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什么是龙虾
罗查要跑路,首先就得将累赘们全部抛开。但累赘就像身上的肥肉,不是你想抛就能抛的。
不过现在正好有个机会。舒珲在受到盗窃后为了不打乱敖闰的计划选择了缄口不言,这给罗查等拜龟教骨干众一种错误的信号,直接让他们解读成舒珲是在做贼心虚。准确点说,拜龟教与白虎堂都认为敖广才是舒珲一行的主人,所以是敖广做贼心虚。
那么既然大家都是道上混的,见面不分一半,说不过去吧?
罗查将自己的猜测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再捏造些根本不存在的小道消息,便让这群因为贪婪和不怕死而聚到一起的乌合之众深信不疑。
他们也不考虑自身的把柄可能也在对方手上握着,只是对那两张宝琴太过眼红,各自打着小算盘很快便达成了共识:把敖广约出来,进行谈判,威胁他交出其中一张宝琴。
两张宝琴在拜龟教的估算中光是宝石价值便比白虎堂的肥鸡听狗耗所说的五百两要足足翻了一倍。换句话说,一张宝琴上的宝石和美玉抠下来便至少值五百两银。
五百两银按最近几年的行情甚至能买到两百多名小丫鬟,一万石粳米,两千五百匹熟绢或者二十多亩良田——虽然五百两银不过三十斤重,但整个拜龟教内的现钱也不足五百两,其中甚至只有不足九十两为现银,其他都是笨重的铜钱,五百贯钱重达三千多斤。
现在这三千多斤的开元重宝就镶在一块木头上面,抠下来一只妇人的荷包就能装下,缝进猪膀胱塞进菊花想去哪就去哪,谁不眼红?
罗查这次计划十分“周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几乎给所有能自由出入白莲寺的核心教众都分配了任务,而他们对此正是求之不得。
毕竟谁都害怕去完成任务的人得到宝石直接跑了。大家都是滚刀肉,要么就是在籍僧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自问换了自己妥妥要跑。现在大家都有参与,互相监视也就不再为了谁去交涉而争夺了。
“时间就定在今晚。我们这里出家人太多,去别的地方不方便,让他们到孙老道的文昌庙去。”罗查见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下三滥们摩拳擦掌,微微一笑,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待会派个人去送信,名义上就说商量下要怎么赎回我们的人。”
其他人都纷纷赞成,可孙老道却有些不干了。如此行事肯定存着许多风险,而将自己老巢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他孙老道无疑承担着最大的风险——但是凭什么啊?
“这事情太大,放我孙某一人的地方,恐怕不太好吧?万一有个意外,你们倒是脚底抹油溜了,我孙某跑得了道士,难道还能跑得了庙吗?”孙道长冷哼一声:“哼,而且我文昌庙里可不全是教中之人。”
罗查没说话,护教右使,也是白莲寺的住持王和尚摘下僧帽来挠了挠头,新长出的发茬被压到头皮上有些痒痒。他挠完痒,又吹了吹僧帽,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孙你不要那么小气,他们又不敢报官,能拿你咋的?”
一副病恹恹样皮肤焦黄的吴老道此时也慢悠悠开口劝道:“对方不敢报官,不过昨晚我们却也折了不少人手,不能大意。孙香主的地盘离城门最近,我们也好多条退路。至于你庙里的小道士,你晚上给饭菜里喂点我炼的浪荡散,没有十个时辰清醒不了……”
孙道长嘴巴嗫嚅了几下,气势稍微缓和一些,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对方到底多少人,他们不来怎么办?还有据说十方楼少东家眼睛都瞎了,他们为什么也不报官?”
教主罗查终于抛出了最后的诱饵与定心丸:“放心,有执事查探回报,他们在十方楼只有这一家三口,昨夜根本没有出去。可能是覃香主他们收到什么风声,提前将六顺的家人带走后躲了起来。至于十方楼少东家,许是从他们手上买了什么赃物,是以不敢声张。”
“孙老道贡献最大,宝石到手,可以优先选一颗。要是邀请不到,我们晚上便上门明抢!他们不敢报官,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到时候就不止一张琴那么简单了……”
堂中众人有些显然已经知道了那名执事的回报,所以显得并不吃惊。只是在听到“不止一张琴那么简单”后,随同其他人一起露出贪婪而狰狞的笑容来。
覃香主一行的失踪,是压在众人心间的一块大石。可是六顺家根本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要说覃香主和四名护法是自己离去并且躲起来避风头,显然是这伙提心吊胆的瘪三们内心更愿意相信的结果。
……
胡八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先是前几天接替同伴被主管派给天字号房的贵客当指使伙计,除了比跑堂更加轻松以外,不仅得了不少赏钱,在去的路上还捡到一小块碎银子——那两钱碎银子可顶得上他几个月工钱。
昨天那几位客人去城里玩,店里的伙计包括他在内谁都没再捞着那份美差,结果到了今天,更大的幸运降临到了胡八的身上。
之前主管传话,若是有谁向他们打探店里昨晚的消息,则只需要将那人引诱到外苑的一个凉亭里,则不论那人身上有多少钱都归他们伙计所有。
起初胡八也和别的伙计一般不明白主管的意思。直到一名泼皮打扮的客人将一串约莫五十个开元重宝塞给他,向他打探昨夜內苑发生过什么事情时,他悟了!
后来的事情他有些看不懂,也不敢多看。只知道自己的少东家和那三名大财主正在亭子里说着话,那名叫敖广的高大汉子走过来揪下泼皮的钱袋就扔给了他,看也不看一眼。
那泼皮似乎认识里面的人,吓得一动不动,胡八于是拿着钱赶紧溜了。回去一数,好家伙!足有半吊钱在身上。今晚请几个要好在一楼吃一顿,也花不了几个。,
胡八只看到那泼皮后来六神无主地离开了酒楼,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是他想知道的。
掂着钱袋,本以为这就到了尽头,结果还没完呐,刚才又有人拿了几个铜钱让他帮忙送信。虽然远远无法和之前的收获相比,但却是个好兆头,预示着外快源源不断!
不过那人竟然不知道收信人的名字,倒是着实奇怪。不过不要紧,帮房客带信本就是他的本分,根据那人的描述胡八知道他要找的是敖护卫。他留了个心眼,对方不知道敖护卫叫什么,他也就没透露敖护卫的任何信息去验证。
吹着小曲走过大堂,胡八隐约听到客人们正谈论些天南海北的奇闻怪谈:
甲:“听说了吗?这十方楼昨晚闹鬼,少东家因此聋了……”
胡八脚步稍稍一顿,少东家他可是仰慕得紧,不过随即摇了摇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在亭中和客人说话吗?
乙:“什么闹鬼,是进了贼人!那少东家不是聋了,是瞎了,城西花医师店里的徒生说的。”
甲:“管他是聋是瞎,真是可惜了这一个美人,今天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这时隔壁桌的丙听不下去了,他不屑地“嘁”了一声,在旁边两人不满的目光中说出了真正的内幕消息的开场白:“你俩都从哪打听的?简直胡扯!”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杯十方楼自酿的绿酒,晃了晃杯子,吊足了周围闻声都停下动作侧耳倾听的客人们胃口,才又继续讲道:“十方楼少东家既没有聋,也没有瞎,而是昨夜遇到了一只妖怪……”
在众人不信的目光中他仰头扫视一周,接着说:“你们猜那是只什么妖?呵,量你们也猜不到,那是一只龙虾妖!”
丙说到这里将壶中酒饮干,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作势就要离去……
“且慢!”这时丁发言了。他转头吩咐酒博士:“给这位兄台再来一壶绿酒,算我的。”
接着他向丙拱了拱手:“兄台所言实在离奇,恳请兄台能够将那“龙虾妖”一事讲完,更不知可否说明下这龙虾究竟为何物?”
丙见有人请酒,便也不再拿捏,又开始慢慢鬼扯起来:“这龙虾一物,据说我唐国自古没有,而是出自扶桑以东几万里海域。是长着一对龙须与螯钳的海虾,被称为龙虾。”
“你们听,这龙虾两字不就是又聋又瞎吗?难怪会被传成之前两位所言一般的荒唐话。”
甲听了马上不服:“这龙虾既然谁都没见过,它又是从哪里来的,怎见得却比我说的闹鬼还要可信?”
乙更是不服,他可是听花医师的徒生讲的,据说花医师昨夜可是来这十方楼给少东家看过病,显然他的说法要可信很多。
不过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更何况丙这样说也并非空穴来风:“呵,不信?不信你们去这十方楼放泔水的地方瞧瞧,那只足能够装得下一个人的虾壳还好好地躺在那里呢!”
众人听他说得肯定,不由都有些意动,想去看看是否真有那虾壳。
丁见丙没继续往下说了,不由问道:“后来怎么样,那龙虾妖怪可是被谁收拾了?”
到底吃人嘴短,丙将自己知道的一并说了出来:“那龙虾妖被住在內苑的贵人气数镇压了,一分妖力也使不出来,当场就被扒了壳做成了烤虾仁。龙虾这个名字,就是出自贵人之口。”
众人听得一阵沉默,接着都哄堂大笑起来,没成想居然是这么喜剧式的结尾。丁无奈地自酌一杯,感觉自己被人当猴儿耍了。
丙听到周围的哄笑声,回忆着陪同主子苗三郎在內苑找他不知道掉在哪里、又掉了多少的银子时,听到的进卓娘子房里打扫的那两个伙计说的话,以及见到的那副两人抬走的狰狞虾壳,有些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啪!”
“你们不信?不信的话跟我走,我带你们见见什么叫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