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柒。章（完结撒花）

    外面的风吹得很大声音，雪花片片像羽毛一样迎着风纷乱地砸在行走在无人街道的洛嵐身上。红着的脸在这风雪的摧残下迫降了温度，干涸的泪痕早已被寒冷冻得劣跡斑斑。整个街道上铺着白色的柔软毛毯，一步一脚印沿着路缘远远伸出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看不出哪里是东是西向左向右的指向。
    只有偶尔穿梭的车辆，时而停停时而前行，仰仗着在深色雪夜中一盏盏连成线的灯光为其指向远方，可路上的她就像是被俄罗斯方块砌满的堆填区塞满整个心，虽是依赖着灯火的延伸来撑起路的方向，但可惜连她都要问着自己该走的路要往何方…
    叶梵的话捣碎了她心里所有面墻，她哭着自己那天雪山上的决绝，终究还是没换来任何好的预盼，只是始料未及地讨来更为难堪的画面。周周转转到今日，她眼前所映的影像全是手机里拍下那天宇晟吻她的那幕镜头，她停下脚步，看着手机翻到宇晟电话那页，拨还是不拨思考了良久，一指按下电话终还是打了出去。
    “餵？洛嵐…”对面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听着话音好似被吵醒，带着困意。
    “宇晟，你睡了？”洛嵐沙哑着嗓子叫着他的名字，这一次是真的她需要他了。
    “嗯，怎么了？你哭了？！”才几个字宇晟就听出她的哭腔，一时清醒许多。
    “宇晟，是我错了…”话还没说完整，就被一时涌上的情绪给堵住心口，再次热泪盈眶颗颗斗大的泪珠滑落下来，浸湿了脸庞。
    “洛嵐，出什么事了？！你在哪？我现就去找你。”对面的声音一下急了，接连着的问题破口而出，担心她是一定的了。
    “我在外面走着。”
    “外面？外面哪里？！”
    “是去学校的路…前面有天桥的那里。”
    “好。你别哭。先在那等着，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嗯…好。”
    这掛了电话，宇晟立即套上衣服，紧赶着冲出了门。一路上小跑着，幸好距离她不远，也只是十分鐘的路，他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天桥，而桥上的人定在桥上往这里看着，直到确认看出是他的身影，这才加快了步伐朝他这里奔来…下了楼梯，宇晟伸出手，洛嵐一个箭步上前拥在了他的怀里，这是多久的等待他已经忘记数了，只是终有那么一天他终于等到她主动奔向自己了。
    也许在他怀里才真得找到了哭泣的土壤，洛嵐无止尽的流涕，哭湿了衣服，也哭痛了宇晟的心，他好似不需要她做解释，便知道了故事的内容，早已被他料定一般，他哪怕退出但也仍换不了她所渴求的安寧。
    他将她整个裹入自己的外衣里，柔滑地秀发凉凉的埋在他颈间，带着温度的脸庞在胸前抽啜着，他握起那冻冰的手塞进自己怀里，侧过脸依贴着她的脑袋手揽着她背轻轻地拍抚着，任所有的泪水在自己怀里可以肆意地挥洒而去。
    而故事另一面的主人公叶梵，坐在家中的静了许久，终于移动了身体，将手掌划破的伤口用纱布勒住，时间长了血都凝结在痛处了，可一闭上眼仍是那满怀的思绪，在心里怒骂着自己怎么心里总是狠不下来……
    他披上外衣走出家门，朝洛嵐的家方向走去，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应答，他好似察觉到她未回家，石阶上的雪如今只有留下他这双鞋印。他有些紧张了，感觉到不好的预感，大步往外走去，一直行至大路的源头，空空荡荡的道路失去了往常一样的来往车辆，叶梵站在路的分岔点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走去。
    看来只有拨去一通电话才能稳妥了，叶梵低头拨通了洛嵐的手机。
    “要我送你回家吗？”直到洛嵐逐渐平覆了心情，替她抹干了眼泪，宇晟才轻声问她道。
    “不要…”洛嵐犹豫了一下，想到什么就立马摇了摇头。
    “那要么就先去我那呆会吧。”宇晟看来只有把她藏身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嗯…”洛嵐点点头，望向宇晟，她那哭红的眼睛透着淡淡的忧伤。好似一个失魂的孩子没了方向，幸而此刻看到灯塔才有了些许安慰人心的地方。
    两人这才离开了那天桥那里，往前走接着鉆入到一个支架起来的建筑区域，周围叠着砖头，正好像是一道墻成了挡住风雪袭来的屏障。
    “铃铃——”突然手机的音乐响起…
    两人停步在要走出屏障的出口处，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看着蓝色背景屏幕上的名字，她有些犹豫了，不知要不要接通。
    “要么就接吧……”宇晟看她犹豫反倒给了自己建议，对他来讲只是一通挽留的电话而已。
    “铃…”一直持续的电话音乐在这短短的通道里回音荡漾，屏障外的世界飘着盛雪，横扫铺满整个大地，洛嵐本想要跨出的那步因为这通来电终究又收了回去，低头看向屏幕正要按下那接通的绿键。
    而电话那头的叶梵此时还徘徊在寻找的路上，看着灯下片片飘落的雪花在空中盘旋挣扎，染白了路面曾留下任何痕跡。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叶梵那刻迷失在电话回声中的思绪，他猛然惊了一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的敲击着叶梵的心，他突然加快脚步，朝着那声巨响迫切地靠近。
    一场车祸，碎了满地的砖石，撞得歪七扭八的卡车。叶梵站在天桥上已然被桥下不远处的那幕吓个不轻，他已经算是走得飞快了，可是人到这里时，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没有肇事司机，没有闪烁的车灯，没有滚落的石块，没有人呼喊。一切竟只是沉寂在那里。
    他不知哪来的感应，绷紧着神经再次拨给洛嵐的手机，脚步在跨进这一切时却重如千斤，好似那不好的预感就在这里。
    “铃铃——”熟悉的铃声在堆积的砖石瓦砾下骤然响起，叶梵的整个心脏像被针扎般猛地紧缩，他眼前的一片废墟之下竟埋着他寻找的身躯。
    “洛嵐？！”他冲着砖石大叫，此时的世界在他眼中已经支离破碎，他扔掉手中的手机，冲向废墟里疯了般扒着那层层覆盖的砖块，冰冷的石头下他希望他还能找到那虚弱地呼吸。
    爱情是什么？
    每个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都在追求和体会，可终究是什么？但当你爱过了，你也不能够完全詮释的淋漓尽致。
    他扒破了手，磨破了膝盖，今日的夜晚成就了他无止尽的懊悔不已，他后悔着所有的一切，寧愿选择永远蒙在鼓里，也不要血淋淋地直击到她心里已然多了一个人，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可他也这样失去了。
    “请问你认识伤者吗？”
    “我只认得她。”
    他像是失魂的肉体，跪坐在血跡斑驳的雪地上，直到救护人员将他怀里的她取走，他才下意识地试图站身跟去，医护人员询问他的话就像是遥远世界飘来的声音，他痴痴地凝望着她的容顏，冻僵的手指向她，发出的音都间断着咬字不清。因为外衣都褪去为了保住洛嵐的体温，导致他长时间的失温，知觉和反应都变得迟缓和僵硬，索性救护车赶到还够及时，不然连他也得推入急救病房施以抢救了。
    “先生，请问你是患者的家属吗？”医护人员问着自身早已崩塌的人。
    “请问您有她家属的电话吗？我们需要通知他们。”医护人员的声音听来像是耳鸣过后的音色，身陷在另个遥远的世界。
    “若没有家属的话，可能需要麻烦你来签字了。”笔递到叶梵面前，签下的字都是颤抖的，手上的血抹得纸上到处都是。
    “先生，伤者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请问您是什么血型？”医护人员急着从抢救室跑出来问着焦急的人。
    “请您在这休息一下，一次抽血太多，最好不要来回走动。”叶梵从医护室走出，手里按着棉贴，眼前医院的白不知为何突然在自己站起来那刻显得格外刺眼。
    “我们还在手术，请您在手术室外等候。”周旋在走廊里，问了无数次医护人员，可是答案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些丝毫没有多说一个单字。
    “手术结束了，但是情况还不太稳定，伤者还在昏迷中。”一个人坐在走廊外，一个人躺在病床，明明相距那么近，可是却仍见不到面，只能询问再三，听到这样的回覆，心里仍是说不出滋味。
    整整三天煎熬在医院里，他大多的时间是在等待，等待。
    直到洛嵐推入加护病房，他才缓了半口气，只能匆匆地在门口隔着玻璃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又被劝离：此时患者还需要隔离观察，抱歉现在还不能探望。
    24小时后才能告知确切情况，医院建议他先返回家休息，如有需要会电话通知。
    叶梵安排好一切事务，拎着那疲惫地身躯，回到自己家中，一切都像是梦境，他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一头栽身在床中，昏睡过去。
    睡了整整两天，被阿姨从床上叫醒。发着高烧，整个状态都昏沉游离，劝着他去医院看病，而他只是要来退烧药给吞了几粒，发现手机没有电可能错失了重要电话，急着换了衣服就冲出门去。
    “对不起，因为事态紧急，病人家属来到后就很快办了转院手续，我们虽然电话曾通知过你，但电话是关机状态。”
    “我们是因为接到家属打给伤者的电话，才告知了病人的情况的。”
    “抱歉，考虑到病人家属的要求，我们不能透露病人转院的信息。”
    “我们是经你要求，才没有透露关于你的信息，只是告知家属说是路人发现。”
    “好，那可否把我的信息都删了？就当真的是路人好了。”这是叶梵在丢失洛嵐之后，那仅仅最后的要求。
    也许，这就是错过吧。
    在那时他就知道要错过了，抹去了自己救下她的痕跡，以为谁都不会知道那场意外里他出现的意义，这就像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样，费劲心力可到最后，才知道那将是更遥远的错过，他已经追不上她远离自己的距离。
    如果时间重新的翻回那晚的雪夜，他(叶梵)希望自己真就信了她的话，不过问为何？不过问如何？不过问一切，只求你安然无恙的活着。
    若是真的可以追溯回到那夜的大雪，她希望他(宇晟)没有接到她的那通电话，这样他就不会为她，不会因她，不会由她奔向自己的那刻后，所有的一切竟到此停止。
    曾经的往事一幕幕在歷史的河流中慢慢隐去，好似谁都寧愿不再去记起，随着落幕任它淡然褪去。
    「宇晟，他们都说人会把心里最痛苦的事情给忘记，可我记起了所有却记不得你。你像是我记忆中的浮影，明明记忆的长河里都有你，可是我却一直看不清。宇晟，你救了我，将自己滞留在过去，可我活在当下却没有了过去。你留下了我却把爱给带走了，你可知道那是我人生中无法自拔的美好，而现在我早已不再拥有那个美好的你。也许忘记你是对的，是老天施予我的赏赐，毕竟最美的风景逝去了，连眷顾都会显得多余。我们不再属于彼此，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看你，此时的我还是树枝上的叶子，而你早已经回归了大地。
    再见了，宇晟。
    我希望我能记住你的名字，这是唯一我能留下的记忆。」
    此话洛嵐写于宇晟的信，压在碑下花瓶一角，她说这将是在自己临走前最后的一次拜访，愿自此以后，一切都不再置身于过去的沼泽里，不再去寻得彼此的半点痕跡。
    而如今在那静静的白色墓园里，只剩有一只白色佇立于林中的孤影，独自眺望着远处的片片绿海，曾经的过客一一闪去，微风吹拂下的红叶飘落在白色石碑之上，带着过往的夙愿停留却又被人拂去。那人停驻片刻，抚摸着石碑上刻得深刻的名字，「宇晟」轻轻地读着，这样的称呼多久未被人提起过，他弯身将墓碑下的信取走便离去，是将它焚化送给那本应躺在墓穴里的亡魂，还是读给在世上活着的人去留念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