修抱着，听他说这些早在三年前就要说开来的话。「我不是不想永久标记你，我是不敢。我怕你不愿意，我怕你知道我不能给你子嗣后，你就要离开。我一直想绑住你，可又不愿意你只是因为被永久标记的原因才被迫留下来，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我想，我一直对你好，一直爱你，把你宠到离不开、捨不得。这样在我跟你坦白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怜悯我，愿意留下来。」一向强势的alpha用了怜悯两个字，韩明修真的走投无路。
    夏野苦笑，这个人，到底把爱情当成什么？他不懂爱啊！
    爱是很纯粹的，爱也很复杂。
    爱的初始可能有崇拜有钦慕，有渴望有佔有慾，有无法自拔的被吸引想靠近，是一种毫无道理深深的喜欢。
    可随着两个人的相处，爱会被打磨。他们要磨去爱里面的杂质稜角，露出闪闪发光诚挚绵长的情意。那是生死与共风雨同舟，是风大雨大我去接你。是看见彼此的缺点与不足，仍然觉得对方迷人，也知道自己会被珍爱。是明明知道对方不是最好的人，却依然只愿珍惜他一个。
    是弱水三千，只要饮你这一瓢。
    可爱情里不应该有同情怜悯。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夏野轻声地问：「不然你凭什么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凭什么对你自己那么没自信？」
    韩明修摇头：「你那么好，我怕我配不上你。」
    夏野无语。好不好，配不配。都是一面之词，都是他说了算。那自己也毋须再多说。
    韩明修抱着夏野安静的流了一会儿眼泪，才想起来他还没求得夏野原谅：「夏野，我是真的抱歉，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弥补小璃。」
    「你喜欢小璃？」夏野问，神情有点古怪，像是紧张，又像生气。
    「当然，我喜欢他，」韩明修加强语气：「我爱他。」
    呵，夏野笑了一声：「为什么呢？」才几天前你根本就痛恨他的存在，为什么现在就能说爱他？
    「他……」韩明修语塞：「他是我儿子啊。」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确定？你又凭什么推定他是你儿子？因为他的长相？还是你的生殖能力？或者是你不曾间断的标记？」夏野窝在韩明修的怀里，手指玩着他衬衫上的钮扣，要不是听到夏野冰冷的语气，韩明修几乎要以为夏野在与他调情：「生殖能力跟标记你都怀疑过了，不知道哪一天你会不会觉得我丧心病狂，带小孩去整型了。」夏野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轻轻的笑了起来。
    「夏野……」韩明修握住夏野的手，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生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毫无逻辑道理的指控对方不忠，实在是莫大的侮辱：「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可以罚我。」夏野的手指一直冰凉，韩明修发现他始终捂不热。
    「你没错啊，alpha怎么会错，作为不是怀胎的一方，对自己的后代有所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夏野抽出手，推开韩明修自己坐好：「可是我不喜欢被误会，很不喜欢。」
    「我知道，没人喜欢被误会。一切都是我的错，给我机会弥补。我会对你好，对小璃好。你再信我一次。」韩明修急切的说：「真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什么你都能答应？」夏野怀疑的问。
    「能。什么我都答应。」不管什么条件，韩明修决定拚死也要做到。
    「那我第一个要求，」夏野深吸一口气：「我要你跟小璃去做亲子鑑定。」
    韩明修听到这个要求也倒抽一口气：「为什么？我不需要……」韩明修抓住夏野，直视他的眼睛。他想弄清楚他在说什么。
    「可是我需要。我说了，我不喜欢被误会。亲子鑑定是简单的澄清方式。」夏野也回望着韩明修，皱着眉说：「才第一件事就做不到了？还是你连亲子鑑定都不相信？」
    夏野是赌气，也是真需要一个直接的证据来保护小璃。他不要日后再听到任何怀疑。这种噁心的感觉，他一个人嚐过就算了，他绝不让小璃有被质疑的一天。
    亲子鑑定像一把刀，刀柄重重敲在韩明修头上，震的他头昏眼花，可另一头锋利刀刃，却是狠狠的戳进夏野的心窝。
    伤敌一千，他自损可不只八百。
    夏野这个自残的要求，韩明修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说不用验就不用验，」韩明修一着急，声音大了起来。夏野无预警的被吼了一声，不自觉缩了一下。
    「不是，夏野，小夏，你听我说，我相信你，我相信小璃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亲生儿子。我们真的不用再验。」韩明修赶紧软着声哄。
    夏野说：「你相信我？可我不相信你。你的相信太随心了，我抓不住也无法预期。」他看着韩明修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说：「算了，你不想帮我澄清，我也不能勉强。反正我们也分手这么久了，我还因为过去的小事缠着你、跟你算帐，是有点儿可笑了。你不愿意那就不验吧。」夏野垂下头，莫可奈何、以退为进，让韩明修疼的咬牙切齿：「……我验。」
    听到韩明修的回答，夏野的目光闪了一下。这要求是他提的，对方同意了，他说不上高兴，可能痛还是多一些。
    看夏野垂着头的样子，韩明修还不知道吗？逼着他去做鑑定，表面上是在气他，可说到底还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在折磨他。
    他又再靠过去抱住夏野：「验完你们就搬回来吧！」
    夏野被抱着没有挣扎，但也仅仅只是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