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的情人第5部分阅读
祭司的情人 作者:肉书屋
祭司的情人第5部分阅读
相则相当于皇帝的左右手,一切朝政都有权过问。执郎相当于唐朝的尚书。这两个尚书加上一个丞相,必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为什么要叫上我呢?
想不明白!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反正已经来了!
早有内侍通报,再加上我常来这里和君意聊聊天,替他磨磨墨什么的,自然熟门熟路地就进来了。
一看,果然吏部江侍郎和民部杜侍郎都在。旁边,我眼光瞟向皇上身侧,连向统领和子谋都在啊。我低头细细一想,嘴角一扬。
君意正在沉思,看到我进来,问道:"莫离可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
我拜了一拜道:"只怕皇上正在烦恼怎么处理牟尔汗首领吧?"
在场的人眼睛都一亮。
君意得意地笑:"看吧,我说叫离丫头来是对的吧。离丫头,你说说看。"
我依次扫了一遍在场的人,猜测着他们分别的立场,清清喉咙道:"只怕是大殿下想要斩草除根,而丞相是想接受牟尔汗的归降吧?"
君意的眼里有赞赏也有自豪,那样子就像是看到自己孩子考了个满分。他指指旁边的软榻让我坐,我面上立刻画过几根黑线。这一屋子哪个不比我劳苦功高啊,他们都站着呢,我哪敢坐啊?
背上立刻感受到子谋射来的冷冰冰的视线。
我赶忙谦道:"皇上……"
皇上看我的神态,心里也知道我的确是没有那个资格在这里坐的。想来刚才也是口快,也不再坚持。
子谋阴阴地转过来,阴阴地看着我,阴阴地说:"妹妹果然聪明,难怪父皇喜欢。那依妹妹的意思该怎么办呢?"那样的语气眼神,让我僵直了背。
压住心里的毛骨悚然,好不容易等身上立起来的寒毛趴了下去,我侧头对上子谋的目光:"大殿下为何一定要除了贺则呢?"
子谋的眼睛熊熊地燃烧起来,挥斥道:"千里边城,唯见黄沙;黄发鹤髫,暴曝于道。血浸于野,骨食于兽,皆是他贺则兴兵犯我累累罪证!败军之将,当绝之!以抵我千军性命!"
我轻轻地拊手击掌,微笑着:"大哥说得好!我是没上过前线,没见过如此悲烈之事。可我看到过后方那些送儿子上战场的老父老母!请问大哥又在你多年的胜利里杀了多少他人之子,他人之夫,他人之父?毁了他们多少家园城廓?又被多少人如此深刻的厌恶着呢?"
子谋的眼睛慢慢地布上了血丝,猩红地望着我。垂在身边的拳头捏得指骨喀嚓做响。
我定定神,拉过他的手,不管他的僵硬,轻声细语地道:"大哥,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谁人的幸福不是幸福?"
子谋不语,但他眼睛里那嗜血的残忍却让我清楚明白地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改变的。
君意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沉声宣布:"朕从今日起封凤仪郡主为上言女官,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我一愣,抬眼寻去,只见到君意眼中的一抹宠溺,还有的……是无奈吗?
上言官,从四品的小官,但却是唯一能够顶撞皇上的进谏官,分为男官和女官。因为要留在皇上身边对诸事做提点,常常住在宫中。一般都是极得皇上信任的人才有资格担任这种会扫皇上面子的官。当然了,要不是和皇上亲近,谁愿意去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
皇上虽然从不在我面前避讳朝政,但是也从来没有让我直接参与过政事,竟然突然提出这种不算要求的要求,我虽不解,但一直以来都想为他分忧,因此倒是做过这方面的准备。
我一直住在宫中,行事多受人注意,因为莫琰倒利用常出常入的优势在外面收集了不少可塑之才授以文武。所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当今虽非乱世,到底也不太平,人人都希望能求个安身之地。而我们,则更加为他们寻了一条为官为政之路。这些事情虽未弄到台面上,但几年的培养,也有人已经开始做到了一些芝麻小官。再加上一些武者兼负了资料收集和暗杀的作用,暗地里的势力仅仅在帝都来说倒也不小。而我最满意的是,这些少年只听从于我和莫琰的指令。
突然想起子谋身边那个白衣人,如果他真是什么异物,那这个皇宫不是很危险?万一子谋有异心,凭那人亦人亦鬼的奇异,莫琰、皇上他们要怎么办?即使明知道这种几率小得可怜,我的身上还是冒出一排疙瘩。
正文 第12章 上言(3)
我转过身,正色看向眼前那个不知为何竟然对皇上封我官职略有不满的孩子:"琰,这宫里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莫琰感到我突然的正经,皱着眉问道:"你想知道哪方面的特别的事?"
我捏着下巴,慢慢地抬起头,眼睛倏一亮:"怪力乱神!"
正端着杯子进来奉茶的未央手一抖,啪的一声,杯子跌在地上,碎成几片。我转过头去,没有注意到莫琰瞬间变化的眼神。
未央?我眼神闪了闪。
莫琰朝我一笑,若无其事地用手指叩着桌面。一声一声,一重一轻,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未央听得直打哆嗦。
我扶起未央,直视着她的眼睛,十分委婉地说:"未央,你是不是听到过些什么?我知道,这宫里啊,很多下人没事爱唠唠,你的信息是应该比我和莫琰灵通得多。"
未央的眼神一阵闪烁,仿佛欲言又止。我轻拍着她的手,微微笑着,安抚她慌乱的情绪。
她终于开口说:"郡主,这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再说,都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我的心莫名地揪起来。莫离的事也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是了,我差点忘了,未央比我和莫琰年长五岁,若宫里真在很久以前发生过什么大事,哼,只有死人才会彻底闭嘴!只要当事人还有活着的,那么不可能没有一点点蛛丝马迹流传到民间去。
我毫无退却地看着未央的担忧。她叹了一声,才缓缓道来。
她的声音清澈见底,可在我听来却是满含那种深深隐藏的悲哀。
"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小,所以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一年,天很久没下雨,地里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你知道吗?那些菜梗你用手一捻,就在你掌心里化成灰烬了,一年的辛苦就这么让风一吹就没了。娘亲每天都守着我哭,爹每天都喝酒,那种很苦很苦苦到几乎咽不下去的酒,喝完就打我和我娘。后来,终于有一天,连酒都没有了。没有了水,就没有了酒,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吧?那天,我还记得街上有好多人,然后爹爹也冲到街上去了。我听到所有的人都红着脸吼着:‘废妖妃!废妖妃!‘"未央的身子忽然抖起来,声音也开始发颤,我把她的头搂进怀里。
妖妃?不可否认,心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感到一阵异样:君意竟然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未央忽然声嘶力竭地抱头吼起来:"他们……他们欺人太甚!那些官兵……他们难道就不把我们当人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血,我的眼里只看得到血!像海洋一样,美丽的猩红的海洋。那一天,除了血腥味,我已经闻不到其他任何气味了。"未央的脸突然抬起来,凑近我,脸上满是恐惧。
"妖孽!八殿下娶的果真是妖孽!郡主你知道吗,要不是亲眼看到,你不会想象得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妖异美丽的女人!当她被缚上火刑架平息民怨的时候,你不会想到那些刚才还声声喊着诛妖妃的男人都疯了似的扑上去救她。前面的被后面的踩在脚下,那些凄厉的喊叫声全都淹没在一声声的‘美人‘之中。女人喊着自己的丈夫,女儿拉着自己的父亲。可是,没有用,那个女人站在高台上嫣然一笑,一切都照那个女人的安排上演了。直到……直到大火烧起,烧红了半边天。火焰燃尽后,那地上只留下一具烧焦的狐狸尸体。哈哈哈哈,皇上娶了狐妖!皇上娶了狐妖!"她一会儿八殿下,一会儿皇上,笑到身体发抖。
我忽然觉得心悸,看到未央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捂着自己的脸颊呆呆地看着我。
我蹲下身去,平视着她,极其严肃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未央慢慢地低下头去。
我一声叹息:"对不起,未央!都是我的错,让你想起这些难以磨灭的记忆。但是,以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然我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你。"
未央眼里浓浓的悲哀渐渐转化为喜悦,马上就收起了刚才的慌乱,拣起碎片回望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莫琰把玩着衣服上的玉佩,斜着身子说:"这丫头对你还真是死心眼。"
我重新坐下来,缓缓道:"这是我第一次打她。"
莫琰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动作:"一句话,就愿意用尽全部力气去相信一个人呢。"
我抬起眉,忽视他语气里不易察觉的忧伤:"越是对自己重要的人越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莫琰手一顿,目光里闪烁不定。
良久,才道:"你真相信鬼神吗?"
"怎么不信?我不就是吗?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的手指抚过唇边,嘴角噙起一抹烟云。白衣?白狐?他那个样子似乎还挺像。
正文 第12章 上言(4)
莫琰瞄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可别乱来!这后宫还不是你想动就动得了的!"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想不到这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我拿起未央重新冲好的热茶,在指尖转动着。细碎的茶叶沉沉浮浮,飘出淡淡茶香。我指尖一紧:"我冒不起这个险啊!"
莫琰望着我,几不可闻地一叹:"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我扭头望着他妩媚一笑:"我的小侯爷,你才是不方便的那个吧?你在我的栖梧轩待待就可以了,难道还想进后宫乱闯?你啊,还是先考个侍卫再说吧!"
他嘴一别。不再理睬我,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来,递给我道:"自己小心!后宫里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得宠,人家明的不敢来,暗的还不行吗?到时候,处理干净了,就算皇上有心救你都怕救不到了。"
我接过那把长不盈尺、貌不惊人的小刀。刀柄用熟牛皮紧紧缠绕了很多圈,即使手上有汗也不会滑落。捏上去,舒适柔软而且还有点弹性,揣在袖子里也不会硌着。
我拔出刀,只见剑身较扁,略起棱脊,斜从而宽,前锋收狭。剑格较阔,圆柱茎,上有三周凸箍,首心有圆孔通茎内。即使染血再多,也能从茎内流出。我刚微微靠近,一股寒气迎面而来,我飘动的发丝有几根撞在了刀锋上,立刻断成几截飘飘荡荡地落下。
我轻轻地朝刀身上呵了一口气,一碰到刀身,立刻凝成一层薄薄的白霜。
我眼睛一亮,赞道:"好刀!"整把刀没有一丁点女儿态,真真正正是一把杀人的刀,嗜血的刀!
我们盗者虽说做的是不正当的职业,但是向来是尽量不伤人性命的。暗夜常说,如果真有一天出事了,他才是主犯,我们只要没有杀过人,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把我们保出去。因此,我们虽然枪法都很好,但却很少用枪,多数时候是配刀的。短小精干,易于携带。
眼下见了这么好的刀,我的心里难免有不少的惊喜,仿佛找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亲人一般。那种仗义风流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苏醒着的细胞声声的呐喊。
我闭着眼,压下心头激昂的冲动。再睁开时,已是一汪无波无底的清潭。
"该不会是鱼肠吧?"我打趣道。没有去问这把刀是怎么得来的。
在那个世界里,有两把短剑是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把是鱼肠,在吴国惊人一现,助公子光夺取了政权,开创了春秋时期最后一个霸主时代;一把是战国晚期的徐夫人匕首,至今仍留下了一个森然的成语"图穷匕现"!这两把也是我最想要得到的宝刀!无奈,身为盗者,不能营私,以免出现频率太高,暴露了总部信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落入他人之手。
眼前这把短刀,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莫琰看我的样子,知道我喜欢:"没有名字。你喜欢的话就叫鱼肠好了,短小精干,倒也贴切。"他顿了顿,"用来防身,也是好事。"
我知道他的意思,这毕竟是皇宫,除了一品带刀侍卫之外是不可以带利器进入的。他要不是看我想去查事,恐怕也不会给我这个玩意儿。
我搂了搂他,他没有反抗。
鱼肠?我把玩着手中的短刃,感受着他透过刀柄传来的阵阵杀意。想不到原来真的可以心想事成啊!那么,我的另外一个心愿呢?
正文 第13章 朝(1)
第二日,我随君意上朝。君意没有拿上言女官的朝服给我,我只有穿着郡主的朝服去了。不过,一到了朝堂之上我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招摇:所有人都是或靛或蓝或绯或月白的官阶品服,就我穿着皇族服色。
正不安着,眼角黑色一晃,我抬眼看去,见子谋大踏着步走进朝堂。身后,竟然还跟着那牟尔汗!
我跟子谋说是有过节吧,又不像;说是没过节吧,他和我好像又总有那么一点看不对眼。我只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径自往右排文官的地方走去。
子谋从我身边走过,眼不斜视,连哼都没哼一声。
一众官员站定。
牟尔汗虽说是降将,但毕竟是一族首领,站的位置也不低,就站在子谋的下手,武将的第二位。
石公公到底年老,只站在金銮旁没有宣号。一旁一个乖巧的小太监拖长声音喊:"皇上驾到"
眼角那抹玄黑的身影一闪,我虔诚地跪下和众人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意手一抬,我慢慢地起身,却依旧可以感到他的眼光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落在我的身上,我心头一热。
君意看了一眼牟尔汗,对下面的众臣威严地说道:"前些日子大皇儿得胜还朝,昨日牟尔汗首领请降,愿意归顺我君朝,年年朝贡,各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我知道皇上是想要接受归降的,如今这一问不过是探探各位大臣的口风罢了,于是使没有开口,只静静候着。
一个小胡子的瘦高个站出来。他穿着靛青官服,上绣云雁和碎花,我想着平日里君意对我的提点,这个应该是帝都的父母官京畿令木大人了,想不到竟像个日本人。他瞧了牟尔汗一眼,对皇上拱手道:"皇上,既然贺则诚心归降,何不……"
他话还没说完,子谋座下一个威武粗犷的大将一声打断:"哼,病痨子,知道什么?咱可是靠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归降?真是没种!有本事再跟爷爷干一回合!"
我心头笑他有勇无谋,居然在金殿之上当着牟尔汗的面说出这种话。皇上既然连牟尔汗都带来了,恐怕就是想让百官说话有所顾忌,也间接表示了皇上的心意。
我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惹怒了牟尔汗,赶紧接过话:"这位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
那大汉一见我的黑色朝服,也大概猜到了我是谁,加上他刚刚那话一出口,就被子谋以眼神示警,只得悻悻地退回自己的站位上去。
昨日,在朝圣殿的那段谈话,我回去后倒真多加了几分深思。
君意似乎十分满意我的出列:"莫上言有什么见解?"
我略一思索,侃侃而谈:"诸位可曾听过一句话:武平疆,文治国。如今我们赦免了贺则,正是昭显我们君国的容人之量。开此兼容并蓄的先河,还愁不能光纳四方、名声显达吗?况且,我朝经过数年南方平乱,又经历九年的北御贺则,将军可是觉得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兵力财力继续征战吗?若是战乱不息,百姓如何休养生息?百姓不得休养生息,自然田园荒芜、怨声载道。俗话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将军难道是想亡我君朝三百年的天下吗?"
做战的大将本就不善言辞,加上我一番疾言厉色,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憋得满脸通红,好久才说了一句:"臣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是我说得重了,可是,这些个不懂事的武将,你不说重一点他就是转不过弯来。
其实我也知道,最大的问题还在子谋那里。他一是皇子,二是将军,不说动他是达不到效果的。于是,我转过身去,对上子谋的眼睛,一拱手:"大将军,请恕我无礼问一句。"
子谋冷冷地丢了一句:"你无什么礼,身为上言女官,皇上的话尚且可以反驳,何况是我。"梗得我半死。
我稳稳情绪,思绪纵古略今,贪婪地汲取着千年后的智慧:"若是将军灭了贺则全族,让他们生不能回故土,死不得归家里,之后又准备怎么办?"
子谋手支下巴,细细地思索着,一双豹眼打量着我。
皇上微笑,不语。
百官窃窃私语,似乎没想到皇上一直宠爱着的那个小女孩还有此番能耐,算是打消了他们"皇上滥用职权"的念头。
子谋的豹眼倔犟依然,却不再说话。
我心头暗叹,这个人还真是天生傲骨,只得轻缓地道:"北边荒凉,地域广阔,贺则虽说稳居北地对君朝有一定威胁,但同时也是一个天然屏障。若殿下当真灭了贺则,那北防空虚,就必须从内地迁民屯边,千里迢迢、劳民伤财不说,人民千百年来形成的种植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得过来的,因此可以说是得不偿失。既然牟尔汗首领有这个诚意,我们又何必拒绝呢?"其实,我还有一句没有说。各个民族之间本来就没有永远的和平,只有不断的融合,随着实力的消长,战争是不可能避免得了的。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不管那些游牧民族多么慓悍多么金戈铁马,最终还是会输在这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生机勃勃的种植民族的文化下。这个,已经成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铁律。所以,争到底,却成了一家人的自相残杀。只是,这番话是多少后人的心血,我是不敢轻易说出来的。
大殿上出现一阵出奇的静默,许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阵浪潮似的"皇上英明,请接受贺则归降"的声音从身后整齐地蔓延开去。
我依旧看着这个眉如剑眼如星的男人。直到他的眼里头透出丝丝亮光。舒了一口气,我知道,和这个男人的对垒,这次,我赢了。
回头望向君意,他隔了高高的阶梯看着我,眼神变幻不定,那里面有赞赏,有惊讶,有安慰,有很多很多我解读不了的东西。只是,没有我熟悉无比的爱恋。
我忽然觉得,那眼前的几级石阶竟像是一生一世那么远。原以为触手可及,可是等我伸出手去,他又翩然远去。总那么若隐若现,总那么若即若离。
君意,你是不是已经为了那个女人付出了你所有的爱了呢?所以,再也没有余下一丝半点可以分给我,所以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依旧无动于衷。君意,这么沉重的爱我好像越来越没有那么坚实的肩去承担了。君意,你为什么连一点点的表示都吝啬于给我?要么爱,要么不爱,难道连个结束都不肯给我吗?聪明如你,我不相信这么多年你还不懂我的感情。
正文 第13章 朝(2)
君意……
我想我眼里必定满是哀怜,不然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眼里一瞬间有了那么多的情绪波动。
君意,我再试一次吧,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我,那么我就放开。放你自由,也放我自由如果我的爱对你是种无言的束缚!
君意,这次我总是遂了你的愿吧?一个稚子,说出这番话来。
背上刺刺的痛,是那个输掉的霸者尖锐的目光。
君意舒心地笑着,他望向我:"依卿之见,要如何接受贺则归降呢?"
我敛了心神,想起唐太宗对颉利可汗的处置,于是也照搬了过来:"皇上可以归其降众,复其故土,沿其旧习。以彼治彼,只将贺则收归君朝版图,换以本朝的制度即可。"
我浅述辄止,大殿之上渐渐展开了热烈无比的讨论。
我低着头,如此闹哄哄的,我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自然也没有看到那双冰冷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多了些什么东西。
早朝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许久,我直站到脚隐隐发麻了,这场辩论才算是结束。
从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走出来的时候,我无比疲惫地应付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官员。
董丞相笑眯眯地朝我点点头:"想不到郡主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见地!看来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哦。"
我虚弱地笑笑:"老丞相过谦了,我不过对这个事情已经考虑了很久而已。"考虑了五千年。
子谋从我身边走过,又旋身回来盯着我看了看。
董丞相笑笑,朝子谋拱拱手,离开了。
我懒懒的连眼都没抬就要走,现在的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他斗,他也不拦我,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他隐含怒气的声音:"不舒服就不要乱跑!"
我愕然回头,他的眼睛里又恢复了一惯的冰冷。我好笑地摇摇头,他又怎么会为我担心呢?怕是听错了吧。
我又拖着几乎无力的双腿朝内宫走去。
正文 第14章 表白(1)
栖梧轩里,莫琰没在。我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床顶。悬挂着的镂空香炉向外袅袅地散发着淡淡的白烟。
过往像流水一般在脑海里缓缓淌过。暗夜、十三还有君意。
为什么我爱的人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温暖,又在我满心依恋的时候离我而去?
那些过往在我脑海里拥挤着、嘈杂着,终于不堪重负地从眼眶里被挤了出来,竟然有些温暖。
我用指尖捻起那滴晶莹,舒心一笑。
暗夜,这是最后一次。
君意,这是最后一次。
或者我也终于该为自己而活了吧。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那么,我将继续爱你,但你将不再是我的爱人!
原以为是替代,却已经爱得这么深了。
其实早就知道,爱情,又怎么可能替代得了?
心头虽然辛酸,但多年的羁绊好歹有个着落了。我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抹干了眼泪。
栖梧轩的小厨房虽比不上御膳房一应俱全,但该有的到底还是有的。
我拿出一口小盆,加入适量面粉,再将鸡蛋打碎了加进去,将面粉调到不黏盆的程度。然后用棒子橶薄,折叠起来。用刀切成面条那么宽的丝状。
正忙活着,未央进来,叫道:"郡主,你这是做什么呢?你要吃什么跟未央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我沾着一手的面粉,对她笑:"没事,估计你还不会呢!"
未央瞪大了眼瞧着我。
我一边切着面条一边说:"这个啊,叫沙琪玛,以前我和十三最喜欢吃了。他每次都抢我的份呢!"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仿佛回到那些满脸面粉的日子。
"嗯?好奇怪的名字哦!不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郡主教我吧。"
我暖暖地看了未央一眼。心里明白她的好意,是想转移我刚才语气中淡淡的忧伤。
"喏,这个条呢不能切太粗,以免待会儿下锅炸了过后蓬松起来不好看。油温呢,要是把握不清楚就扔一小截下去试试就知道了。"我细心地教着未央,"炸好以后捞起来放在这个盘子里。"
"郡主,这盘子里有东西吧?"未央瞅着盘子对我说。
我把沙琪玛里的油控了控,一边装盘一边说:"这个底部是抹了油的,免得等下冷凉了取不下来。另外你要是有什么喜欢吃的干果也可以放在盘子里。等下翻过来就跑到沙琪玛的面上去了。不过我喜欢吃纯味的,所以只撒了点芝麻和花生。"
装好沙琪玛,我用铲子轻轻地压紧表面:"压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压得太紧,以免失了松脆的口感,也不能压得太松,不然会很油的。"
"好了,"我捧起还热呼呼的沙琪玛笑呵呵地说,"现在呢,等它冷了,切成一块块的就好了。"
正要端出去,莫琰在外面嚷嚷着进来,看到我捧的沙琪玛,眼睛一亮:"姐对我真是越来越好了,看我练了一天武累了,还做甜点呢!"一边说着手已经伸了过来。
我发誓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么多,但是,看到莫琰在那里的样子我的心忽然像他的额头一样皱起来,紧紧地皱在一起。
我小心地推过手中被我避让到一边的沙琪玛,尴尬地说:"你……吃吧。"
他停在空中的手缓缓的放下去。抬头对我一笑,笑得如同平时一样欢乐:"其实我不喜欢吃甜食,你……还是给他拿去吧。"
我看着他高高兴兴地进来,练完武的脸红彤彤的,洋溢着欢喜,现在却这个样子走出去,张嘴喊住他。看着他转过身来,眼里似乎有亮光。可是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端着盘子呆呆地看着他。
他眼里的亮光慢慢熄灭,终于恢复一片波澜不惊。他笑笑:"姐,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你心里的第一,不管是不是一样的。其实哪里会有两个第一呢?如果有一天我和他走向两个方向,永不相见,你……会愿意跟我们之中的谁在一起呢?"
"我……"一个简单的"我"字之后却再也开不了口。
他的手指捻起一条头上垂下的乌黑缎带:"其实,有两个第一是很辛苦的事。那样的抉择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他的目光渐渐聚集到我的脸上,"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高兴就好。"
只要你高兴就好?只要我高兴就好吗?琰!对不起!你的感情,我或许没有办法接受。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琰!
忽然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士的墓碑上那句:totheworld,youarejtasoldier,butto,youareyworld!(对于世人,你只是一个战士,但是,对于我,你却是整个世界!)
那得要怎样的感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我出声叫住琰,他没有回头。身影落寞而倔犟。我轻轻地说道:"琰,一切都会好的。今晚以后,或许你就是那个唯一的第一了。"
他没有答话,径自走了出去。
天渐渐黑了,沙琪玛也早已经冷却。
我叹口气,起身端起托盘。一块一块小巧的沙琪玛静静地躺在碧绿的托盘里,金灿灿加上绿莹莹,煞是好看。
未央跟着我站起来。我对她微一颔首:"未央,有些事我想还是我一个人比较好。你去问过石公公了吗?皇上……他现在在哪里?"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是连我自己都听不请了。
"皇上要处理牟尔汗首领归降的许多具体事宜,只怕今晚又要一晚都待在朝圣殿了。"虽说是听不清楚,但是不用听都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不然,今天为什么都十几次叫未央去打听他的行踪了。明知道我和他的那些传言,明知道这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闭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
未央看着我起身,终于站着没有动,只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担忧。
未央,希望将来,你不要爱上一个这样的人。这样的爱太累太苦,我似乎都背负不起了。
十三,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这样的爱有这么沉重,或者我们两个都会很幸福。可惜,十三,你已不在。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所以,你看,我还这么勇敢而艰辛地走着、活着。我们都一样吧,所以你才会愿意在一切清晰之后还是要待在"盗者"。其实,十三,我很想让你知道我还活着,那样你或许就不会像我这样辛苦了。可是,我不能!所以,十三,你永远都成了我最对不起的人,永远也弥补不了,所以你将永远被我记住。十三,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呢?
十三,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了呢?是因为习惯了你的纵容吗?十三,你知道,现在也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孩子,一样的对我无比的纵容和关怀。十三,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好怕,有一天会像辜负你一样辜负他。
不知道是我走得特别的慢还是天黑得特别的快,总之到朝圣殿的时候天几乎黑尽。
当真是月华初上,遍地银纱。悬挂在吊角的红色灯笼透出朦胧摇曳的烛光,仿佛喜闹的嫁娘。
我站在门口,一直狠不下心去敲那一扇隐约透着亮光的木门,门口的小公公看了,对了个眼神,进了里面。不一会儿,石公公就出来了。
石公公看着我,满面慈祥地佯怒道:"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连个宫灯都不提,也不怕夜黑绊了。那些个下人是怎么伺候的?"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脸色的不善,缓了语调,"离丫头啊,皇上今晚还是要事,有什么不要紧的事就明天再来吧。"
我摇摇头:"公公,我的事很重要!"
石公公叹了口气,招招手,竟然带了一帮奴才下去了。临走,他对我说:"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唉!只是苦了自个儿。你们,还真像……"
人走尽,夜风寒。我终于沉了口气,单手放在那扇厚重的木门上。
"吱呀"木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正文 第14章 表白(2)
那扇门后,一双乌黑的眼睛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不满、心里的辛酸,抬头间已是目光清明,笑靥如花:"皇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只怕晚膳用了都浪费了,也不知道珍惜粮食。"我半真半假地说着,微微有些发颤地端举着那一盘沙琪玛步入朝圣殿。
沙琪玛在手中轻轻地抖着。我回身掩上红漆纹花木门,借机压下心里的畏缩。
君意仿佛是没有察觉一般,眼里依旧是浓浓的疼爱,只是,我要的不是那样的爱!
他朝我招招手,明明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的人,看起来却是无比的疲惫。想来这些年国事的操劳,也让这个肩扛天下的男人心生倦怠了吧?那么,如果你拒绝了我,我是不是可以找这样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呢?
"你这丫头,这么晚了还过来?没看到我在做事吗?"君意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偶尔皱眉,偶尔提笔。他的声音从那一叠厚厚的金纸朱丹后传来。
他依旧是那个"我",而不是金鸾殿上的帝王!
我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迈上那几级君臣之隔的石阶,每走一步都仿佛是缩短着我跟他之间的差距。
我挨着他坐下,将沙琪玛放在他堆放文卷的几案上。他怔怔一瞧我,径自将文案挪到另一边,也不问我,也不责备我。
朝圣殿里霎时只听得到他玉笔的沙沙声和我紧张的呼吸。
我心一横,起手捻起一快沙琪玛,扬手往他口中喂去。还没近口,他头也未抬地伸手接过,自己喂到口中,回头对我笑道:"是丫头你自己做的?还不错啊!"
我心头一叹,凑近他耳边:"皇上可知道这叫什么?"
他复又低下头去,自然地避开我跟他的暧昧姿势:"什么?"
"沙琪玛!意思是……心头的爱人!"我之所以做这个东西其实完全是因为我和十三都喜欢吃,并且做出来味道还不错。只是,到底是什么意思,都由了我自己胡诌。
其实真正的沙琪玛是努尔哈赤对外作战时,看到一位士兵在吃一种糕点一样的东西,便问那士兵这是什么。那士兵说是他的母亲给他做的一种食品。这种食品容易储存,不易变质,所以让他带着,改善行军的伙食。努尔哈赤一吃,果然味道不错,就对那个士兵说:"既然你叫沙琪玛,那这个就叫沙琪玛吧。"
他的笔一顿,慢慢地抬起头来,眼里神色几番变换才稳定下来,笑语:"是哦,离儿也快成|人了,我是该给你找个郡马了!若是……若是有喜欢的尽管跟我说就是。"
"是吗?"我的手一抖,几乎将那叠文卷碰落下去,"那我可以给皇上唱一句歌吗?我,只唱一句。"
他缓缓点头,仰头靠在椅背上。
我声嘶力竭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美感地响起,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呐喊,直喊得外面的虫鸣化做一片宁静,直喊得我的声音一片嘶哑。我依旧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地将头从靠椅上抬起来,眼睛里盛满悲伤,盛满愧疚,盛满温柔,盛满怀念,盛满慈爱,盛满许许多多我看不懂的东西。可是,我的泪水还是出来了,因为那里没有像我一样的痴迷。
泪水下来,声音却还在继续:"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的眼泪突然也下来了,那个权掌天下的男人为我流下一滴泪水。我忽然觉得心安,至少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痛苦了。
他一下子搂住我,用力地搂住我。我的歌声戛然而止,门外的虫鸣忽然清晰。我听着这个男人的呼吸,我将我的眼泪流进他的颈窝里,看着它们被那一身缠绕累赘的纹龙吸干。
第一次,被这个我深深爱慕的男人如此激动地抱着。他握在我腰后的力量让我觉得无比的幸福,尽管疼痛。
只是,好梦永远不长。
他推开我,怀里的温暖霎时不再。我茫然若失地望向他,心头忽然一凉。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有刚刚的难以自控,那双眼睛终于又成为帝王的明目了。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他淡淡地说:"离儿,天也晚了,你先回去吧。毕竟你还未出嫁,这样……对你不好。"
"没有出嫁吗?"我摇晃着站起来,"可是,我要嫁给你你不肯啊!我就这么不堪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还是你怕莫家坐大不敢?那凭什么莫妃就可以?凭什么她可以?"
我的眼里已没有了泪水,我说过的,君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过了今晚,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你……"君意轻轻地拍我的肩,我微微一闪,他愣在那里,"你还太小啊!"
"小吗?君意!你听着!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怀疑过我!我告诉你,你不是很珍惜你的莫离吗?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莫离,你的莫离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我不过是个鬼魂而已!你相信吗?你相信你那么心心念念要护着的人早就不在了吗?"我的声音仿佛恶毒的怨灵,字字直指他的死|岤。
正文 第14章 表白(3)
君意的眼睛一下子收缩起来,面上隐隐的怒气仿佛暴风雨前的乌云,迅速地累积着。终于,他叹口气:"没事,你在就好。因为……我不能让你有事!"他眼神开始迷离,"那是我对他和她的亏欠啊。"他喃喃地重复着,仿佛在安慰我,也仿佛在安慰自己。
"还有,"他狠狠地望着我,望到我无法逃避,"即使对不起你,你的感情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他终于还是如此狠心地说了出来,连一点幻想的空间都没有给我留下!我从那高高的金座上站起来。这个位置太高太冷,果然不是渺小如我坐得的。
我走到他的下方,跪在有些刺骨的地面上,跪得腰板笔直:"皇上,请恕微臣失仪,微臣告退。"
他走过来扶我。我一阵疾步跪行,避开他的手。
他终于招招手:"你退下吧。"
我又对他一叩头,额头传来的清晰的疼痛让我清明了几分:"微臣不宜长住宫中,请求回莫家去,望皇上恩准。微臣年幼,力不能及,恐怕不能为皇上分忧,请皇上准许微臣辞去上言女官一职。"
"准你回莫家,但是辞官,想都别想!"君意的声音里隐隐地含了怒气,那样的怒气让我不明所以,却也觉得无比的好笑。
我淡淡地笑了,头低在下面,没人看得到。该愤怒的那个是我不是吗?我毅然转身,昂首走出了朝圣殿。只在转身的时候瞟到那盘沙琪玛孤零零地放在案桌上,在那一叠高耸的奏折间,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只是,我走得太决绝,连头也舍不得回一下。如果我
祭司的情人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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