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出嫁
行刺皇帝是死罪,是要牵连九族,无可饶恕的行为。皇帝,乃国之本,动摇了他,赔上的就是整个江山的稳定和全部黎民百姓的安宁幸福。
这次真是万幸,一行人都完完整整的,没有一个人受伤,而打斗的过程,也足够乾隆好好回味许久。
刚从死亡线上回来,除了见惯了厮杀的傅恒和鄂敏,其他人都不怎么舒服。尤其是纪晓岚,他仿佛还沉浸在那人手持尖刀准备刺开小燕子膛的档口,一双手拿什么都是摇摇晃晃的。鄂敏见他这样,很好笑,抢过他的烟袋试了试手,“哟,挺沉的!”
傅恒闻言一看,笑了,“纪大人平时文质彬彬,没想到深藏不露!这一手的功力使得是出神入化,烟袋锅子指哪打哪!”
“两位大人就别埋汰我了,我也是一时情急做出的反映,倒不曾想真的打中了。”纪晓岚惊魂未定的说道:“韦太医能不能帮扎个针灸什么的,让它别再抖了?”
韦太医正在写压惊茶的方子准备给巡抚家的下人拿去制作,他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压惊茶效果慢,对您恐怕不管用,要不我开个安魂汤,保证您睡上个三天三夜,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废话。”纪晓岚对打趣的韦太医啐了一口,说道:“都睡了三日,醒来还不得饿死,要还记得那么多就神了!”
韦太医摇头失笑。
乾隆进来,见鄂敏在玩纪晓岚的烟袋锅,便要了过来,也掂了掂,说道:“回去,朕赏你个金的!”
纪晓岚先是一喜,然后犹豫。乾隆看得好奇,问到:“想什么呢,送你个金的还不满意?”
纪晓岚吞吞吐吐的答道:“金的当然好,又气派又好看,但是光这有什么用,臣抽的是烟,不是烟袋锅。”
乾隆哈哈一笑,用力拍拍纪晓岚的肩膀,“行了,你脑袋想什么朕都清楚,想让朕包你烟钱是吧?就看在你危急时候的那一手,准了!”
纪晓岚这才喜笑颜开的谢恩,心满意足的思考该要哪种上等烟叶。
“小燕子。”乾隆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还不来给你纪师傅道个谢!”就见小燕子从门边伸出个头,对着大伙笑。她跑上来,对纪晓岚作了个辑,说道:“纪师傅,小燕子在这里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就像皇阿玛说的那什么,我欠你的要用十股泉水来报答!”
乾隆笑道:“什么十股泉水!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是早前教你的了,到现在还没个长进!”
小燕子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纪晓岚摆摆手,“没什么,都是无意识的事。见死不救,良心上说不过去!”
“这次你们都救驾有功,朕都记得不会亏待了!”乾隆想着当时的场面,就觉十分欣慰。这几个人,俱是不错的,没有因为慌乱而掉了链子。傅恒,不愧是他的小舅子,大将军,出手利落!鄂敏,鄂尔泰的孩子都不错,连从子也很有出息!庆桂,未来女婿更不用说,保护好了紫薇就是最好!还有其他几人,他都一一记着了。
“对了,永琪呢?”
“回皇上的话,五阿哥问臣借了几张纸写家去了。”韦太医说道。
“家?”乾隆好奇的问。
“是。五阿哥说要写信给福晋。”
“哎哟哟,这小子,倒是个顾家的!”乾隆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不成,朕也去写一封,看看皇后怎么样了!”
说完,也急吼吼的问韦太医借了几张纸走出去写信了。
悲催的是,正在奋笔疾的季芹不知道没有飞信的古代,消息的传递效率是多么坑爹,等她开始写第二封家并埋怨永琪回信速度慢得像蜗牛的时候,永琪那儿,才刚好收到第一封。
天蓝得发亮,阳光照进房里暖洋洋的,像裏了层温热的衣,一扫那寒冬的凉。永琪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棋子,黑亮的瞳仁泛着光,目光直视棋盘。
淑巧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刚才发下的白棋,想说话,又打住了。
半晌,永琪回过神来,问道:“下好了?”
淑巧点点头,把手指在落子的位置。
永琪叹口气,“这里不好。”然后执一枚黑子,看似随意的一放。白子失势。
淑巧这才轻松了些,她现在看到围棋就头大,于是说道:“福晋,下了这么多局,您也累了,要不休息一会?”
“嗯。”
这时,凌云进来了,手里拿着什么,双手呈给他。“福晋,五爷来信了。”
“哦?”永琪接过去,脸上多了笑意。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细细阅读。起初是很开心的,然后表情慢慢淡下来,似笑非笑,让人不着头脑。他托着腮,扬起了眉毛,“章佳庆桂,确实很优秀呐,不过……”他扫了一眼,那封前半截在细数出游见闻,后大半截在闲聊章佳庆桂的信,皱起了眉头。
“淑人君子,温和敦厚,确实吸引眼球。”他赞赏到,没什么表情,懒洋洋的把信往桌子上一放,就说到:“你们两个,随我逛下园子。”
“您不回信了?”淑巧轻声的问。
永琪思考了一下,说道:“先晾着吧。”随后转身就走。
淑巧跟在后边,露出不解的表情,您怎么又别扭了?
天气晴好,阳光饱满,走在鹅卵石的路上,看着致的园景,好不惬意。
靠湖的地方传来礼乐声,在素来安静的皇里,显得格外突兀。调子声孤零零的,毫不大气,像个没打采的人。
“里有人要出嫁?”永琪觉得十分惊异。
“是和硕新月格格。”凌云答道,“皇上见她守完孝年纪已大,故特准许她提前出孝,与硕郡王家的世子完婚,”
“新月格格?”永琪想了想,终于记起这号人物。
他慢慢走近了,吹吹打打的是一小只服装整齐的礼乐队,停在结冰的湖边,倒映出模糊不清的脸庞。
他们后边跟着一顶小红轿,几个面无表情的丫鬟排在周围,站着直直的,也不说话,像个木头。看这整支死气沉沉的队伍,数量上远比和硕格格的出嫁排场少了一半,倒不像出嫁,像……
永琪吸了口气,问到:“不是和硕吗,怎么有点名不符实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她封的是固山格格吧?”
“奴婢没有记错。”凌云肯定的回答。
“那怎么……”还没把话说完,送亲的队伍就出了变故。
新娘从轿子里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把人推开,疯一般的往湖的方向撞去。那袭大红的衣裳,把她瘦弱的骨架都埋了起来,远看之下,就像只诡异的蝙蝠张开了翅膀在飞,红艳艳的,配着憔悴惨白的脸,真可怕。
“快,别傻站着,去追格格!”那是桂嬷嬷在呼喊,她气喘吁吁的跟在了新月后边,脸上全是凝重,可瞧见一层密密的汗。
桂嬷嬷真是慌乱了,好不容易威逼利诱了她上轿,这个节骨眼又出了岔子,太折磨人了!不过该是说幸好么,起码她没等到外就变卦了,不然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马上就有矫健的侍卫追上了她,毫不留情的钳着手,任她再怎么挣扎都不能逃脱。
“放开我,让我死了!”新月大声哭喊,“我不要嫁给什么世子!我的心只给一个人!”
桂嬷嬷擦擦汗,恨不得问侍卫借了腰带就捆了她的手脚再封了她的嘴。她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前,在新月近前带着咬牙切齿的情绪低声问道:“格格,您真是不管不顾了?”
新月愣了一下,被她冰凉森的表情勾起了一个不好的回忆。就是这个面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嬷嬷,用毒的口气对她说:她如果不听话,那么努达海也绝不能好过!
怎么能这样,先是骗自己能够嫁给努达海,然后又食言把她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人,让自己和努达海痛苦着,悲伤着。那种分隔的痛苦,教人心碎。
“我不要!我不要!”新月哭得很伤心,用脚踢着侍卫以表示自己的反抗。那流不断的眼泪把脸上喜庆的胭脂晕成了糊,满脸都是,像个缺氧窒息的人。
“你这样是在逼我,这和死没区别!”新月想瘫跪下来,却被侍卫提着。“我求求你了,嬷嬷,请你去和太后说一声,求她放过我们两个吧!我们从来都是卑微的相爱,不敢打扰到别人,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不敢打扰?”桂嬷嬷本来生着气,却听见她的话后难以置信的笑出了声,“您可真是——天真得很呐!”她用比鄙视更加不屑的眼光看她。
不远处的永琪站在树下,话随着风飘到了耳朵里,他也定住了。
新月是真不懂还是懂装不懂?
如果没有打扰到别人,那么雁姨一家的无助,到底是谁给予的?
心揪了起来,实在是不甘心曾经爱护过他的亲人被这样一个对手打败,他看着新月,眼神渐渐凌厉。
“这种人不杀掉她就是格外开恩,现在还不安分,哼!皇帝也真是,把新月出嫁的差事交给皇后,这怎么成!怀孕的人就该远离是是非非,远离腌臜恶心的破事!”旁边有人说话,他侧脸去瞧,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脸上的皱纹因为新月的话变得更深了,眼睛里和永琪泛着一样的光。
“不行,今天务必要让她老老实实的嫁过去,一点岔子都不许有!”那人神色一凛,对一个女低声几句,女点点头,福身而退。
她匆匆赶到出事的地点,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她恍若未觉,对桂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走到新月身旁轻声说话。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就见新月悲痛的安静下来,不再动弹。也许是太过难受,她不能自持,于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扶着格格,快,吉时不能耽搁,把她送回轿。”桂嬷嬷马上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的指挥。她听见了,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太后懿旨,您如果不听话,等皇上回来她就马上请旨诛杀努达海,千刀万剐,寸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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