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戳了我的谎言
秦慕容好歹被李家兄妹劝慰安静,柳池才得以安静的说书。书倒是说到了收服八戒,接下来该是黄风岭定风魔的剧情,他倒是不扭捏,一开讲便口若悬河。
“且说那日唐僧收了八戒为徒,赐名猪无能,又叫猪八戒……”西游记这本书他读了很多遍,犹爱书中诗词,此时绘声绘色的讲起来,周遭人人肃穆。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师徒三人正看碑文,只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水竟然如锅里烧开的沸水一般,不停翻滚起来。”
他猛然一提声线,听书的众茶客心霎时间提到嗓子眼,他又道:“只见那翻滚的河水中,竟哗啦一声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
黄风岭定风魔的情节一过,柳池又接着说收服沙和尚的剧情,一天约摸也就说两集。
“秦妹妹,你看吧,我就说他不是你说的什么柳择生,那淫贼哪里有这般风采!”李怀香吃着糕点得意道。
秦慕容此刻心里也有了疑惑,她印象里的柳择生就是个流连青楼画舫的主,跟台上那个指点江山的柳池千差万别。
李顾也搭话道:“柳公子才学绝非如此!”
“世兄,怎么说?”秦慕容追问道。
李顾这会儿正听得精彩,等台上的柳池说了好长一段,才道:“秦世妹,见谅,刚才柳公子说得太动听了!柳公子现在虽栖身茗悦居,胸中却是有忧国忧民之志。”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秦慕容,又道:“那日为兄与他闲聊,他随口说了一句,我便记了下来。没想到家父也对这句诗推崇备至,甚至说只要柳公子有心科举,整个淮水都会失了颜色!”
秦慕容轻轻打开纸张,十来个字悄然跃于纸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李顾念道,“世妹家学渊源,应该能识得一二,若柳家公子真是这样的人,该是世妹之福才是。柳公子虽比我还小些,论见识文才,为兄却是一样不如他。”
这倒不是李顾奉承,他本就是个正人君子,这些日子来听书多跟柳池攀谈,听柳池说什么勾股定理、重力加速度,那些东西却是李顾闻所未闻的。
秦慕容怔怔发呆,不知想着什么!眼前的人,或许真不是什么柳择生,可天底下怎么会有生得这么像的人?如李顾所言,若是柳家三少爷能有眼前这人的风采,嫁了又如何,可那柳择生她太了解,放在眼前她都是不相信的!
她拽紧手中的玉佩,还是心有不甘,柳择生肯定到了楚州,只是是死是活倒是个疑问,不管怎样她都要找到人才能回寿州交差,就算是一副尸体也一定要送回寿州。
几人各有心思,柳池的书却说到了尾声,只听他叹一句:“木叉径回东洋海,三藏上马却投西。预知后事如何,列位还请明日再来。”今日却已经说完。
众茶客一阵叹息,却也没有人强求,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小财迷叶彤这会儿才来了精神,开始收着茶桌上的碎银子。
柳池喝了杯茶,回头看见窗边的李顾三人依旧端坐着,心里一团乱麻。这小娘皮是怎么从寿州找到楚州来的?他知道,这事是躲不过了,没想到那柳择生的小子还有婚约,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死不承认了。
“柳公子且过来一下,在下有些事要问你。”柳池本来想不管不顾,先回厨房躲一阵再说,没想到还没走李顾就喊他了。
“李兄,进来可好?”柳池上前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天天来听你说书,每次都要掏银子却是不怎么好!”跟他闲话多了,李顾少了往日的一本正经。
“柳公子,刚刚是慕容唐突了,慕容还有一问,望公子莫要骗我?”一旁的秦慕容道。
“不碍事!”
“公子可曾识得这块玉佩?”秦慕容掏出怀中玉佩放在桌上,一脸期待看着柳池。
柳池心里一悬,怎么连玉佩都找来了。略微权衡之后,他拿起桌上的玉佩假装看了一番,一本正经摇头道:“姑娘这玉佩不错,怕是值好些银子,小子认得它,可它却认不得小子!”
“滚犊子!”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喝骂,柳池回头一看,却见一旁收着赏银的叶彤愣愣盯着玉佩,继而连银子也不收了,匆匆跑上楼去!
秦李三人不明所以,倒是秦慕容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道:“还望公子莫要骗我才是!”
柳池道:“李兄时常来听书,小子就算骗你也不至于骗了李兄不是?”
“叨扰公子了!”秦慕容闻言神色落寞,李怀香连搀着她走出茶馆。李顾跟柳池告了个别,才跟上去。至此,柳池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几位,且慢!”三人还没走到茶馆门口,便又被叫停,柳池抬头一看,却见平时除了吃饭便很少下楼来的叶清正款款下楼来,刚落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二位,可还有什么事吗?”应话的是李顾。
“奴家到没什么事,就是想找几位叙叙话!嗯,是关于那块玉佩的闲话。”叶清不懂声色道。
秦李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怔,秦慕容拿出玉佩连道:“姐姐认得这块玉佩?”
“三位上来说话!”叶清点了点头,回头走上楼去,理也不理柜台前瞪大双眼的柳池。
目送秦李三人上楼,柳池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想要上楼却发现楼道口俏生生站着的叶彤,心里七上八下。
二楼,叶清房内,听完秦慕容所言叶清了然道:“这么说来,这玉佩是寿州柳老将军孙子的贴身玉佩?”
“姐姐不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吗?”秦慕容疑惑道。
“知是知道,只是没秦妹妹知道得那么清楚。说来也巧,那日我姐妹也是去拜访柳老将军,回程在淮水救了一人,这玉佩正是那人的贴身之物。”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叶清这会儿反倒放心了许多。
“那姐姐可曾知道柳择生现在何处?”秦慕容急道,她心里急,一时间没来得及思考太多。
叶清笑了笑,道:“你们刚才不就见过了么?只是他经过淮水这么一遭,来到楚州又染了风寒,神志不清,许多事怕是记不得了!”
“柳公子也太过胡闹了,明明认得这玉佩却偏偏不说,照二位所言,这柳公子前后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真是叫在下无法相信。”李顾道。
叶清微微一笑,她又何尝不想知道呢?
“谢过叶姐姐,小妹这就去与他商量,怎么说也得先把他待会寿州再说,老将军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样折腾!”秦慕容道。
“也好!”叶清淡淡应了一句,心里却是有些不舍的。
几人下得楼来,哪里还有什么柳池的影子,问了一下叶彤,叶彤也不知道。几人面面相觑,只有等明日再来。
夕阳余晖普照,柳池望着那一湾江水怔怔发呆,有些事情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他对那个来自寿州的身份虽不排斥,却也谈不上什么喜欢,孤身一人惯了,他不想身上有什么包袱。寄居茗悦居,虽然累了些,但能够自食其力,凭借那些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东西忽悠一众书生,亦是乐在其中。至于叶家姐妹,他看得出来这二人并不想跟他有太多瓜葛。这样也好,他也并非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做一个匆匆过客也挺好,所以他才在茗悦居留了下来。
“怎么,置气了连饭也不做?”叶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夫人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他望着江水。
“可你这样躲着就厚道了?你大哥远在军中,老将军又年事已高,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人心寒?”
柳池回头,直直盯着叶清,“自打夫人把我从淮水救起来的那一刻,柳池便是柳池,不是什么柳择生!我虽惜命,却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夫人要是这会儿将柳池再丢下去,柳池绝不会挣扎半分。你我之间仅存的似乎就剩这点恩情了!但夫人似乎不这么想,偏偏想要把柳池剥得干干净净,看得一清二楚才让柳池留下!一个茗悦居,柳池还真不放在眼里。”
叶清双目微寒,阴沉沉盯着他。
“其实夫人不问,柳池不问,咱们就这样互不干涉不好么?这下你把我的老底揭了,未必不会让人心寒。其实夫人担心的,无非就是景淳罢了……”
“够了,你信不信我真把你丢下去!”叶清冰冷吓道。
“无所谓,你本就不该救起来!更不该这会儿自信满满的来劝我。我不管柳家能够给你带来多大的利益,我不惹夫人,夫人也别让我不自在就是了。”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公子就笃定我不敢杀你?”叶清试探道。
“夫人不敢的,你们现在的境况怕是雷声大点都会被吓到。”
“那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夫人信得过我?”
“公子自幼隐忍,要不是到了楚州都还声名狼藉,这份心性怕是没几个比得了!奴家信得过公子,也信得过柳家!”叶清道。
“怎么做?”
“公子易名到楚州无非就是为了搏个好名声,如公子所言,我不问,公子也不问,公子安心呆在茗悦居,日后奴家若是有难,还请公子照拂景淳一二。”
“自作聪明的女人!”他心里暗笑,略微沉吟一番,应道:“成交!”
其实他唯一担心的问题,便是怕叶清问他的来历,既然叶清想叉了,他自然不会再提及。至于照顾景淳,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照顾起来他还是很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