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到 作者:敦凰

    柒拾柒章、选秀：执宫令

    花忆蝶迈入州牧署那道高大门坎的时候，心里还在叹气。

    那个小承王，真的是……

    她几乎找不到适当的词语来形容对方，唯有声轻喟：

    傻瓜……

    已经接近寅时三刻，署内院中有不少候选女子在等待。放眼望去满目尽是衣香鬓影，群芳竞放。有的装束奢华，妆容艳丽，左右侍婢侧立，行步便是周身环翠叮当；的则是身简单的布衫素裙，只插着枝熟铜发簪，忸怩地绞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地默默在那里。

    拥有不同人生的贵族家的、庶民家的女孩子，她们便这样穿越了阶层的差异，平生第次并肩在了起。

    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有些相熟的自然地聚作几堆，故意高声欢笑着彼此打趣，然而笑语中的微颤却难掩心头的不宁；有的人静伫独立，口唇翕动，默念着娘亲教授的女儿经，或是在向姻缘神诵经祈福；有的人捏着帕子，扶着树干，痴痴望着署院围墙之上的那方天空，眼角的晶莹像是在伤悼着早夭的爱情。

    这切将花忆蝶看得眼花缭乱，正想叫兰儿和竹儿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名署吏，顶着众佳丽集束目光带来的压力，匆匆过来，什么也没说，只当面作了揖，再示意请左右兰竹两婢中的位借步说话。

    不待花忆蝶吩咐，两婢交换了个眼神，竹儿便随那署吏走到旁边的株柏树下，细声交谈起来。

    于是美丽眼球们的好奇变得加严重了。

    半是老爹利用职务之便，想在考试前为女儿递什么奇怪的小纸条吧？可是这样做也太明目张胆了呀？！这算是糊涂时么？

    花忆蝶心中模糊地想笑，干脆趁着机会打量起四周来。

    州牧署的布局比起自家府邸要小上许，入门即是条石条铺就的宽阔大道，目测几可并行两辆马车，道边两排松柏青翠间。立着几面黑色石碑，有的前后两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的则是留了大面空白，乍见倒像是进了公墓陵园。

    花忆蝶先是吓了跳。好奇地凑过去细看，才发现碑上镌刻着的，都是历任州牧的生平与政绩，顺着石道越往里走，年代便越是久远。

    再仔细揣摩，才发现碑文的格式亦有讲究。记载清官的内容全部描金，刻于面向石道侧，字体纤瘦秀逸，如同墨布上开满朵朵金花，像是在歌颂他们的功德。激励后人超越之；记录贪官的内容则全部涂红，刻于背向石道侧，字体古拙凝重，仿佛黑夜里的斑斑血迹，像是在以他们身败名裂的下场为教训。警醒后来者勿失足落马，憾恨黄泉。

    这不知是哪代皇帝或是能臣想出来的点子，将正反两面素材放在行政窗口，倒确实能对官僚的日常思想教育工作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虽然花忆蝶此刻心情沉重，但仍不自觉地胡思乱想起来：

    天启是个正值壮年期的帝国，即使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各种内忧外患，但只要皇帝开明。大臣齐心，树立起森严的法律制约与强健的道德管理，相信在短期内，定可重铸百余年的辉煌。

    石道的尽头，便是州牧署的正中央位置，雄伟的布政堂——也就是州牧大人的办公厅——双门紧闭。左右分两排厢房。上钉铜牌以示不同部门，依次看过去，分别是管理焕州各类政务的司牢、司筹、司库、司隶等各主司，以及具体实施政令的刑班、狱班、水龙队、缉奴司、巡江稽察司等各分部。

    由于今天是选秀之日，按天启圣律。当在官署进行选秀，并需由各地方最高级别官员与选秀使共同监督。因此，州牧署上下官吏全部移至他处办公，署内除了布政堂外，其他房间皆改为各项遴选鉴别的场所。于是乎，往日州牧署内的严肃气氛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近百名妙龄女子的叽叽喳喳。

    花忆蝶边揉着太阳穴，边看着铜牌下方临时挂着的木牌：

    验贞、妇德、妇容、妇言、妇功、诸艺……

    我勒了个去呀！这是什么本的高考哇！

    还没等她来得及抓狂，竹儿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递过张小纸条，同时用眼神指使兰儿和自己同用身体为小主人挡住附近几道疑惑的目光。

    小承王也是，自己家老头子也是，都玩送情报的说。这年头男人都不会好好说话么？

    花忆蝶满怀怨念地打开纸条，上面简单地两行字：

    “名单已得，忆娘位列第三，遴选属过场事，庞公将助之。”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受到了记严重的精神伤害。

    花忆蝶还没来得及口吐白沫仰面后跌，就听到个专业女声不带感情地朗声道：

    “寅时三刻到，请场内人等肃静！”

    声音从布政堂前传来，不大但透着威严，犹如凤鸣天音，顿时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花忆蝶隔得远了，再加上被造型各异的发髻们挡住全部视野，身材娇小的她尽管踮起脚尖，也根本看不清说话人的模样。

    那名声线有如播音员般专业的女子将署令宣读了遍，开始自我介绍：

    “本官仍是内廷执宫令凤婉仪，今奉云后凤旨，在选秀天使驾前行走，即日起将主持焕州秀女遴选。各位良家子未来是御前妃嫔，是宫中姐妹，但无论所出谁家，在眼下都需听本官指示，休违圣律威严，勿伤皇家体面。否则青春蒙羞，宗人获罪，后悔却是来不及的！”

    原来这是位宫中女官，听她言词铿锵，说不二，全然不把什么六峦豪门放在眼里，想来应该是个厉害人物。院中各位小家碧玉固然是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连平日里自诩见识广的大家闺秀们，也都挺腰束手，低垂下眼皮，悄悄屏息。

    见自己威风八面的段话起到效果，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凤女官似乎甚为满意，阵淅索响动后，似是展开卷绢帛，开始点名：

    “大正二十年五月十八，焕州选秀第日，云歌城良家子候选者百名，第名：乙秋水何在？”

    “……”

    “良家子乙秋水何在？！”

    专业女声加重了语气。

    “……在。”

    威压之下，终于有怯怯的声音回答，花忆蝶循声望去，只见个瘦弱的庶民女子，面目姣好，却似已哭红了眼眶。

    凤女官专业的声音中透出股鼻息：

    “哼！去验贞房！”

    花忆蝶目送那个叫乙秋水的妹子艰难地磨着步子走向挂着木牌的房间，感觉她仿佛是要接受场处刑。

    凤女官不失时机地利用这个活生生事例，当众再次训话：

    “各位良家子需知：凡记录在册，现场呼唤三声不应者，等同未来参加选秀，此两种行为，均是不遵州牧署令之罪，按天启律法，轻则处罚钱财，重则连坐枷禁，你们可想好了！”

    场上的气氛下加凝重起来。

    选秀流程其实如同后世的医院体检，从第号开始，每个人先进验贞室过了首道关，再出来，走进下个房间。凤女官精明干练，每次均在上名女子从验贞室红着脸出来之前，便报出下个名字，并吩咐其过去作好准备。此外，还有四名样貌穿着均不输那些普通贵族女儿的小宫女，分在左右厢房间，为良家子们作指引路线的服务台。因此，选秀工作的效率虽谈不上高，却也不至于慢到令人发指。

    随着攒动着的人头点点少下去。花忆蝶终于有机会从人群的缝隙间睹女强人凤婉仪的芳容。

    见之下，大失所望。

    柒拾柒章、选秀：执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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