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
惊金狱 作者:肉书屋
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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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肖林说:“报个p案,我又不是她丈夫。”
常瑞龙又问:“会不会怕出事,她躲起来了?”
庄肖林说:“她能有什么事?不说她了。喝酒。”说完,他端起酒杯。
常瑞龙忙说:“你随意。”
庄肖林放下酒杯,说:“谢大江原本答应我的事,下午打电话又变卦了,气得我差点犯病,真他妈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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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二部分(33)
常瑞龙说:“他答应你什么了?”
庄肖林没回答,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刚刚来之前去买药,还跟售货员干了一仗。就是这样,我也喝,我不是熊包。”说完,他又端起酒杯。
常瑞龙摆了摆手,说:“老庄,你有病,悠着点。”
庄肖林说:“既然你要了这么好的酒,不喝也浪费,我自己为自己干一杯,为我福大命大干杯。”说完,他一饮而尽。
常瑞龙说:“吃菜,吃菜。”他给庄肖林夹去一只螃蟹腿,介绍说:“这是这里的一道名菜,咸鸭蛋黄焗螃蟹。”
庄肖林把螃蟹腿夹给了我,说:“小陆,你可要把握住自己,不要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接他的话茬,不想惹火烧身。
常瑞龙说:“老庄,你多吃菜。”他想借此转移庄肖林的话题。
见我没吱声,庄肖林没再对我说什么,转头对常瑞龙说:“你不是想知道,那个王八蛋答应过我什么事吗?”我知道他在说大江。
方园一直沉默不语,突然对庄肖林说:“你…怎么…骂…骂人?”他舌头已不听使唤了。
庄肖林对方园说:“我就骂了,怎么着?”
见方园还要说什么,常瑞龙忙拦住他,说:“方园,你别掺和,听老庄说。”
庄肖林对方园说:“你倒挺喜欢管闲事的,啊。”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常瑞龙对庄肖林说:“老庄,看我的面子,你别跟他计较,你接着说。”
庄肖林这才没对方园穷追猛打,对常瑞龙说:“我刚出来的时候,谢大江答应让我回去。嘴上说得好,可就是拖着不办。今天我跟他急了,他又说总行不同意。真他妈孙子,把我当猴耍……”
常瑞龙打断庄肖林,说:“老庄,你要看得起我,去我那里上班。怎么样?”
庄肖林说:“你别哄我了。”
常瑞龙说:“我要有一句假话,我是你孙子。”我没想到常瑞龙也会说这种话,看来他也是不得已而言之。
庄肖林说:“你真肯收我?”
常瑞龙说:“我不跟你玩虚的。你去之后,给你个副总,再腾套房子给你。怎么样?”
庄肖林说:“你就不怕谢大江因为我跟你翻脸?”
常瑞龙说:“一码归一码。你有难,我能不管吗?”
庄肖林说:“别尽挑好听的说,你以为我信呀?”
常瑞龙说:“你不信不要紧。方园在这里,为你我作证。下周一,你来公司上班,要是我没给你安排好,我跟你姓。”
庄肖林说:“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常瑞龙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庄肖林说:“好,我就信你这一回。为你这句话,来,我跟你干一杯,但不是这个杯子。方园,找小姐要三个大茶杯来。”
方园愣没听懂庄肖林的话,问庄肖林:“要什么?”
庄肖林重复了一遍。不知方园是真没听清还是装蒜,他又问:“要茶?”
庄肖林对常瑞龙说:“这点p大的事都做不到,还副总房子呢!”
常瑞龙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忙起身出去找服务员。一开门,我差点撞上站在门口偷听的服务员。去拿茶杯之前,她小声地问我:“那人没事吧?”我没好气地说:“没事。”
见我坐回到座位上,庄肖林问我:“小陆,怎没拿来?”
我答道:“小姐去拿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三只大玻璃杯。庄肖林让她把瓶里的酒连同另外一瓶没开的酒全都倒入三只茶杯里。杯子全满了,酒还没倒完。
服务员走后,庄肖林端起其中的一只玻璃杯,对常瑞龙说:“为你刚才的承诺,我喝一半。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没等常瑞龙回话,他一口喝下去大半杯。
方园在一旁都看晕了,说:“老庄,你这是何…苦,我可…不能…再…喝了。”他的舌头还没直呢。
金狱 第二部分(34)
常瑞龙说:“老庄,赶紧吃口菜,不能再这么喝了,会出事的。”
庄肖林说:“我不怕,我买药了。”
常瑞龙说:“那也不能这么玩命。”
庄肖林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一头磕到桌上,双手抱着头。
常瑞龙忙站起来问:“老庄,你没事吧?”他转头对我说:“快倒杯茶来。”
我急忙出去找服务员。当我回来时,庄肖林已抬起头,但脸色苍白。
常瑞龙问庄肖林:“要吃药吗?”
庄肖林说:“没事,喝急了。”
服务员送进来四杯热茶,又把一只白瓷茶壶放在桌上。
方园的酒劲好像过去了。他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庄肖林面前,说:“老庄,这儿有一万块,你先…花…着。”
庄肖林说:“我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常瑞龙对庄肖林说:“你这就见外了。要还是朋友,你就收下。”
庄肖林说:“我不能要。要了,今后又说不清了。过去我太讲哥们义气,要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儿这个地步。”
常瑞龙说:“就当是预支给你的工资。”
庄肖林说:“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再说,我走了。”说完,他把卡扔给方园。
常瑞龙示意方园收起来。
方园问庄肖林:“老庄,还喝吗?”
庄肖林说:“今儿不喝了。”
方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老庄,你认输了。”我都怀疑,方园脑子里是不是进酒了。
庄肖林一下子就火了。他对方园说:“你刚才还求饶,现在就敢叫板?”
常瑞龙马上批评方园,说:“方园,你怎么说话呢?”
庄肖林猛地站起身,举起酒杯,对方园说:“方园,方总,来,咱们把杯中酒干了。”
方园刚才还得意呢,转眼就傻了。他杯里的酒可是满的。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对庄肖林说:“你大人不计小的过。”他没说自己是“小人”,看来他并不糊涂。刚刚那句话,看来是他成心气庄肖林的。
庄肖林说:“你不是小孩了,是老头,比我还大五六岁,除非你承认你是王八蛋小人。”
方园看了一眼常瑞龙,常瑞龙故意不看他。常瑞龙的意思很清楚,你惹的祸,你收场,这叫做自作自受。方园没辙了,咬牙说:“我是小人。”
庄肖林不依不饶,说:“还差三个字。”
方园的脸都气绿了,无可奈何地说:“王八蛋。”
庄肖林得寸进尺,说:“连起来说。”
方园七窍生烟,可有火发不出,憋了半天,才说:“我是王八蛋小人。”
庄肖林说:“今儿,看常总的面子饶你一回。下次,你再叫板,就没这么便宜了。”
常瑞龙对庄肖林说:“你吃菜。”
庄肖林说:“吃饱了,我该走了。我可记住你的话了,星期一我就去上班。”
常瑞龙说:“行,我等你。”他又对我说,“小陆,你送送老庄。”
庄肖林一边站起来,一边说:“不用送,我自己能走。”
见他直打晃,我忙走过去扶他。他还逞强说:“我没事。”
我一人扶庄肖林有点吃力,常瑞龙让方园搭把手。方园很不情愿地伸手去搀庄肖林。庄肖林冲他一乐,方园忙把头扭过去。我们俩把庄肖林扶到我车上。方园转身刚要走,庄肖林放下车窗,大声地喊道:“方园,今儿我解气啊,解气,真解气。”方园愣没回头。
我刚把车倒出来,就见方园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他把一只公文包从车窗里扔给庄肖林,对他说:“你的包。”庄肖林没用手接,任由它滑落下去。他又冲方园一乐,说:“解——气。”方圆头也不回地赌气走了。
车开出去没多远,庄肖林就睡着了。我把他那一侧的车窗玻璃升起来。一直到我家楼下,他也没醒。我上楼让李香春叫醒亭亭。孩子睡得正香,被叫起来后迷迷瞪瞪的。见李香春给亭亭穿衣服,我急忙下楼去扶庄肖林上来。
。。
金狱 第二部分(35)
庄肖林醒了。见我拉他下车,他问我:“到哪儿了?”
我大声地说:“我家。”
庄肖林问:“你家?”
我对庄肖林说:“你酒多了,今儿就在我家凑合一宿吧。”
他二话没说就下车了。扶他上楼后,我就带亭亭走了。出门前,我对李香春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下面就看你的了。
我把亭亭送到新家。等她睡着了,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旧家。到楼下时,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我没敢上楼,耐着性子在车里等。怕扰民,我把车灭了,蜷起身子,双手抱肩,抵御着寒冷,后悔没放件棉衣在车上。他们好像成心捉弄我似的,就是不熄灯。我冷得浑身打颤,快要扛不住时,楼上的灯才灭。咬牙又坚持了会儿后,我才拿起手电筒,下车上楼。
开门前,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夜深人静,我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嘿……嘿……嘿……”像是庄肖林粗粗的喘气声。
听了会儿后,我才掏钥匙开门,哪知手抖得厉害,我总也对不准锁眼。我不断地暗示自己,别害怕,别害怕,可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一进屋,我就听见庄肖林的一声尖叫。他叫得我浑身直起j皮疙瘩。我忙用手电朝他们晃了几下,然后才把客厅的灯打开。李香春穿着我买的那件睡衣,半跪在床上。庄肖林光着身子,瘫倒在床上。我装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回来拿东西。”我本应该去房间拿点什么再走,可此时此刻让我多呆一秒,我都会精神崩溃。于是,我拔腿就跑,一口气地跑回到车上。坐在车里,我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二十六
没过多会儿,李香春裹了件衣服,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我打开车门。她喘吁吁地对我说:“庄哥,他,他不行了。你快去看看。”
我随她上楼。庄肖林脸色煞白。我伸手摸他鼻子,已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我对李香春说:“你快穿衣服,我叫救护车。”
打完120后,我想起庄肖林包里有药,就去车里找。他公文包里塞得满满的,什么都有。我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一瓶没开封的硝酸甘油脂。无意中,我发现一个大信封。收信人是市检察院反贪局,邮票都贴好了,像是一封没发出的信,我马上意识到这一定是份重要文件,急忙把它塞进储物箱。估计救护车快到了,我才拎起他的公文包,匆匆上楼。
回到家,我打开药瓶,取出一粒药,让李香春抱住庄肖林的头,我掰开他的嘴,把药放到他舌下。见他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我心里不免有点害怕,一种强烈的负罪感笼罩在心头。刚把他放平,救护车就到了。急救中心的人用担架把庄肖林抬上救护车。一上车,护士就给他吸氧。我和李香春跟车去了第二人民医院。
庄肖林被推进抢救室后,我和李香春分坐在外面长椅的两头。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也不知该跟她说什么。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过了好长时间,抢救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位女护士走出来,问:“你们谁是家属?”
“他怎么样了?”我站起来,问她。
从里面又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医生。他问我:“你是他家属?”
“他怎么样了?”我又问他。
“送来的时候,呼吸心跳全无,没能起死回生,我们也尽力了。”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病?”我问。
“心肌梗塞。”
医生话音刚落,就听见扑通一声,李香春瘫倒在长椅上,晕过去了。女护士叫来几个人把她拉进另一间抢救室。我给大江打电话,让他派人来接我。我要再不走,真就要疯了。活生生的一个人,眼看就魂归西天了。这样的刺激,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李香春被救过来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五点多,分行的老姜和李小梅陪庄肖林老婆来了。掀开尸体上的白布,看到已撒手人寰的庄肖林,他老婆哭得声嘶力竭的,一点都不像要离婚的人。
金狱 第二部分(36)
我到新家时,亭亭睡得正香。我一宿没合眼,困归困,可怎么也睡不着,内心极度恐惧。7点多,大江打来电话。他说庄肖林的老婆对死因有怀疑,已报警了。警察一定会去我家,他让我马上回去,但不必惊慌,跟警察有一说一。另外,他换了个手机,让我也把手机卡换了。
我带亭亭回去后,担心庄肖林那封信放在车里不安全,把它拿回来,塞到我床垫下面。亭亭没再睡,吃完早饭,我就让她玩电脑游戏。我刚收拾完餐桌,门外就有人敲门。
我拉开大门,一位老警察站在我面前。他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
“你是陆颜莉吗?”老警察问我。
“我是。”
“我们奉命执行公务,请你合作。”他一边说,一边向我出示搜查证。
我把他们让进屋后,一位女警察把亭亭领出来交给我。见我们母女俩站在楼道里,上下楼的人都停下脚步朝我家看两眼,但没人跟我打听事。我把嘴唇咬得紧紧的,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挺住。要坚强,可还是忍不住地哆嗦。怕被里面的警察看出来,我就把孩子搂在怀里,弯下腰,用下巴颏顶着她的头,好像只有这样才会好点。
“妈妈,他们干什么?”亭亭问我。
“别说话。”我斥责道。
她头被我顶累了,说:“妈妈,你放开我。”我一松开手,她就跑开了。我靠着墙,双手抱肩。呆了会儿后,我又让亭亭过来。这次没再顶她的头,我蹲在地上抱着她,好像抱着一棵大树有了依靠似的。
没过多会儿,女警察从屋里走出来,对我说:“你进来一下。”说完,她把亭亭接过去,让我一人进去。坐在沙发上的老警察,见我进去后,示意我找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那位男警察坐在他旁边,准备做记录。看来他们已搜查完了。我心想,庄肖林的那封信可别让他们发现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警察问我。
“陆颜莉。”
问过我年龄、性别、家庭住址、职业后,他开始切入正题,问我何时见到死者,何时离开他的。我心里发紧,有点语无伦次。
老警察对我说:“作为现场的目击者,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但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只是向你了解情况,有什么说什么,但一定要说实话。”安慰我几句后,他让我继续回忆昨晚事情的经过。
我的话还是不太连贯,但比刚开始时要好多了。见老警察朝门口看,我扭头瞥了一眼。司马忠良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走过来后,从餐桌旁拉出一把椅子,在我边上坐下。见我停下来看他,他对我说:“你继续说。”
等我说完,他问我:“小陆,这是你家?”他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姓什么。
“嗯。”我应了一声。
他接过男警察递来的本子,看了一眼后,对老警察说:“你问你的。”
“你知道他有心脏病吗?”老警察问我。
“昨晚吃饭时,我才知道。”
“常瑞龙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他们是好朋友。听说他出来了,常总想劝他去他公司。”
司马虽也是警察,但一脸的和气,不像别的警察那样凶巴巴的,加上我跟他毕竟有过一面之交,他来后,我觉得踏实多了,也能够边想边说了。
“有人灌他酒吗?”老警察继续问我。
“都跟他说少喝点,是他自己要喝的。你们可以去问饭店的服务员。”
“他酒量大吗?”
“他特能喝。”
“他喝了多少?”
“你说昨晚?”
“嗯。”
“最多也就二三两吧。”
“你为什么要让他住你家?”老警察换了个话题。
“他出来后,他老婆不让他回家。昨天一上车,他就睡着了。路上,我叫他叫了好几次,他都没醒。我不知道该拉他去哪儿,就把他拉到我家了。”
“谁告诉你,他老婆不让他回家?”
金狱 第二部分(37)
“吃饭时,他自己说的。”
“你让他住你家,你为什么要出去住?”
“家里住不下。”
“你去哪儿了?”
“公司刚分给我一套房子,我还没搬过去。天太晚了也没别的地儿好去,就去那儿了。”
老警察向我要了新家的地址后,接着问:“你为什么突然又跑回来了?”
“我突然来例假了,夜里商店都关了,我只好回来拿卫生巾。”
“为什么不等他们开门?”
“我叫门没叫开,急着上厕所。再说,我压根儿没想到他们会睡在一块。”我心想,只有这么说,才能把自己摘出来。即使以后跟李香春对质,我也绝不承认,他们睡一起是我的主意。
“你什么时候给他吃的药?”
“打120后,我想起他说过他有药,就给他吃了。”
“他药放在哪儿?”
“在他包里。”
“他包,谁拿上来的?”
“我。”
“什么时候拿上来的?”
“送他上楼的时候。”我心想,这可是问题的关键。要照实说的话,警察一定会怀疑我的动机。与其这样,不如用假话搪塞他,李香春未必能记得这些细节。
“这么说,他的包一直在楼上。”
“对。”
“你没记错?”
“没有。”
“你可要提醒你,你要对你说过的每句话负责。要是拿假话糊弄我们,倒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难道他看出什么了?就算是,我也要死扛到底。我忙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是不是真话,不用你说,我们自然清楚。”
听他这么说,我总算松了口气。原来他想诈我,幸好我没上当。
“走之前,你告没告诉你家保姆包里有药?”老警察又问。
“当时只顾弄孩子,一忙没顾上。再说,他人好好的,谁知道他会犯病?”
“给他吃药的时候,他有什么反应吗?”
“好像没什么反应。”
“做人工呼吸了吗?”
“当时都快吓死了。再说,我也不会。”
老警察没再接着问,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司马,司马摇了摇头。
老警察又对我说:“今儿就谈到这儿。这段时间,我们随时会来找你。你不要离开本市。笔录,你看一下,没问题,签个字。”
司马忽然转头对我说:“你把跟死者生前的交往,写个材料给我们。”
我一边答应他,一边在笔录上签字。一拿到笔录,他们就都走了。那男警察走在最后,手里拎着庄肖林的公文包。
亭亭进屋后,问我:“妈妈,他们是警察吗?”
“是。”
“警察不是抓坏人的吗?”
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说:“你阿姨出了点事,警察来问问情况。”
“阿姨怎么啦?”
“她生病住院了。”
“生什么病啦?”
“重感冒。”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好在孩子没听出来。
“你能带我去看阿姨吗?”没想到她竟掉起眼泪。
“你不哭,我就带你去。”我敷衍着她。
“妈妈,我不哭,你带我去。”
我不知道这些时还会发生什么事,但不管怎样,不能把孩子留在家里。见时间不早了,我就送她去幼儿园。亭亭以为是去医院,路上才发现不对。她问我:“妈妈,怎么去幼儿园了?”
“医院现在不让进。等让进了,我来接你。”
她撅起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没理她。
送完孩子,我去二院看李香春。路过电信局时,我买了张手机充值卡。一换上新卡,我就给大江打电话。我想告诉他警察问话的情况,刚说没两句,他打断我,说:“见面再说。”
“咱们什么时候见面?”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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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二部分(38)
“你等我电话。你现在哪儿?”
“去医院的路上。”他应该知道我去看谁。
“你少去看她。”
“我想……”
“好了,别说了,有人敲门。”说完,他把电话挂掉了。
尽管他不让我去看李香春,可我想我还是得去。我要让李香春明白庄肖林死于意外,我跟她都没错。更重要的是,我想提醒她,别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
我到医院时,李香春没在病房。病房里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不知谁把护士叫来了。她让我跟她去医生办公室。
“李大夫,7床的家属来了。”护士把我介绍给一位中年男医生。
“你是她家属?”李医生问我。
“她是我家保姆。”
“那她老家在哪儿?”
“河北唐山。”
“你跟她家里的人联系得上吗?”
“她怎么了?”
“你可要有个思想准备。”
“大夫,她究竟怎么了?”见他磨磨矶矶的,我有点急了。
“她跳楼自杀了。”
听后,我一下子就懵了。见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站在一旁的护士忙拦住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李医生说道。
护士扶我坐回到办公桌边的椅子上。我眼泪流得纵横交错。
李医生递给我两张面巾纸,对我说:“今儿一早,病人休克后,经抢救脱离了危险。后来别的死者家属跑来羞辱她。听同病房的人讲,骂得很难听,可她愣没回嘴。我们值班护士去了,才把那女的轰走。早上,护士长还说要注意点她,哪知一不留神还是出事了。我们已经报案了。公安局的同志也来过了。她尸体存放在太平间,你可以去认一下。另外,麻烦你通知一下她的家属,让他们尽快来处理后事。”
我伤心至极,手里的面巾纸早已成了湿纸团。李医生又递给我几张面巾纸。
“像你这样,跟保姆感情这么好的倒少有。”李医生感叹道。
“我跟她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我哭着说。
“李大夫,主任找你。”门口有人叫李医生。
李医生站起来,对我说:“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说完,他就走了。
我哪敢去认尸。即使李香春看不见我,我也无颜面对她。我猜想,骂李香春的一定是庄肖林老婆。大江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步呢?是我们害死了她。我悔不该听大江的,更不该她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如今欠下了两条人命,我的罪孽太深了。
好心的护士扶我回到车上。我在车里坐了大半天,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只感到心痛,揪心的痛。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才咬牙把车开回家。
到家后,我没开灯,扶着墙,摸进房间。我一头倒在床上,只觉得神智恍惚。刚把眼闭上,李香春和庄肖林就都变成了魔鬼,一个个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一前一后地向我扑来,要我偿命。我吓出一身冷汗,猛然坐起,急忙打开台灯,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他们俩狰狞的面孔,他们不肯放过我。
电话铃响了,我没接。过了会儿后,又响了,我还是没接。等它响第三次时,我才抓起听筒。“是我,你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一听是大江的声音,我忙把听筒撂下了。我心里恨死他了,哪还有什么心情跟他通话?
电话铃响了又断,断了又响,我始终没接。我在家里整整熬了一天,从未有过的极度痛苦的24小时,不吃不喝,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第二天晚上,“砰、砰、砰!”门外有人砸门。见我不开,砸门声越来越大。我心想,要再不开,门都得被砸破了。我这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我刚把门打开,大江就冲进来。他一把抱住我,用脚后跟把门踹上。
“你放开我!”我吼道。
“你看看你,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他一边说,一边拉我回房间。
“都是你的错,我恨死你了。”我大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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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二部分(39)
“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我嗓门更大了。
“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庄肖林老婆当众羞辱她,她能走上绝路吗?”
“要不是你让她干这事,她会死吗?”我也毫不相让。
“要是她不干,你哭的就不是她了,而是我。”他声音虽不大,但说的倒是句真话。
见我没再吵闹,他又说:“你非常难过,我心里就好受了?可你知道吗,这个案子已转给市局了,检察院也很关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失去理智,不仅前功尽弃,而且脑袋马上就会搬家。我本不该来你家,可你不接电话,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了,就是李香春,她都白死了。我们成功了,她才死得其所。”
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可我心里还是转不过弯来。
见我没说话,他继续说:“市局的那个司马也找常瑞龙他们问过话了。你们大家说的都是事实,他再有能耐,也找不到对我们不利的证据。我估计他们会加紧布控。这些时,我们要少接触,最好不见面。大风大浪我们都闯过来了,别在y沟里翻船。”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朝外面看,看了会儿后,说:“外面好像有人监视你。”
我不由得一愣,忙问:“他们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我也得来。”
他能不顾一切地来看我,我应该对他说几句感激的话,可我就是说不出口。
他坐回到床上,说:“这两天行里也不太平,陈同周跳出来了。他想派调查组去和平支行,说先后两任行长一个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另一个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内部一定有问题,都闹到田行长那里去了。要不是田行长没同意,调查组已经下去了。我不怕他们查,只是这样一来,又要牵扯很多精力。现在我每天睡不了几小时,人一直硬撑着,真怕哪天就倒下了。”
听他这么说,我不禁同情起他来。李香春的死,他有责任,可话说回来,也不能全赖他。他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我们俩吗?我再恨他,他也是我今后的依靠。李香春的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已经知道了,这就足够了。我又何必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我这么不依不饶又有什么好呢?
“咱们收手吧,别再干了,我都快疯了。”我对他说。
“我们也不需要再干什么了。庄肖林死了,大家都踏实了。李香春一死,你也解脱了。”
“你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明白吗?庄肖林死的时候,现场只有你和李香春。她死了,随你怎么说,死无对质。她死的时间点也很好,要再晚几个小时,你就危险了。”
我虽然不太能接受这一说法,可大江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我还是有疑虑。我便问:“你怎么知道警察没找过她呢?”
“警察一早是去医院了,可那时李香春的病情不稳定,医生拦着,没让他们问话。等警察再去时,见到的李香春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梅上午一直盯在医院。”
“那怎么就没看住李香春呢?”
“要不是李小梅在,庄肖林老婆早动手了。李小梅和几个护士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开。就在李小梅送庄肖林老婆回家的路上,李香春跳楼了。再说,李小梅并没看护李香春的任务。”
“你们不是把庄肖林双开了吗,怎么还管他的事?”
“李小梅不去,你能脱身吗?要是不管,我怎么能知道那么多的情况?不是我坚持,陈同周还真不会管。”
“医院里就没警察了?”
“派出所开始没把这案子当回事。等市局接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见我没再问什么,他又说:“接下来,有两种可能,一是等验尸报告出来后结案,结论是心脏病突发,意外身亡,排除他杀,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第二种可能呢,就是警方找到疑点,继续调查。我们不希望这样,可也不得不防。杀人是需要动机的。谁希望庄肖林死呢?无非是跟他有利益关系的人,或者是害怕他的人。警察一定会圈个名单,里面肯定有我,也有常瑞龙他们。可那天我根本没跟他沾边。常瑞龙请他吃饭,做得也很好,没灌他酒,还劝他别喝,所以警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但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我这种关系,进而往借刀杀人方向去联想。这些日子,除了去公司上班,你哪里也别去,平时多留心自己的身后,看有没有人跟踪你。”
金狱 第二部分(40)
“我记住了。”
“庄肖林星期天威胁我,他说举报信已经写好了。他包呢,还在你家吗?”
“公安局的人拿走了。”
“你找药的时候,看没看见包里有举报信?”
“……当时急,没注意。”我跟他耍了个心眼。
“真的?”他好像不信。
“真的。”
“你可别骗我。”
我没再说话。怕话多了,真话又被他诈出来。
二十七
大江走后,我觉得饿了,泡了碗方便面。一天多没吃东西,方便面竟成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了。一吃完面,我就从床垫下面掏出庄肖林的那封信。幸亏我藏对地方了,否则昨天就被警察抄走了。信口没封。我取出信,展开它,刚想看,电话铃响了。心想可别是大江打来的。
“是小陆吗?”好像是司马的声音。
“是我。”
“我是司马,你材料写好了吗?”
“还没写呢。”
“你抓紧写,这个星期能给我吗?”
“我尽量吧。”
“我听说了,你跟你家保姆感情很好,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听他提起李香春,我眼泪差点掉下来。见我没说话,他问我:“小陆,你在听吗?”
“在听。”我努力克制着自己。
“这样吧,最晚后天,我来看你。另外,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挂掉电话,我擦了擦眼角,拿起庄肖林的信,靠在床头读起来。
市检察院反贪局张副局长:
您好!我是庄肖林。这几天,我思想斗争得很激烈。我是一个有近30年党龄的老党员,对组织上我从没隐瞒过什么。这次有几件事我没说实话,我觉得现在应该跟您坦白,争取您的从宽处理。另外,我要把我出来后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一并向你汇报。我要揭发以谢大江和常瑞龙为首的犯罪集团的滔天罪行,他们采取卑鄙的手段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他们毁我名誉,作恶多端
宋霞是我的战友,集资款就是以她名义投的。他们说我包养情妇,情妇卷款逃跑,不仅在银行内部和社会上散布,把我搞臭,而且移花接木,利用电脑合成出很多张所谓的情人照片,在我被审查期间把它们寄给我爱人。我出来后,我爱人把我从家里赶出来,还要跟我闹离婚。宋霞就更不知去向,我怀疑已被他们所害。
他们抓我的小辫子,我违法
我曾挪用了一笔钱给常瑞龙救急,并用所得的部分利息设了个小金库,但我没从小金库里拿过一分钱回家。谢大江知道后,小金库就成了他的私房钱,我成了他的出纳员。得知我参与集资后,他就更加无所顾忌了。小金库里的钱,除了投给集资公司的,一多半被他挥霍掉了。
他们中饱私囊,狼狈为j
我经手的给怡龙公司的贷款多属正常业务,只有一笔收了常瑞龙2%的回扣。钱打给了宋霞的公司,后来又转到账外,就是我设的那个小金库。谢大江那里给常瑞龙的贷款,每年少则三四千万,多则七八千万,如2%计算,受贿款就高达数百万之多。我曾代他收过一笔80万,以我儿子的名字存入银行,谢大江要走存折后,就没再让我代收过回扣。
他们暗中送信,要我抗拒
我被审查期间,他们借送衣服为名,在内k的反面写了“送庄姨”三个字,意思是宋霞已转移,向我通风报信,要我对抗审查。我一时糊涂,听了他们的话,没有向您如实坦白。请您不要责怪我说晚了,不是我当时不肯说,而是没认清他们的真实面目。我为党为人民辛苦工作了大半辈子,过去跟人太讲哥们义气,是“义气”二字害了我。在我被审查后不久,谢大江公布了对我双开的处理决定。他这样做是想撇清和我的关系,保全他自己,可也让我认清了他的真实面目。
我愿意对我以上的举报负责。
举报人:庄肖林
金狱 第二部分(41)
1998年10月30日
读完信,我一下子就懵了。我爱的人怎么成了犯罪集团的首领呢?我宁可相信,这些都是庄肖林编造出来的假话。可他揭开了我心中的许多谜底,又不像假话,还由不得我不信。大江为什么要杀庄肖林?就是担心他举报。常瑞龙为什么处处让着庄肖林?也是怕他举报。这封信要是寄出去了,后果可想而知。一旦他们知道信在我手里,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庄肖林?我为什么要留下这封信?为什么不把它交给大江?他们害死庄肖林,死李香春,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亭亭怎么办?
更可怕的是,我已成了他们的帮凶。从去庄肖林家摸情况开始,我就不知不觉地卷入其中。他们让我送宋霞去机场,再告诉我宋霞已被做掉,把沉重的十字架套在我脖子上。让我在送给庄肖林的衣服上写暗号,使得我跟案子脱不了干系。策划和导演了一场杀人灭口的“好”戏,让我做主演。我现在就算跳进黄河,怕也洗刷不清自己的罪名。
我躺在床上,欲哭无泪。闭上眼睛,真想把这一切的烦恼和恐惧全都忘掉。蒙眬之中,好像有人走进我房间。我问他:“你是谁?”他说:“我是老庄啊。”可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又问他:“你真是庄肖林吗?”他没回答我,而是说:“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可要把握住自己,不要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他说的还是那天晚上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刚想问他“你什么意思”,他就不见了。我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负担太重,出现幻觉了。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他在托梦给我,让我把信发出去?对呀,我怎么能向这股恶势力低头呢?我渴望爱情,但我更要正义和良心。我虽牵涉进去了,可我更要将功折罪。我要不把这信发出去,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险恶,我要对得起冤死的庄肖林。想到这里,我从床上爬起来,把信塞进信封。封好口后,我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顿时就觉得热血涌动,心潮澎湃,心里充满着正义感,好像我就是反腐英雄,大义灭亲的勇士。
下楼后,我看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废路那边有个邮筒。往那边走时,我不时地回头看,生怕有人跟踪我。走到邮筒前,我毫不犹豫地把庄肖林的信投进去。
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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