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品茗问缘,抚曲寄情(上)
金昆被沈成赚去六艺府、尤其是乐府,已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日,二人接到乐府通知:正、副主持召集众学生,要宣布一件事。
快到约好的时间了,沈成去金昆的屋子找他。推门而入后,只见金昆坐在那里发呆,手中握着烂剑鞘,面目略有狰狞,不知在想些什么。
“昆兄,”沈成轻声呼唤他:“你用过饭没?”
金昆这才回过神,见是沈成,星目中凶光散去,回道:“用过了。”又反问沈成用了没。
沈成也道用过了。他破天荒地得到金昆关问,心中颇为意外,又有些小感动。
沈成在旁边坐下,看着剑鞘道:“昆兄,那日褚守白追上咱们,你从隔离秘阵中出来后,就多了这柄剑鞘。从此我总见你拿着它。”
金昆没有吭声。
沈成又道:“你虽然没说,我却认得这是谁的。起初,我以为你在记恨他害了五牙姐姐,后来看着又不像,因此我猜测……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金昆神情萧索起来,片刻后才道:“他死了。”
沈成心中咯噔一下,追问:“是不是因为我,他才惹上的祸事?”
金昆摇摇头。
沈成松了口气,开解道:“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五牙姐姐罹难,昆兄感念恩情,才没有让他偿命。可是天网恢恢,他终究没能善终。昆兄你看开些,我师父常说,人要学会忘记,才能轻装前行。”
金昆眼中却再泛凶光,寒声道:“死仇岂能忘记!”
沈成心念电转,顿时明白了过来,急忙歉道:“我以为你在想五牙姐姐,这才劝你忘记过去。”又问仇家是谁,金昆却不肯说。
沈成想了想,幽幽道:“原来任我如何掏心掏肺,在昆兄眼中,我却算不得兄弟!”
金昆怔了怔,星目中露出疑问。
“离开坐望城时,昆兄对那郑夏雨说不死不休。”沈成问他:“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是不是郑家人害死他的?”
金昆默然。
沈成叹道:“昆兄从不提剑鞘的来由,是怕我沾上麻烦吧?此刻我虽然感动,更多的却是失落,因为昆兄根本就没把我当兄弟!”
金昆被他呛住,犹豫再三,才把窦有义舅甥下毒手的事说了。又说褚守白是侠客会的暗子,追上几人,是为了传讯给自己。
沈成问:“昆兄难道想找那郑召报仇?”
金昆道:“他不是主凶。”
沈成略觉宽心,又问:“那昆兄是想回坐望找窦师爷报仇?”
金昆却道:“你放心,不会牵连你!”
沈成听他说得生分,叹道:“昆兄,你要是拿我当兄弟,你的仇就该是我的仇!但是这事,我认为应该徐徐图之……”便与金昆分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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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昆现在的身份,行事必须遵从法规,要拿出真凭实据来,才能把窦师爷绳之以法。
可是金昆手上的证据,最多是请褚守白做证。不说能不能找到褚守白,就算能找到,以他的暗子身份,他肯不肯做证、别人会不会采信都很难说。
退一步讲,就算手中有证据,想要坐实窦师爷的罪名,难度也不小。毕竟郑氏实力不小,郑侍郎又是顾太师的得力干将。
沈成自己如履薄冰,能指望的,无非是母亲和师父。两位长辈虽然身处高位,却都淡泊名利,手中没什么势力。至于沈成的父王,在郑氏恶人先告状时,沈成没被他严加责罚,就已经是万幸了。
如今之计,兄弟俩唯有积蓄实力,等到足够后,才谈得上报仇。
沈成开诚布公,把自己的处境、对这事的看法,一五一十都说了。
金昆却一言不发,沈成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昆兄,”沈成叹道:“任我说破嘴皮,只怕你根本没听进去。”停了停,又道:“我也不是死板的人,正常路不通,昆兄要走江湖规矩,小弟也会与你同进退。”
金昆怔了怔,这才说了自己考虑:窦师爷不知其恶行已经泄露,而自己又换了面目名姓,彼明我暗,暗中诛其不是不可能。
“可是昆兄想过后果么?”沈成道:“郑家称霸一方,高手肯定不少。你现在是我阿妈在监护,我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如果咱俩莽撞行事,万一被人擒住,岂不是让她颜面尽失?”
金昆听说有可能波及王妃,星目中杀机渐渐褪去。
沈成又反复恳求,直到金昆承诺绝不私自行事。
沈成知道他言出必践,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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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便出发去乐府。
赶到正音殿后,只见乐府的学生几乎来齐了,还坐着数位先生。
正中间两位,一位是当日接引新生的左先生,另一位是英气勃勃的半老徐娘。
沈成早已打听清楚两人身份,便悄悄跟金昆说:两人是对夫妻,主持乐道的左先生金昆见过,他夫人是主持舞道的左大娘。左先生在音律上自不用说,左大娘更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左先生见人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道:“这些日子,咱们乐府新进了许多学生。勿论你们打的主意是真心钻研音律舞道,还是另有它图,既然来了,就得戒浮戒躁,一切听先生们安排!”
左大娘接道:“咱们乐府的学生,有在府里专修的,也有兼修的。兼修的功课考校并不严,但是每届学府的年会,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
“不错,”左先生继续道:“每届年会按惯例,除了比试术武、品鉴法器外,一头一尾,咱们府里都要出折乐舞。”
左大娘又道:“往年咱们乐府,学生也就几十人,这半月来,却翻了两番还要多。既然人数大增,更要好好准备年会。不然,岂能说得过去?”
于是左大娘挨个点名,让新生一一展示功底,由她点评。
那些郡主小姐们,几乎都不算白丁,各自下场操演了一番。
循香而来的王孙公子们,却大多不通音律,都是胡乱应付几下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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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梁胜男时,她怀抱琵琶,大不咧咧地走到场中,与前面的淑女们大相径庭。
她一屁股坐下,左手揽过兽颈,右手捂着梨板,闭起双眼,咬紧牙关,屏息静气,酝酿起来……